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之日似已平安
3月31日是我和張友仁在北京逃亡的周月之日。蹲守監控在我家門口的10來個唐山警察和3輛車,在全國人大會議閉幕後不再出現,我的人身安全不再受威脅,心情好轉。我的頭痛(煤氣中毒後遺症和當時腦袋猛烈撞牆的輕度腦震盪後遺症)經20天來每天吸氧3至5小時,緩解不少,記憶力也在恢復;舌頭早已拆線,傷口癒合,但因咬開的傷口太大太深,縫合後的血管和神經已不順暢,舌前部疼痛、麻木、發硬,好在傷口本身沒問題,可以正常說話、吃飯,且食慾大增。張思之、王俊秀、蕭瀚、劉力群、張祖樺、趙岩、李柏光、王均、李健、覃旭、張星水等不少親朋好友向我熱情慰問,很是欣慰。
回想3月12日,中國改革雜誌記者趙岩告訴我,他打電話到唐山市豐南區公安局詢問關押侯青林的情況時被告知,其罪名是「擾亂社會秩序」、「妨礙公務」。趙岩問,侯青林剛到北京,在旅館睡覺被抓捕,他擾亂了哪裡的社會秩序和妨礙哪裡的公務?警方不予回答。趙岩瞭解到關押侯青林尚未辦理任何手續,又譴責警方在執法違法。
後來,我從網上看到,「記者方媛打電話到豐南區公安局看守所詢問,對方表示關押侯青林的理由是非法集資一萬元。」其實,在萬人聯署要求罷免唐山市委書記張和的全國人大代表資格時,每位自願簽名的農民,向收集簽名的農民代表自願捐出一元錢,作為活動經費,不少農民只捐了五角錢甚至捐不出錢,實際收集到的捐款約4000元。長期以來,向廣大農民亂收費、亂攤派、亂集資的「三亂」儘管屢禁不止卻並沒有誰因此而被捕,農民為維權而集資上訪告狀卻成非法集資要治罪了。我著實為侯青林捏一把汗。
現在看來,在一些記者們,尤其是張耀傑竭盡全力的呼籲中,唐山警方終於全部釋放進京呈狀的農民代表,即使以治病為名把張友仁軟禁在醫院,至少未在看守所,日子好過多了,且治病本身也是好事。儘管在這次上訪過程中,農民與警方相互較量的規模和影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得多,警方未再加害於他們,可見唐山警方殘酷打壓上訪農民的作法正在轉變,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警方大規模偵查「萬人折」
31日傍晚,接到進京呈狀被抓回去的農民代表之一、灤南縣坨裡鎮四新莊耿國憲的電話。他說,近來公安局、安全局分別在唐山6縣區大規模地調查和偵查「萬民折」的簽名和進京呈送經過,許多簽名的農民及其收集簽名的農民代表紛紛被叫到當地派出所或鄉政府詢問筆錄,要求他們互相檢舉揭發,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前天晚上10點多,他在睡夢中被警察從被窩裡叫起來,帶到派出所詢問筆錄。
警察問:你們是怎麼認識俞梅蓀的?
俞是怎麼來唐山豐南區並幹了些甚麼?
罷免張和的動議書是誰起草的?
農民廣泛自願簽名和集資(每人1元)是怎麼收集的?有哪些人參加,散發了甚麼材料?
你們到北京都找了誰?(註:他們2月28日到京,29日夜被捕)
耿國憲說:「我對警察說,我們維權上訪已8、9年,你們除了打我們,抓我們,從不關心我們的死活。這次到北京是依法維護自己的權利。我們上訪了那麼多年,張和無論作為市長還是市委書記,乃至省人大和全國人大代表,都從不解決問題,省市縣各級政府及其信訪辦、移民辦等有關部門都是你推我,我推你,敷衍搪塞。張和已代表不了我們2萬多農民的根本利益,所以我們要罷免他,這難道錯了嗎?!這是我們老百姓的權利,我們是按憲法做的,沒有違反任何法律。你們各區縣的警察憑甚麼介入調查,立案偵查?!難道我們農民就沒有人權了嗎?!俞梅蓀上次來唐山,是給我們講法治課,向我們提供法律諮詢。」
他還說:「這幾天,大家分別被無緣無故地叫到派出所詢問筆錄,有不少在深更半夜被叫去,誰不緊張啊!肯定是上面哪一個領導要追查我們了。先前聽說張和被雙規(註:官方的新華網上還說唐山許多農民為此大放鞭炮),現在看來張和還在台上。」
耿國現說他正在起草《為甚麼農民上訪被警察干涉》的告狀信,近日寫完後即來北京上訪,送交司法部和求是雜誌社。他初中文化,曾獲全縣語文比賽第一名。他大概以為這兩個單位都是公安部門的上級機關。
耿國憲比秋菊更能幹
耿國憲開口閉口說憲法,頭頭是道,運用自如;面對警方的強制高壓理直氣壯,令我刮目相看。我問,你叫「耿國憲」是甚麼意思,這與「憲法」有甚麼聯繫?他說,是耿直、國家、憲法這3個意思。他是1955年生人,我想,他的父母一定是受到1954年發布的五四憲法的影響,這是建國後發布的4部憲法中被公認為最開明的一部。不難想像,建國之初,百廢待興,欣欣向榮,人們是多麼嚮往依法治國啊!可惜後來接連的政治運動,使法治停滯了20多年。
