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八○年代末來美國前在大陸高校任教,校園風氣之日見衰頹目擊身受。七○年代末八○年代初,強調尊重知識尊重人才,氣象唯新,教師兢兢業業,學生孜孜□□,風氣較為清明。
快到八○年代中,致富成了時代最強音,眼見社會上不少人各顯神通,不管長途販運、倒買批文、化公為私,總之發了起來,教師們再也不能安貧樂道了。在利益面前,道德啞口無言。其時評定職稱工作正在展開,對教師來說,這是名利交關的事。高校每次評職稱都是一場斯殺,到頭來一個個傷痕纍纍。送禮上門、託人關說、交相詆毀、利益交換,都是家常便飯,再也不見雍容揖讓的君子之風了。但誰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筆者曾有幾次參加省高校職稱評審工作,每次總有朋友同事或本人打招呼:一定要幫忙評上。甚至可以當著旁人的面打這招呼,誰也不會吃驚。為了爭取一個國家級科研項目爭取一個博士點,系裡可以派專人帶了禮物挨家挨戶拜訪參與審定的老先生,這是所謂公關,似乎理所當然的。
一向是清水衙門的學校到八○年代有了賺錢的機會,為機關幹部辦大專班,幹部的學歷攸關升遷,這類班不少是送文憑。有一位初中程度的市級領導,讓他的司機作替身上課,最後的學位論文自有捉刀人,至於答辯,客客氣氣聊幾句天就輕舟已過萬重山了。但如今更簡捷,買一張文憑就是了,胡長清如果不是東窗事發,誰會去查他這位地方大員的學歷真偽?
這些年來,校園歪風勁吹,去年,筆者回大陸,一位外語系教授憤憤道,「現在的年輕教師不像話,考試前學生找上門給個信封袋,裝了錢,他就是敢收!」小學生掏小錢雇同班同學代做作業,大學生出大錢找槍手代考託福、代寫論文,而教授呢,不是有抄襲論文化為已出的嗎?
筆者有一年在系主任任上歡送畢業生時,曾對同學談了一點希望,如今人云亦云都在講大學畢業生要適應社會等等,但如果你們面對社會的種種醜陋庸俗,比如已根深柢固的開後門、說假話、假公濟私、吃吃喝喝等等,怎麼辦?也去適應?跨出校門踏上社會,既要適應也要改造,要學學「五四」時候的年輕人,以改造社會為己任。半年後,學生來看我時卻說,「社會的力量太大了,不同流合污就了不起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校園風氣之改觀,離不開全社會的道德重建工程,這又有賴於民主制度的建設。按說,學校理應走在前列。學校的管理要民主,制度要嚴格。大陸教育當局應該加強人文學科的建設,重視人文教育。教師們要恢復一些清流本色,要有一些人格節操,為人師表還是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