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大慘劇向前追溯,1957年,中國知識份子被北京當局盛情邀請,貢獻國是建言。建言既出,風雲突變,當局翻臉,55萬獲邀建言的精英知識份子被打入另冊,成為「右派」,淪入人間地獄二十多年,在無數「夾邊溝」裡,受盡磨難,死傷病殘,默默消逝。從此天下,噤若寒蟬,再無逆言,一個穩定的中國在政治上凸顯。。
再往前溯,1949-1952年,中共建政後,為消滅「動亂因素」,實施「鎮反」、「肅反」,不經審判,捕殺了大量原國民政府的中下層公務人員,共計十幾萬;其親屬也幾十年歸入黑類,一輩子暗無天日,忍氣吞聲,一個穩定的中國於是日出東方。
從飢荒大慘劇向後追溯,1968-1969年,文革中的毛澤東為鞏固既得權力,發起「清理階級隊伍」運動,--三千萬人被鬥,五十萬人死亡。1970年,實施「一打三反」運動,逮捕二十八萬多人,非正常死亡十萬多人。兩大運動都是毛的「安定團結」旗幟下,凝固文革成果的舉措。終於,一個穩定的中國取代了了文革初期的動亂。
再後,1989年,在漆黑的蒼穹下,為履踐「殺死二十萬,穩定二十年」的魔咒,為蕩平徒手學子靜坐絕食的「動亂」,幾十萬大軍開進文明古城北京,野戰軍坦克在長安街橫衝直撞,射殺赤手空拳的平民。鮮血汨汨,買來了十五年穩定的中國。
從1999年開始,中共又以殘忍手段鎮壓它所謂的信仰領域的「亂源」--法輪大法。對法輪功修煉團體實施「肉體上消滅,精神上搞垮,名譽上搞臭」的群體滅絕迫害政策 ,逾10萬人被投入勞改營或監獄」.,在棍棒皮鞭之下壓出了一個穩定的中國。
今天,他們仍在通過關閉敢言報刊,逮捕維權記者,封鎖網路言論,重判自由作家來維持他們的搖搖欲墜的穩定。
……
穩定,穩定,多少罪惡假汝之名而行!多少生命以你的名義被化為灰燼!
在當今中國,有誰沒有聽過「穩定壓倒一切」這一咒苻?十幾年來,人們的耳朵被它磨出了繭子,這催眠式的咒符,令人昏昏欲睡,令人窒息致死。令中共官場腐敗遍野;令農民與下崗工人走投無路;令新聞記者手足無措,進退失據;令當今中國危機四伏。
觀察中共五十多年的統治,其實只有兩種統治形態:穩定與動亂。用中共自己的語言,即:「一管就死,一死就放;一放就亂,一亂就管。」 它也就是中國傳統的 「治亂循環」。中共的政治想像力從來都沒有跳出過這種一治一亂的思維框架。實質上,現代社會的秩序,是自由產生的秩序。
人們或有疑問:一個社會內,倘若個體享有高度的自由,以個人主義為基本價值,它如何能夠避免社會動亂和國家解體?
這裡涉及到近代自由主義所發現的一個根本秘密。
近代人類在探索自己的存在方式上的一個偉大發現就是:自由產生秩序。 這一發現對人類的偉大意義,可以說,並不下於哥白尼發現地球繞日。
這一秘密,首先是在經濟領域中被揭櫫的。而亞當•斯密(Adam Smith),則是發現者的先驅。它的基本點在於指出,市場交易、自由競爭能自發地導致一種生機勃勃的、高效運行 的經濟秩序。它像一隻巨大的自動螺旋儀一樣,使整個社會呈現出某種動態的秩序,而這一經濟秩序又有助於出現一種與之相適應的政治秩序
在政治領域,實際上同樣有「看不見的手」的作用。同經濟領域中的市場機制、自由競爭相類似,在政治領域中,獨立的輿論、言論自由也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它調節和平衡政府運用權力的方式,與選舉制度、獨立司法,這些看不見的手一樣,防止了巨大的失誤和濫用權力;同時也保障了週期性地和平地更新政府。因此,這些方面的制衡機制,也像一隻巨大的自動螺旋儀或一部調整權力的自動機一樣,使整個社會呈現出某種動態的秩序,並保持了社會的基本穩定性。而言論自由,則是其中的核心構件。
這兩種秩序,也就是法治狀態。它不是人為設計和構想一種理想社會計畫的結果,而是演化生成,是在諸種初始社會條件特別是法律體系下造成的一個自發的效應;它不是由一個有高度權威的政府推行或控制某種社會經濟模式造成的結果,而是由某種客觀法則導致的一種自然產生的秩序。
這種秩序,不是死氣沉沉的「穩定」,而是生氣勃勃的動態秩序,因為它是自由創造出來的。
中共的所謂治世,無非是老百姓做穩了奴隸的時代,亂世,則是他們欲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如此而已。 他們這種治世下的穩定,實質是高壓鍋式的穩定,孕育著摧毀性的暴亂源。
照這種穩定的定義,北朝鮮就是最穩定的地方。監獄就是最穩定的地方,墳墓就是最穩定的地方。
所謂「穩定壓倒一切」,就是「穩定壓倒生命」,就是「穩定壓倒自由」。如果他們真的需要這種穩定的話,請便吧。求仁得仁,讓他們自己奔自己的「穩定」天堂去吧。大多數中國人,勢將分道揚鑣,再也不想奉陪了。
作者為《觀察》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