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碎片之一:「從世貿大廈的廢墟中找到的完整屍體非常少,多是身體的碎塊(片),夾雜在很難分清的各種灰色殘骸中。現在這些碎片、殘物全部被運到曼哈頓對面的史泰登島上,用大量人力和警犬分門別類地篩選、尋找、鑒別人體部分,然後放進冰箱。他們要對每一塊人體做DNA化驗,然後根據醫療資料確認身份,交給家屬。這是一種怎樣的人性! 」
「除此之外,他們還挑出任何個人物品,像一張身份證、一個小包,一張曾放在辦公桌上的親人相片等,讓家屬們來認領。 我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強烈地感覺美國是一個既勇敢堅強、又更充滿人道情懷的國家;從沒有比今天更堅定地相信,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文明和精神價值一定會走向全世界,因為它迎合人類內心深處的呼喚。 」(張良)
一日之內4000多人死於非命、兩座雄視世界的壯觀大廈毀於一旦,光是處理廢墟、收拾屍骨都不知要耗費多麼巨大的人力物力,稍微處理不及時就會腐爛、發臭,可他們不是挖個「萬人坑」將這些人草草掩埋了事,偏偏要把那些屍體的碎片和殘骸仔仔細細地分撿出來,用最現代化的先進技術,一片一片地做DNA化驗,以確認他們的身份!並且還要把他們的個人物品也一一分撿,盡一切可能多地還給他們的家人。這其中體現出的人道主義精神、對人格尊嚴、對人的生命的一絲不苟小心翼翼的尊重與敬畏,我除了熱淚盈眶,沒有任何詞語能表達!--即使我使用的母語--漢語是世界上表達感情最豐富的語言!因為表達感情的豐富,並不等於尊重人類偉大情感的豐富。語言上的巨人,有時倒常常是行動中的矮子。
就在不久前,我還在聽說廣東有一些大款、台商在食用「嬰兒湯」,就是將死嬰燉湯喝,據說吃了滋補壯陽,是「壯陽勝品」呢!一鍋湯賣到數千元!已經有包括余傑在內的不少人撰文抨擊。這個傳聞我沒有從正式報刊上得到證實。但是更早一些時候,一些人爭先恐後地購買死嬰肉做的「大補丸」卻是事實!諸多媒體都有報導。而現實中一些所謂「前衛藝術」所表現出來的殘忍、恐怖,「已經把藝術推到了一個挑戰人性、道德、法律的可怕的邊緣--烙印、放血、割肉、食人--一切都以藝術的名義。」 (楊盅)
我從網際網路上看過一個連續的照片,很明顯照片不是拼接的,因為連續有數張;也不像是真正的在吃人,因為真正的吃人都是偷偷摸摸的,不可能那麼「光明正大」地讓人拍得纖毫畢現。可以肯定的是,它是「前衛藝術」或者「行為藝術」的「傑作」--以藝術的名義吃人: 一個理著平頭的「日本男人」,正拿著一個小小的死嬰準備放到水龍頭下衝洗;他把他(她)端進什麼地方去了,可能是廚房吧;他又把他(她)用盤子端出來的,死嬰的肉色變得稍暗,可能是「熟」了吧,而且身體已經被肢解;這個平頭男人,居然抓了一塊死嬰的大腿裝模作樣像啃雞腿一樣地啃起來了!而且,盤子裡死嬰的頭居然目瞪瞪地向著外面,向著鏡頭,向著我們每一個觀眾!!!天哪,天下有這麼觸目驚心慘不忍睹令人作嘔的事!
據悉,食人藝術家這麼解釋自己的「食人「行為:
「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們--那就是人為什麼不可以食人? 」
「現在是我向全世界公開說明自己的觀點、自己的意圖並拿我自己的食人行為來對抗關於不可食人的人類道德觀念的時候了。」
吃人不僅有「行為」,而且有「理論」了!其實,這樣的「理論」早就有了,「壯士飢餐胡虜肉」,多麼「偉大」的目標,多麼理直氣壯慷慨激昂!類似種種以各種偉大的名義吃人的現象,我們見得還少嗎?以革命的名義吃人!以道德的名義吃人!以偉大使命的名義吃人!中國文化裡唯獨缺少的是「人」的位置,缺少生命和人格尊嚴的位置。人的生命和尊嚴都按等級、按地位、按其身份和財富論價,草菅人命、踐踏人格尊嚴的事自然也就層出不窮觸目驚心。
是該醒醒了!!一個沒有生命的位置、沒有人的位置、沒有人格尊嚴的位置的民族,不管它有多麼了不起的物質水平和技術水平,都沒有資格稱得上是一個文明的民族,因為它的骨子裡是野蠻的;相應的人,也不管他多麼衣冠楚楚道貌岸然,都夠不上文明人的稱號而只能被稱為野蠻人!衣冠禽獸者,古今不絕如縷也!嗚呼哀哉!