耿國憲說,他平時努力學憲法,懂得一些法律知識。我告訴他:這次全國人大會議通過的憲法修正案增加了「國家……對土地實行徵收或者徵用並給予補償」,「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等規定,這對你們農民更為有利。他表示要盡快找來學習。說到學習憲法的收穫,他覺起碼是能懂法而不違法,在被侵權時可以維權。
耿國現說:「前幾天去豐南區人民醫院內科病房探望張友仁時,見他被3個鄉幹部嚴密,我監控,我感到非常憤怒。」我說,能被人強迫去看病該有多好啊,我還求之不得呢。
耿國現還告訴我,在被關押的農民代表中,也有因害怕而向警察「坦白交代」的,他本人拒不回答許多敏感問題。我說:「他們身陷囹圄,面對專政的威脅利誘,難免說一些違心話,大可不必苛求。況且我們又沒有幹什麼違法的事,更沒有甚麼見不得人的。警察問甚麼,你們只管照實說就是了,不必與警察抗爭,以免再受皮肉之苦,弄不好還得勞改勞教,犯不著。」
百車窮追農民鬧京城
由於耿國憲尚未見到我發在網上的《萬人聯署要求罷免唐山市委書記張和的全國人大代表資格動議紀實--京城勝利大逃亡日記》,我把其中「1月27日至2月28日,萬人動議書的產生及進京呈狀」一章節念給他聽,要他照此如實回答警察的提問。當我讀到:「一些幹部和警察發現移民代表出走了……6縣區分別傾巢出動3級幹部和大批警察,向北京跟蹤追擊而來,其各種車輛加在一起有數十輛。」他補充道:「2月29日深夜,我們在光明日報社旁邊的壽常街賓館地下室被唐山警察包圍,次日押送回唐山時,共有42輛車。」我想,除去當晚已把侯青林、張豹押回唐山,還剩耿國憲、李鐵、侯春華、張金泉、柴廣等5人,42輛車則平均每人8輛車;加上之前押送侯、張兩人可能有10輛車,僅這些就達60輛。當時,又有劉小燕等10多位農民緊接來京上訪被抓回,又得幾十輛車。(「灤南縣柏各莊鎮40歲的農婦劉小燕,在幾十次的上訪中每次都被鄉鎮幹部和警察毆打,現已致腦積水和腿殘。張和下令,任何部門不准為劉小燕作法醫鑑定。」引自萬人簽名的《要求罷免張和……動議書》)。
近日,我又看了警匪系列片《黑冰》的最後一集,發現把大毒梟(王志文飾)綁赴刑場槍斃,才只出動了6輛警車。
3月1至7日我逃亡期間,鄰居見有10來個唐山警察和3至5輛車在我家日夜蹲守監控,要抓我和張有仁。我家在一層,他們多次翻牆爬進我家小院,弄開了我家的窗戶,半夜三更,狗叫不止,嚴重擾民。他們包下我家對面上海菜館裡的一個能直視我家門口的單間為據點。被普通警察尊稱為「公安局長」和「檢察長」官銜的兩個頭頭多次前來視察。7日晚,我回家時他們剛撤走,得知我回家,10日又來蹲守監控,向我盤查,我拒絕回答張友仁的去處。11至14日,我見有桑塔納轎車,冀B-B8138,進京證第0011063,3月1日進京,是2月29日抓捕7位農民的那60輛之外,後又來的。還有兩輛新的奧迪高級豪華轎車,冀B-B0018和冀B-B6580的車前放著藍色「特證」,蓋著「唐山市屬機關保衛處公章」,大概是特別通行證,似比「進京證」更加高級而可不受監督的專用警務車輛。白天我見有4個年輕力壯的大個子便衣警察在車上打瞌睡,傍晚有10來個精明強幹的便衣警察在那個包間據點裡大吃大喝。晚上還時時在窗外窺探我。他們向保安員揚言要抓張友仁,並把張的相貌特徵廣而告之,還懸賞2000元。
唐山6個縣區,再加上級市和下級鄉,共3級政權的黨委、政府、公安局、上訪辦、移民辦等有關部門傾巢出動,出人出車,似乎有近百輛之多!而這都是納稅人的血汗錢。正如張耀傑所說:「唐山市是河北省最大的財源所在地,區區幾千萬元的移民安置費,當地政府完全能夠拿出來。張和與其把大量的人力警力物力財力,花費在動用國家機器鎮壓和迫害弱勢農民方面,不如積極主動挪出一些政府經費來解決失地農民的實際生存問題,從而達成官民相安的雙贏結局。」然而,唐山市的作法偏偏相反,據耿國憲介紹:「侯青林在豐南區公安局看守所關了15天,怎麼還要他每天付25元生活費?」
在「兩會」期間,北京交通十分擁堵,5000位兩會代表委員一律乘坐大客車出行,唐山卻有近百輛車在大街小巷日夜風馳電擎,橫衝直闖,緊急追捕進京呈狀的區區幾位求生存的農民,直至煤氣中毒死裡逃生仍窮追不舍,究竟是誰在擾亂「兩會」秩序?是誰在擾亂社會秩序?是誰在擾亂首都安定團結祥和的政治局面?!
張和們不過是強弩之末
我從網上看到《張和把所有到北京上訪的農民都監禁起來》一文(送交人:唐山市委宣傳部3月29日)寫道:「3月14日全國人大閉幕,張和連夜回到唐山,15日早上召集各縣、市、局、處一把手的擴大會議,張和指出,這是唐山的階級敵人勾結北京和海外反動勢力對他個人的攻擊。他命令唐山市安全局和公安國保大隊監聽全市電話。一旦發現與外面勾結,通風報信的幹部,立即開除公職。他對各區縣一把手下了死命令:不許再出現農民到北京上訪的現象,否則立即偷孛庵啊L粕礁饗厥諧魷至絲植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