「恐懼」 這孩子長江游泳所見讓他決心反共(組圖)

扛起歷史地獄閘門的右二代譚松

作者:鐵流 發表:2022-11-30 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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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壽湖是由「一五」期間重點工程獅子灘水電站攔河大壩建成以後而形成的人工淡水湖。
長壽湖是由「一五」期間重點工程獅子灘水電站攔河大壩建成以後而形成的人工淡水湖。

長壽湖是由「一五」期間重點工程獅子灘水電站攔河大壩建成以後而形成的人工淡水湖,水域面積65.5平方公里(約10萬畝),庫容10億立方米,是我國西南地區最大的人工湖。2005年底重慶衛視對長壽湖景區進行航拍時發現了天賜的「壽」字。從空中俯瞰,它是由八個湖汊圍合而成的眾多半島,長1288米,寬704米,佔地475畝,像一顆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一碧萬頃的長壽湖核心景區。該「壽」字為繁寫的魏碑體,筆力起伏跌宕,筆鋒剛勁有力,筆畫簡約明快,結構疏密相宜,達到了神采氣韻和意境的完美統一,可謂天賜的書法珍品。整個「壽」被茂密的夏橙、血臍和沙田柚樹包裹。它有203個大小島嶼,星羅棋布,島汊交織,湖光水色,淺灘成片,雜花迷眼,野鳥亂飛,是重慶市以至大西南著名的旅遊風景區。

可又有誰知道,「壽」字的這裡,五十多年前曾是關押改造「右派份子」的「水上監獄」?其關押的人數近一千人,全是原重慶市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學校等所謂「從輕發落」的右派份子,他們同樣遭受到非人待遇與勞累飢餓的折磨。遠在1979年「改正」前夕,就有一百餘位知識精英含恨西去。可以這樣說,長壽湖203個大小島嶼都有右派份子的血和淚,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都彰顯著死難者的冤魂!可而今誰知道?誰記得?苦難的歷史就這樣被「旅遊名勝」的牌匾吞噬了!那新的將要發生的歷史災難正「整裝待發」,一步步向「改革開放」的新生活撲來!為了不讓歷史的悲劇重演,必須還原歷史的本來面目,這是我們這一代人的使命!!!

我第一次知道「長壽湖」這個名字,是1981年「改正」回到報社,當年與我一同蒙難的財務科俊少周俊修先生,就在這裡度過了二十多個年頭。他的定性是「反社會主義」的「反動分子」,獲得「保留公職」的「輕微處分」,可一去也是22個年頭。一次閒聊,我講了我「勞教」、「勞改」所承受的各種難言的苦難,語畢說:你「監督勞動」,比我好到哪裡去了。他沉默了好一陣後,苦苦一笑回道:曉楓,你不知道啊!「長壽湖糙辣」得很喲,一樣餓得打飄飄。「糙辣」,四川話的意思是惡劣、難受、厲害等多層含意。我雖未怎麼深究,留在腦海裡的印象是:長壽湖,又一個人間的活地獄!與峨邊沙坪勞教農場和「415」勞教築路支隊,是「大哥和二哥有點差不多」的地方。現今翻讀了譚松先生耗十年時間所寫出的《長壽湖》右派血淚史,忍不住疾呼:毛澤東,你這個千古暴君滅殺了多少年輕美麗的生命啊!賈島有詩云:十年磨一劍,霜仞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譚松花十年辛苦磨出的「長壽湖之劍」,不但未試霜仞,還險些為專制的「霜仞」絞殺。我不得不含淚蒼天問:「寃屈何時休?萬頃碧波湧,山石豈斷流?浩氣千古在,作惡萬世羞!」

為了「拒絕遺忘正視歷史,支持改革促進民主」。2008年我冒著風險,在北京開辦了我們右派自我交流的民刊《往事微痕》。重慶右二代徐瑗女士向我推薦了幾篇寫長壽湖右派的稿件,正準備刊發,她突然來電話說:不忙發,作者譚松曾被重慶國安局以「顛覆國家政權罪」抓捕過,發了怕給他帶來不安全。

憶舊寫實的記述文稿,沒有作者名字還有什麼意思呢?我只好忍痛割愛暫不選用。可是「譚松」這兩個字一直縈繞在我的心上:我不明白,為什麼追思回顧右派苦難的文章,是「顛覆國家政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四人幫」倒臺三十多年了,世間還有此種黑法惡政?唉,重慶真夠「山河一片紅」啊!