文明的碎片之二:「在過去兩個月中,我們向世界表明美國是一個偉大的國家。 美國人以勇氣和關愛作出了令人讚嘆的回應。我們從孩子們的身上可以看到這一點,他們寄來了100多萬美元捐助阿富汗兒童。我們從美國猶太教和基督教教徒的同情心中看到了這一點,他們主動接近他們的穆斯林鄰居。我們從美國人重新考慮生活的輕重緩急中看到了這一點:父母花更多的時間同他們的孩子在一起,很多人用更多的時間祈禱,花更多的時間參加宗教祈禱場所的活動。
到處都飄揚著我們的國旗 ─ 在房屋上,在商店櫥窗裡,在汽車上,在衣服的翻領上。向死難者家屬的捐款已經超過10億美元。不計其數的美國人在恐怖攻擊事件後獻了血。紐約人將被疏散的鄰居迎進自己的家門。我們為了安全檢查而耐心地排著長隊。美國各地兒童為阿富汗兒童開展檸檬水和餅乾的義賣活動。 」(布希總統於11月8日晚在喬治亞州亞特蘭大市的世界大會中心向全國發表講話)
一邊是向阿富汗開戰,一邊是向阿富汗的人民提供援助,哪怕這種援助時不時會被阿富汗人民反對的恐怖政府塔利班組織盜竊和破壞。甚至連美國的孩子們也向阿富汗兒童捐款,這是怎樣的國際主義情懷!又是怎樣的人道主義情懷!我在想,如果同樣的災難落在我們的身上,落在中國人的身上,這樣的援助「敵國」、為「敵國」人民捐款的行為會不會被人扣上賣國的帽子加以口誅筆伐甚至抱以老拳和石頭?沒有人能保證戰爭不傷害任何平民,但我們從美國人對生命的態度中、從他們「愛憎分明」的人道主義情懷中,可以相信他們會怎樣極力避免平民的傷亡。 事實上我們也已經看到了。
在那個包含生物恐怖的防不勝防的恐怖陰影籠罩美國人的日日夜夜裡,「他們主動接近他們的穆斯林鄰居」,「紐約人將被疏散的鄰居迎進自己的家門」。這又是怎樣的大無畏、怎樣寬闊的人類胸懷!我又想起了我們自己的本國同胞,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號稱太平盛世的朗朗乾坤之下,動不動就動用暴力手段對付城市街頭那些衣衫襤褸的乞丐、身上沾滿灰塵的民工、在人群中穿梭的賣花女,甚至只要看著不順眼,就可以輕易把人抓進去,讓他們「享受」犯罪嫌人還不如的待遇,收容啊收容,遣送啊遣送……想起這些,我為我們的同胞害臊不已,也為自己身處一個「人在異鄉」就沒有足夠安全感的國度而心存恐懼和憂傷。
文明的碎片之三:「美國人民除了在災難面前表現出人類巨大的同情心和援助之外,更表現出了面對邪惡時的理智和文明。在遭受了人類最殘暴的恐怖主義攻擊之後,全美國(這麼大的一個國家!)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舉行示威遊行,或用「血債要用血來還」等復仇口號煽動對阿拉伯人的仇恨。據統計,美國有6到700萬穆斯林人(將近華人的3倍),3,000多個清真寺,但沒有任何報導說穆斯林人或清真寺遭圍攻。 」
「在一天之內近4,000個無辜生命被謀殺的慘劇發生之後,我猜想在最初的震驚、憤怒和痛苦過後,各地一定會有些大型的集會,譴責恐怖主義份子、悼念受害者、同時給即將開始的戰爭造勢。但十多天過去了,除了在電視上看到各地為受害者舉行的小型燭光晚會,在教堂裡舉行悼念儀式,無論是在紐約、華盛頓還是美國其他城市都沒有任何大型抗議集會。 」
