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中央政府全力推行宏觀調控以防止經濟發展過熱導致嚴重的經濟和社會問題之際，中國商務部五月二十一日預料今年上半年的經濟年增長率將超過百分之九，遠遠超出官方估計今年的經濟增長維持在百分之七的預期。國際觀察家特別是經濟濟界人士擔心這可能加劇通貨膨脹、加劇中國已經相當脆弱和危機深重的銀行體系。
全世界關注中國經濟過熱問題
現在由胡錦濤和溫家寶主導的這一套調控，其所處的中國在全球化的地位，和一九九四年朱鎔基主導的宏觀調控不同；當時中國的調控基本上是「關門打狗」，即完全是中國內部的事情，除了在中國投資的外商和周邊國家，西方最多隻是關注。現在，不僅外商、跨國公司高度密切注視著北京各種調控措施，西方國家的政府特別是經濟官員，也十分關心中國的經濟形勢波動，因為中國已經是世界第四大貿易國，僅次於美國、德國和日本。中國成為無先例的「世界工廠」，一方面大量推出各種製成品，另一方面大量進口能源和各種原材料，如果中國忽然減少進口，就會引起國際市場的劇烈波動。中國經濟增長的模式仍然是粗放的數量型，能源與原材料消耗遠遠高於日本。例如，中國對石油的大量渴求，是把全球油價推至新高的主因之一。
如果說，朱鎔基幾年的宏觀調控是「休克方法」式的，帶有激烈的朱氏雷厲風行一刀切的特點，那麼這一次的調控，就是胡溫開始形成剛柔相濟、有選擇的調控。相同的地方，是胡溫仍然把宏觀調控為作政治任務，和各路諸侯暗中較量。中國鋼鐵、水泥、汽車等產業的發展重新出現了「大躍進」式的勢頭，地方民營企業在地方政府的配合下，獲得土地、銀行貸款等鼎力支持，一批大型、超大型鋼鐵企業已經建立或興建。今年一季度中國鋼鐵業投資增長了百分之一百七十二，增速驚人。從北京的立場來看，此種趨勢如不糾正，今年下半年必然進入失控的瘋狂增長。
中共四月決定為經濟降溫
四月北京的黨政最高層分別開會，決定為經濟發展降溫。先是溫家寶四月九日主持召開了國務院常務會議，分析一季度經濟運行情況和走勢。國務院認為，某些行業和地區盲目投資和低水平重複建設問題相當嚴重。由此帶來煤炭油運和重要原材料供求緊張狀況進一步加劇，貨幣信貸增長再度加快，物價水平繼續上升，因此，必須繼續加快宏觀調控，堅決控制投資過快增長，防止通貨膨脹，防止經濟大起大落。會議精神立即通知了各省市。
隨後在四月二十六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分析當前經濟形勢，研究進一步做好經濟工作的政策措施。胡錦濤主持會議。政治局認為，必須清醒地看到目前經濟運行中出現的一些新的矛盾和問題，突出表現在固定資產投資規模過大，特別是一些行業投資增長過快，導致信貸投放增幅過大，造成煤鋼油運輸供應吃緊。這些雖然都是發展中的矛盾和問題，但是必須引起高度關注，並採取積極措施，切實、有效、妥善地加以解決。政治局要求，各地區各部門要按照中央提出的統一思想、狠抓落實，明確重點、區別對待，深化改革、完善機制，統籌兼備、協調發展的主體要求，集中精力抓好中央確定的各項宏觀調控政策措施的落實，特別要抓緊解決經濟運行中的突出矛盾和問題，適度控制貨幣信貸增長，切實加強土地管理，嚴格控制新開工專案，堅決遏制某些行業中的盲目投資和低水平擴張。也就是說，政治局是把壓縮各地的增長作為政治任務下達命令的。
民企鐵本鋼鐵公司慘挨頭刀
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宏觀經濟課題組提交的一份報告指出，在中國經濟的很多產業性行業中，存在著技術裝備水平較高企業擋不住技術水平很低企業進入衝擊的現象，主要是一些高技術水平的大企業經營效率較低，不能對技術水平很低但經營效率很高的小企業形成阻止其進入的惡性競爭。
除去資本追逐高盈利的特性外，另一種普遍的觀點是，投資規模擴大、速度加快是由於地方政府的行政干預。統計顯示，今年前兩個月，中央專案投資只增長百分之十二點一，而地方專案投資增長卻高達百分之六十四點九，增幅同去年比提高二十四個百分點。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有關研究人認為，一些地方在經濟發展思路上還沒有完全擺脫盲目和片面追求經濟增長速度的思維模式，地區之間相互攀比，把增加投資作為推動經濟快速增長的主要手段。熱衷於上專案、鋪攤子，脫離實際，貪大求洋，搞一些華而不實、勞民傷財的大廣場、修馬路等「形象工程」「政績工程」，對投資增速過猛、規模偏大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政治局會議之後，中央已派出十個督察組，分赴全國二十多個省、自治區、直轄市檢查和督導，並且對某些行業投資規模過大的情況採取措施。被「斬首示眾」的是江蘇常州的鐵本鋼鐵公司。這家民營公司的老闆戴國芳雄心勃勃，要在常州的長江建設一個超大型鋼鐵企業，為此要投資百億、徵用三千畝農地，江蘇和常州當局為此開綠燈，將本來必須由北京批准的特大專案化整為零變成二十幾個專案，國有銀行提供了六十億元貸款，徵用農地已經完成，高爐已經豎立。國務院緊急叫停這個專案，戴國芳由於逃稅問題被捕，江蘇和常州十幾個官員因此受到處分。已經貸出的款有三十億已經使用而且無法收回。「鐵本」事件成為「殺雞敬猴」的典型案例。
目前看來，地方（特別是沿海發達地區）和中央的意見普遍不一致，而西部地區省份又抱怨每次宏觀調控西部都是最倒楣的。胡溫政府的調控思路是收緊貸款，控制土地徵用和大型專案的審批，但又必須防止消費受到影響，防止因此增加失業。來自北京的消息稱，十月舉行的四中全會將全面總結這次調控的成果和需要調整的政策。國際社會特別是西方國家和跨國公司普遍歡迎中國這次調控，認為有助於緩解世界能源和原材料市場的漲價壓力和世界經濟的穩定。
(梁亮：香港時事評論員, 本文章原載《開放雜誌》2004年6月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