不久聽說譚松「取保候審」放了出來,不久又給我郵發了幾篇文章。文章有血有肉,有述有論,寫得十分不錯,往刊刊發了。此後我才打聽到,譚松即57難友譚顯殷之子。譚顯殷反右前是共青團重慶市委宣傳部長,川東地下黨老黨員。劃成右派後送到長壽湖去「勞動改造」,因吃不飽和我一樣偷過苞谷、魚蝦,還逃跑過。1979年「改正」回到市委,先後出任過中共重慶市宣傳部副部長、重慶市高等教育辦公室主任、重慶市人大常委、教科文副主任等職。其子譚松十分優秀,很有才華,擔任過兩家雜誌的主編。但他深懷歷史的使命感,時代的責任感,決心要把老一代苦難記錄下來,把毛澤東犯下的罪惡留在文字上。用他的話說:「1957年數得出的是55萬多知識份子家破人亡,數不出的是整整一個民族開始大步走向謊言和殘暴。奧斯威辛僅僅燒毀了肉體生命,共黨極權還燒毀了生命中的『本來的世界』(即哈維爾說的「the natural world」)——人性中原始的真善美本性。這種罪惡如果不進行揭露、清算和批判,即使共產黨壽終正寢,我們這個民族也不能真正『站立起來』。」「必須把顛倒的世界顛倒過來」,恢復我們這個偉大民族的「本來的世界」。

為了「把顛倒的世界顛倒過來」,他冒著各種危險,不懼暑熱不畏寒冬,用微薄的工資購買了攝像機、照相機,花了近十年時間,躲過一雙雙盯睄的警眼,去長壽湖現場採訪拍照攝影,先後訪問筆錄了百餘位右派老人的血淚史,寫成了近五十餘萬言的《長壽湖》悲慘的史詩。他的筆在哭訴,他的心在吶喊:長壽湖「這兒沉積了多少冤魂?山那邊的浩浩大地,又埋葬了多少無辜?知道的,不准採寫,不准揭露;不知道的,永遠沉寂,永遠消亡。幾十年前楊惠雲們的夜晚疏星慘慘鬼影憧憧,幾十年後一黨專政的天空黑暗依舊腐臭依舊。看世界民主潮流浩浩蕩蕩摧枯拉朽,而足下的土地依然是千里冰封巋然不動。」

為完成此一歷史責任,他不但被重慶國安局抓捕坐牢,還花去數萬元的私人儲蓄。老父老母為他擔憂,妻子為他承險,由於各種原因此五十萬言的歷史悲歌終難出版問世,一直束之高閣藏之深山,遲遲不為人知。去年十月我親赴重慶尋找此稿,終獲此「悲歌」,現盡一切力所能及的努力,將其刊印出來寄各地難友一睹為快。

共產黨這幾十年來成功地把一張鋪天蓋地的恐怖大網嚴嚴實實地籠罩在神州大地上,讓每一個人都生活在恐懼中。
共產黨這幾十年來成功地把一張鋪天蓋地的恐怖大網嚴嚴實實地籠罩在神州大地上,讓每一個人都生活在恐懼中。(網絡圖片)

冰刀霜劍何所懼?青史焉能化成灰!

譚松說:「一些右派是慘死於同類直接或間接的迫害,一些右派是因為同類的壓迫使生存更為悲涼。對此,雖然可以歸咎於『以右治右』的專政惡毒,歸咎於『你死我活』的生存無奈,但是,在災難、恐怖、迫害面前,有人性的高貴、尊嚴、堅守,也有人性的卑劣、萎瑣、自私。每一個人,都應對他的選擇和行為承擔責任。可惜,我幾乎沒有見到任何深刻的自責與懺悔。這是另一個層面上的不幸,災難之後沒有靈魂的拷問,便難以有精神的復活與人格的重建。但是,他們畢竟也是受害者,應當同情他們所遭受的不幸。另一類是那些作惡者。就我本意而言,我很想讓他們「青史留名」,為的是警示後人。但本書中我大多都隱去了名(用X代替),只保留了姓。」

再看看我們右二代的譚松是怎麼面對國安局的。他說:「在看守所時,看守劉XX(大約30多歲)曾把我叫到他辦公室,問:『譚松,你是啷個反黨的?』我告訴他,文革爆發時我正讀小學。停課後的兩年裡,我夏天每天到長江游泳,那些日子幾乎每天都看見十多具甚至幾十具屍體漂流而下。有的被挖掉眼睛、有的被割去乳房、有的被鐵絲洞穿鎖骨、有的被剜去陰莖,兩腿間一個森森的血洞……我夜夜做惡夢,驚出一身冷汗……正是由於恐懼,我開始思考,覺得這個社會出了問題。這也許就是我『反黨』的根源之一。」

「共產黨在這幾十年來最『偉大』的治國韜略之一就是:它成功地把一張鋪天蓋地的恐怖大網嚴嚴實實地籠罩在神州大地上,讓每一個人都生活在恐懼中。久而久之,外在的恐懼幽靈內化為奴性的行為自覺。在這張大網中,傳統的俠義消失了、古老的血性消失了、慷慨悲歌消失了、捨生取義更消失了。偌大一個民族,變成暴君和奴隸、奴才互動的兩極,社會在這種互動與共謀中『穩定』地一天天墜落……」

譚松,勇敢的譚松!扛起歷史地獄閘門的右二代譚松!我向你致敬,我向你祝福——願你活得充實幸福,希望恐懼不再騷擾你。

此書由我出資刊印,由我派送各地難友。如果重慶有關部門再因此書去抓譚松或恐嚇譚松,我將登門討教、抗爭,以致前去「投案自首」,不惜老命相拼。為捍人世之公道,衛社會之公義,還有什麼怕的?為說真話而死,死而無怨。

「往亊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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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傅龍山 来源:看中國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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