「直到參加了我家所在的這個小社區舉行的燭光晚會後,才更加明白美國人為什麼不舉行大型抗議集會……我和妻子站在自動圍聚來的大約300多人中,聽著來自航空公司的演講者流著眼淚一一念出遇難的飛行員和空姐的名字,既沒有人煽情,也沒有激昂的詞句,只是表達傷痛和懷念,並強調不要用仇恨取代悲痛,要給予更多的愛與寬容。在紐約微寒的晚風中,人們手中的蠟燭不斷地被吹滅,互不相識的人們傳遞著蠟燭、淚光,哽咽地和台上的演唱者一起唱那支美國人最熟悉和喜愛的『上帝保佑美國』。 」
「這個聚會使我更意識到,只有這種小型聚會,才能抒發、分享和淨化一種情感,而大型集會的那種規模和聲勢則容易導致群情激昂、激憤,最後刺激出不健康的群體復仇意識,煽動出盲目的愛國主義情緒。而那種大型的集會和遊行在共產社會以及穆斯林獨裁國家是司空見慣的。」
「但這種並不是聲勢浩大的默默悼念,不等於美國人民畏懼、容忍謀殺無辜的殘忍。高達90%的民眾和幾乎所有媒體的社論、專欄文章都言詞堅定地支持小布希的戰爭決定;他們雖然不主張復仇,但強烈要求以正義的戰爭來緝拿恐怖份子、摧毀支持恐怖組織的獨裁政權,為受害者伸張正義。為此人們寧肯為增加軍費而多付稅,寧肯為此付出經濟損失和生命的代價。在美國,我從沒聽到過愛國宣傳;卻也沒見過任何一個比美國人更愛國的群體。 」 (張良)
一個成熟理性的人或民族,充分地懂得用適當的方法愛自己的國家,懂得用適當的方法表達自己的愛憎,懂得克制和理性。大規模的集會、慶典不僅容易激發煽動盲目偏執的民族主義國家主義情緒,而且極易煽動仇恨和狂熱,燃燒起各種「法不責眾」的集體無意識和集體暴力或「集體失語」、集體性地失去獨立思考能力傾向。更重要的是,它往往是為極權專制主義和領袖個人崇拜推波助瀾的幫凶--而且總是以高尚的名義!這樣的「集體無意識」常常成為通向集體奴役的必由之路。希特勒是如此,斯大林是如此,中國的文革也是如此。加倍警惕啊,當你沉浸在大眾狂歡之中的時候,奴役的枷鎖可能已經悄悄地給你的自由戴上了沈重的手銬和腳鐐!
文明的碎片之四:911恐怖襲擊事件中,有這樣的一個細節:「9.11」襲擊中還有第四 架飛機(前面三架飛機兩架分別撞擊世貿大廈南北樓,一架撞擊美國五角大樓)。那架飛機上曾經有一個男人用手機與他地面上的妻子打過一個電話。那個男人的最後一句話是:「男乘客投票決定與歹徒搏鬥。」飛機後來在匹茨堡附近墜落。歹徒與乘客同歸於盡。
在文明遭受如此野蠻襲擊之後,在千鈞一髮的生死關頭,這裡的人們還能最充分地懂得尊重別人的意願,還能最充分地尊重民主,「它是那樣謙卑,不帶有正義者的氣勢凌人;又是那樣平靜,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朱學勤)這樣的人,這樣的民族,這樣的文明,才是真正不可戰勝的!
文明和野蠻的較量,從古到今,一刻都沒有停止過;社會也並不總是向著文明的方向發展變化的,有時候它的倒退,可以超過幾個世紀的發展進化。文明常常被野蠻撕裂,被野蠻吞噬,被野蠻肢解。文明有時是脆弱的。但是文明的力量,決不是那些強權、恐怖和槍桿子可以征服的,它是一種柔軟的存在,頑強地存在於我們每個文明人的內心,即使被撕成碎片,也有一顆不死的心,在頑強地跳動,一如這世界歷史上史無前例的911恐怖襲擊之後,人們是那樣自然,卻又是那麼小心翼翼地一一撿拾起人類文明的碎片。它給我們全人類以信心。這些不死的魂靈,這些文明的碎片啊,總在人類心靈的黑夜最黑處星光閃爍,點亮我們心中的燭光,照亮我們迷離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