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青年時訊》日前刊登文章稱:都市白領的自殺傾向以及自殺率有提高的趨勢,一位專家在接受時訊採訪時說:「是時候關心他們了!」許多人認為都市白領有體面的職業穩定的收入,工作中所接觸的人也都是有層次的,他們有房有車生活水準比大多數人都要好很多,還會有什麼想不開的呢?張艷萍醫生認為:「自殺與貧富沒有直接的關係,是個人的原因。發達國家自殺的比例也不低,不能說貧富造成的。自殺與個人對待壓力和承受壓力的能力有關。而應付這種壓力的能力跟一個人的文化水平沒有直接的關係。」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海歸」在接受時訊記者採訪時說:「中國白領的工作強度已經超過了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中國的寫字樓是全世界最累的寫字樓。」
根據時訊記者對大量有海外生活和工作經驗的「海歸」的瞭解,在歐洲的一些國家,比如說法國德國,找一個穩定的工作可能有難度,但是一旦找到,就非常穩定,一切都井然有序,每過一年加薪多少,每年有多少工作日,有多少自由支配時間,休假的時候絕對不可能有公司電話追上來;但是當他們回到國內以後,發現國內的工作環境工作壓力大大高於國外,人們普遍願意犧牲休假、犧牲睡眠、犧牲與家人在一起的時間,而忘我的工作--為了抓住每一個賺錢的機會,尤其是年輕的白領,他們甚至不願意錯過任何一次老闆的表揚,哪怕只是口頭表揚。社會評論家何東先生在接受時訊記者採訪時說:「我身邊有很多這樣的人,算是成功人士吧。他們承受著巨大的工作壓力,站在財富與時尚的風口浪尖上,只能往上混,混到半空中,既沒有機場也沒有降落傘,不知道怎麼平安著陸。」
「跟他們不能聊多了,稍微往深裡一聊,你就會發現,他們的身份越主流,心態越邊緣。到處是機會,干吧,只要你還有心氣,就一直干,最後把一個人的心態完全拖垮,心靈秩序非常糟糕。」何東說。
「我感覺我早就應該瘋掉了。別人都以為我生活在陽光燦爛之中,我從國內最好的大學畢業,然後在跨國公司工作,我一路順利提升,五年裡獲得公司提供的兩次培訓機會,一次在澳大利亞,一次在美國,現在我這個職位已經是公司的高層了,中國人獲得這樣的職位是很難的。可是,我必須再往前走,而且還要邁更大的步子,所以我又去學MBA,因為我不能比別人落後,落後就會被淘汰,可是我怎麼能被人淘汰?我必須生活在陽光燦爛之中,我不會生活在陰影裡。可是,我真的很累,覺得每天都生活在剃刀邊緣,現在我每天早上刮鬍子的時候,都特別想就這樣一下子全部結束了---GAME OVER!我常常反覆做同一個夢,夢見小的時候在結了冰的水面上滑冰,我滑得不好,可是我羨慕那些能夠在湖中心畫圈的溜冰的人,他們圍成一個圈子,飛快地滑。有一次,他們中的一個人向我招手,我就加入了他們,最開始的時候,快樂得像飛,可是後來越滑越快,越滑越快,我非常想停下來,可是我不會。周圍看著的小夥伴還為我喝采,說我滑得好,可是我卻心裏怕得很厲害。最後我一個趔趄摔出了圈子。然後我從夢中驚醒,滑冰的事是真事,發生在我十幾歲的時候,我摔破了臉,旁邊的冰刀還差點開了我的腦袋,從此我再也不滑冰了。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一段時間,我幾乎是週而復始地重複這個夢,我想也許我需要看心理醫生,可是我連看心理醫生的時間都沒有。」一位在外企工作的高級白領在接受時訊採訪的時候,講了自己的心態。他說像他這樣的人絕對不止他一個,他認識一個很能幹的女人,也是有令人羨慕的工作和職位,並且有不菲的收入和一個絕對體面的未婚夫,這個女人後來自殺了,他聽說這個女人自殺的消息後,感到非常震驚,因為「她已經邀請了我去參加她的婚禮,她死在婚禮前的一個星期。