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和「懂得」的區別
小時候父親常在週末帶我去山上,在漫步叢林的時候給我講好
多關於樹林裡動植物的新鮮事兒。其他孩子的父親也帶著他們的小孩
去山裡玩。當孩子們又聚在一起時,一個小朋友問我,「你瞧見那只
鳥兒了嗎?你知道它是什麼鳥嗎?」
我說,「我不知道它叫什麼。」
他說,「那是只黑頸鶇呀!你爸爸怎麼什麼都沒教你呢?!」
其實情況正相反。我爸是這樣教我的--「看見那鳥兒了麼?」
他說,「那是只斯氏鳴禽。」(我猜想他並不知道這鳥的學名。)他
接著說,「義大利人把它叫做‘查圖拉波替達’,葡萄牙人叫它‘彭
達皮達’,中國人叫它‘春蘭鵜’,日本人叫它‘卡塔諾·特克達’。
現在你僅僅是知道了世界不同地區的人怎麼稱呼這隻鳥,可還是一點
也不懂得它。我們還是來仔細瞧瞧它在做什麼吧--那才是真正重要
的。」(我於是很早就學會了「知道一個東西的名字」和「真正懂得
一個東西」的區別。)
鳥兒、虱子、蟎
他說,「瞧,那鳥兒是在啄它的羽毛。它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大概是飛翔的時候弄亂了羽毛,要把羽毛梳理整齊。」我說。
可結果發現,鳥兒們在剛飛完和過了一會兒之後啄的次數差不多。
「因為有虱子。」他說,「虱子在吃羽毛上的蛋白質。虱子的腿
上又分泌蠟,蠟又有蟎來吃,蟎吃了不消化,就拉出來粘粘的像糖一
樣的東西,細菌於是又在這上頭生長。」
「只要哪兒有食物,哪兒就會有某種生物以之為生。」現在,我
知道鳥腿上未必有虱子,虱子腿上也未必有蟎。他的故事在細節上未
必對,但是在原則上是正確的。
樹葉、蠅、卵
又有一次,他摘了一片樹葉,我們注意到樹葉上有一個C形的壞死
的地方。「這是一隻蠅,在這兒下了卵,卵變成了蛆,蛆以吃樹葉為
生。它每吃一點就在後邊留下了壞死的組織。它邊吃邊長大,吃的也
就越多,這條壞死的線也就越寬。直到蛆變成了蛹,又變成了蠅,從
樹葉上飛走了,它又會到另一片樹葉上去產卵。」
同上一例一樣,他說的細節未必對--沒準兒那不是蠅而是甲殼
蟲,但是他指出的那個概念卻是生命現象中極有趣的一面:生殖繁衍
是最終的目的。
馬車、小球
一天,我在玩馬車玩具,車斗裡有一個小球。我說,「爸,我觀
察到一個現象。當我拉動馬車的時候,小球往後走;當馬車在走而我
把它停住的時候,小球往前滾。這是為什麼?」
「因為運動的物質總是趨於保持運動,靜止的東西總是趨於保持
靜止,除非你去推它。這種趨勢就是慣性。但是,還沒有人知道為什
麼是這樣。」
這是很深入的理解,他並不只是給我一個名詞。父親用
許多這樣的實例來進行興趣盎然的討論,沒有任何壓力,這使我對所
有的科學領域著迷,我只是碰巧在物理學中建樹多一些罷了。
文章來源: 《你幹嘛在乎別人怎麼想?》
費曼簡介
理查德·菲利普斯·費曼(Richard Phillips Feynman,1918年5月11日-1988年2月15日),美國理論物理學家,以對量子力學的路徑積分表述、量子電動力學、過冷液氦的超流性以及粒子物理學中部分子模型的研究聞名於世。因對量子電動力學的貢獻,費曼於1965年與朱利安·施溫格及朝永振一郎共同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
費曼發展了得到廣泛應用的亞原子粒子行為的圖像化數學表述——費曼圖。費曼在世時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科學家之一。1999年,在英國學術期刊《物理世界》舉辦的130位世界頂尖物理學家參與的票選活動中,費曼躋身十大有史以來最偉大物理學家之列。
費曼在二戰期間曾參與協助原子彈的開發,而後在1980年代因參與調查挑戰者號太空梭災難而為公眾熟知。在理論物理學研究之外,他還是量子計算領域的先驅,並提出了納米技術的概念。他曾擔任加州理工學院的理查德·托爾曼理論物理學教授。
費曼熱心參與物理學普及事業,為此寫過大量書籍並舉辦講座。這其中包括於1959年做的有關自上而下的納米技術的講座《底部有的是地方》以及三卷本本科物理學講義《費曼物理學講義》。費曼還因他的半自傳《別鬧了,費曼先生!》和《你在意其他人想什麼》,拉爾夫·賴頓的《去圖瓦還是被捕》以及詹姆斯·格雷克的傳記《天才:理查德·費曼的一生與科學事業》(Genius: The Life and Science of Richard Feynman)而在公眾中頗有名氣。
責任編輯: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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