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毛澤東去世後，中國共產黨名義上的「最高職位」，在一九八二年九月「十二大」前是「黨主席」，「十二大」後是「總書記」。在毛澤東以後的時代，黨在名義上的最高領導人都是在「兩次黨代表大會之間」、「非正常情況」下「下臺」的。華國鋒、胡耀邦、趙紫陽分別在十一屆六中全會、十三大前的一次政治局擴大會議、十三屆四中全會上辭職或撤職的。今年秋天，中國共產黨要召開十五屆六中全會。現在看來，江澤民在「正常情況」下，如果在十五屆六中全會上辭去總書記職務，倒是與中國共產黨長期以來的「傳統」、習慣不相一致。
江澤民身兼三職，按中國共產黨黨章和中國憲法，只有「國家主席」一職，在後年召開「十屆人大」時不得連任。在今日中國，最高權力實際上是掌握在「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手中的。鄧小平擔任「中央軍委」主席期間，曾迫使胡耀邦、趙紫陽兩位「總書記」下臺。江澤民是否辭去「總書記」職位，並不很重要，關鍵是江澤民是否在「十六屆一中全會」上繼續連任「中央軍委主席」。
辛亥革命後一直存在變相帝制
一九一一年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現在看來，辛亥革命的實質成果不是「廢除了帝制」，而是廢除了父子相傳的「皇位繼承製度」。無論在國民黨，還是在共產黨統治中國大陸時期，中國存在著「變相帝制」。蔣介石、毛澤東、鄧小平都把「最高行政權」以至一切最高權力集中到自己手中，不到死決不放棄這一權力，這就是「變相帝制」。中國一九八二年憲法明文規定國家主席、國務院總理「連續任職不得超過兩屆」，但最高權力卻在「中央軍委主席」手中，這使「限任制」不能發揮實質作用。如果江澤民在明年「十六大」和後年「十屆人大」繼續連任「中央軍委」主席，那說明，中國仍然存在「變相帝制」。如果江澤民在今秋辭去總書記，「十六大」和「十屆人大」不連任「中央軍委」主席，那倒是中國歷史上的一件大事，這就是中國開始拋棄蔣介石、毛澤東、鄧小平變相帝制的傳統，開始有了實質意義上的「共和」。只有「最高行政權力」的限任制，才能使「共和國」名副其實。
政治穩定的「三大支柱」
一個國家的政治穩定，不能靠用暴力鎮壓反對派來維持。暴力鎮壓只能積累動搖政權的能量，最後導致政治大地震。政治穩定，需要有經濟的適度增長和良好的法治保障。在政治制度上，國家的政治穩定需建立在「三大支柱」之上：一是最高權力按憲法和民意定期更迭；二是「政治性任命官員」與「最高行政權」同步更迭；三是有保障政府工作連續性的「常任文件官制度」。中國歷史上的帝制與辛亥革命以來的「變相帝制」，都沒有「同步更迭」制度。「一朝天子一朝臣」是帝制時代的「政治理想」，往往需要通過宮廷殺戮和殘酷「內鬥」才能實現。在「變相帝制」下，由於沒有「同步更迭」，新上臺的首腦不得不用大力去安撫「前朝」的元老和「功臣」，或者與他們進行殊死鬥爭。江澤民與陳希同、楊尚昆、楊白冰兄弟的「明爭」，與喬石之間的「暗鬥」，就是在沒有「同步更迭」的情況下難以避免的現象。
如果二00三年召開「十屆人大」，江澤民仍連任「中央軍委」主席，「變相帝王」就繼續存在，根本就談不上什麼「同步更迭」。這種情況如果在美國出現，等於克林頓在連任兩屆總統後，還要抓住最高權力不放，還要擔任武裝部隊總司令，布希總統不得不在自己內閣中任用大批「前朝元老」。
當中國式的黨、政、人大、政協「四輪車」終身配套制安在美國的「國家機器」上時，美國這輛車還能開動嗎？美國還會「政治穩定」嗎？
二00一年二月十一日寫於紐約
本文曾在＜開放＞(二OO一年四月號)上發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