誰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後來我去參加了她的葬禮,在葬禮上,她的父母拿著她的日記,尋找每一個曾經做過自己女兒下屬的人,去跟他們道歉,打開日記本讓他們看,請求他們原諒自己的女兒。因為他們的女兒在做紅顏主管的時候,為了工作,經常責罵下屬,但是回到家裡,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在日記本中懺悔,她會無比悔恨地懺悔自己在白天的所作所為。這是一個白領紅舞鞋的故事,穿上就一直要自尊地跳到死,現在我常想她的故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倖免。」
曾經寫過都市類電視連續劇《沉星檔案》的何東先生,在接受時訊記者專訪時說:「我通過寫這部電視劇,接觸到大量的都是白領,有時尚界的,有商界的,還有海歸以及電視主持人,我發現那些按照成功標準不舍晝夜地努力的人,多數常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對於他們來說,生活就像一場宴席,他們只能一路飲鴆止渴。
「我認識一個年輕女人,一年換了8個男朋友,看她活的狀態,好像她的生活裡擺滿了一桌子香檳酒,她只能一直喝下去。我還認識在世界知名投資公司就職的兩個女高層,全是形容皎好類型,穿著打扮提的包配的絲巾全對,用時尚的尺子去量,怎麼量怎麼對,而且上個時尚雜誌做個時尚伊人,完全夠格,年齡不大,二十多歲,個人資產都有一二百萬美金。可是她們活得狀態就像兩隻機器貓,不能浪費一分鐘。給她們介紹一個朋友吧,或者說有男人喜歡她們追求她們吧,她們的第一感覺不是興奮,而是緊張--好像人家是要搶銀行。我跟她們接觸,就像看兩個人表演高空鋼絲,表演得是不錯,可是她們沒有系保險繩,總讓人擔心萬一栽下來得摔成什麼樣兒呀!」何東認為,我們的社會越是充滿機會,就越要給人文化撫慰。中國白領受過良好的教育,有高學歷,這使他們面臨的機會要比常人多,同時也使他們面對的生活假定性也要多,這就特別容易使他們把生活當作一個一個火圈,他們施展自己的本領從燃燒著機會的火圈中不停地鑽過去,每鑽過去一次,就是掌聲響起來,可是這麼鑽著鑽著,就有人把自己套死了!
何東把「白領死亡危機」的潛在根源歸結為一些膚淺不負責任的時尚雜誌以及相關的「成功」書籍---比如《誰動了我的乳酪》。他說:「看電視看雜誌,經常會有人以時尚的名義告訴你應該怎麼生活,批評你吃的不時尚了,穿得不時尚了,然後給你提供一個一個最新的國際流行樣板間。這就相當於把人催得飛起來,飛到半空中,告訴你還不夠,你還得飛。那種遭遇白領精神危機的人,實際上是被時尚在半空中給凌遲了一遍;我遇到很多時尚類雜誌的編輯,他們特別喜歡跟人家比較,而且一旦發現自己比人家差,就容易出現否定自己生活的傾向。讓他們放棄時尚腳踏實地生活,相當於先被凌遲再放到沙地裡磨。我認為這不僅是一個心理問題,還是一個文化問題。生活在一個機會特別多,價值多元的社會,人最需要的是一種清醒的判斷能力,能夠鑒別什麼是蒙人的,什麼是真實的。否則,誰受得了天天站在風口,雨打風吹去的?」
一位攻讀社會學的研究生對本報記者說,自己正打算把「白領死亡危機」作為答辯論文的題目來研究。她說在社會學上,有一個專有名詞叫「文化震驚」,簡單地說就是當兩種文化急劇碰撞的時候,就像兩輛迎面相撞的轎車,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人是最危險的,而對於我們國家現狀來說,白領所處的位置恰巧是「文化震驚」的最前沿,他們受到的衝撞最大,尤其是有些白領以為自己已經很國際化,自己都不把自己當外人了,但是到了關鍵時刻,尤其是一到人家國家,發現你不把自己當外人,可是人家沒把你當自己人,那種感覺如果處理不好,把握不好,就容易導致精神危機或者心理危機,說到底就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