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對美外交始於一九七叁年在華府設立聯絡處,首位主任是黃鎮,接替黃的是柴澤民,二人均不通英文,可卻都是參加過「長征」的老幹部,深受中共當權派的信任。接下來的章文晉和韓敘則是中共建立政權前後的第一梯隊對美外交菁英,長期追隨周恩來,是周所培植的外交人才。章,韓之後的朱啟禎、李道豫則是「解放」後進外交系統工作的,且二人均出身教會大學(朱畢業於聖約翰,李念過滬江),熟諳英語,有點「白專」的味道。至於李肇星,則來自較為貧苦的山東,靠著自己力爭上游和黨的培植,終於爬了上來,不過他的「根紅苗正」是不容置疑的。
出身貧苦但「根紅苗正」
如從一九七九年元月一日中共和美國相互承認建交算起,到李肇星為止,過去二十多年中,北京派駐華府的使節,已六易其人。美國外交界對這六位大使的評價以章文晉最高,李肇星最低。章溫文爾雅,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很好,這大概是和他的家世有關吧。章的祖父是前清翰林,父為上海金城銀行高級主管,生母則是北洋政府代國務總理朱啟鈐之女,而章文晉本人幼時即被送到德國唸書,後畢業於清華大學。這樣的出身,連臺灣的昔日外交才子錢復都會稱羨,說是blue-blooded(即貴族之意)。錢氏八O年代任駐美代表時,時有感慨,表示英國外交官多身上染有「藍色血液」(blue-blooded),非其他國家外交人員能比,亦自愧不如。
山東籍的李肇星,畢業於中國首屈一指的北京大學,但長相吃虧了些,乍見其人,總是有點「粗鄙」的感覺。筆者第一次見到李肇星是在當今美國勞工部長趙小蘭的結婚喜宴上,時為一九九四年春天,那時李是中共駐聯合國的大使級代表,記者有機會和李肇星略事交談,言談間,發現李尚屬平易可親,與他後來轉任駐美大使的作風有所不同。
常情緒性發言搞僵場面
李肇星和他的幾位前任相比,最大的不同在對待媒體上。可以說,李肇星是歷任中共駐美大使在美國媒體曝光最多的一位,儘管他不是辯才無礙,英語的表達能力也遠非一流,可是他不怯場,勇於面對美國媒體的挑戰則是事實。但也因曝光太多了,維護北京心切,有時難免予人惡形惡狀之感,影響形象頗鉅,美國人對他觀感不佳,恐怕與此大有關係。舉例說吧,有一次他上全美記者俱樂部「晨間新聞人物」的節目,「自由亞洲電臺」的記者在場並向李提問,李一聽是「自由亞洲電臺」立即聲稱該臺對中國有很大的敵意,沒有資格成為媒體,李要那位記者把話傳達給「自由亞洲電臺」的負責人。其實在美國,記者絕大多數是新聞從業員,並不必然反映或代表服務機構的政治態度,李肇星這樣「訓斥」記者,未免反應過度,似乎也找錯了對象。不過據大陸的記者們說,北京當局對「自由亞洲電臺」已定性,並命令其駐外人員必須立場鮮明,所以李肇星只是遵照訓令行事而已,怪不得他。
北京當局從鄧小平時代開始,在對美關係上,始終強調「不搞對抗」,不知李肇星是對老鄧的指示體會不夠,還是故意陽奉陰違,他使美數年留給人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對抗性作風」。他的美國本家李潔明大使有時喜以調侃的口吻用中文說:「我和他有點衝突」。兩李的衝突要回溯到六年前,李肇星於一九九八年五月應邀訪問俄亥俄州的瑪利亞他學院(Marrietta College),接受頒贈給他的榮譽博士學位,並參加一項與中國有關的討論會。李潔明也是受邀與會的客人,並在會中發表演說,談到美中關係,兩岸關係,從美國的觀點,對中共有所批評。李肇星在李潔明講話後,立即上臺反擊,說了一些與主題無關的情緒性的話,如說李潔明雖生在山東,卻沒有山東人直率仁厚的美德,讓他失望等。偏偏李潔明講完話,從台上走下時,被絆了一跤,差點跌倒,李肇星又藉此挖苦說:「我可沒摔跤(fall)」,弄得賓主均甚尷尬。事後,瑪利亞他學院特別寫信給李潔明表歉疚,說是學校對李肇星大使「火爆」(outburst)的表現感到難為情。
其實,真正和李肇星衝突的是俄亥俄州的國會議員史崔克蘭(Rep. Ted Strickland),這位教授出身的民主黨籍議員,針對大陸的人權,宗教自由以及流亡海外的大陸民運人士等問題,提出不容情的批評,揚言除非這些問題獲得改善,美中關係很難全面開展。李肇星反駁時,引述中國憲法保障人權及宗教信仰自由的條款,可是大家都知道,這些條款只是具文,因此沒有任何說服力。(按:時報老記者傅建中先生太滑頭,不敢提及和李肇星衝突最著名的德州共和黨籍的重量級國會議員湯姆.德雷。李肇星最怕他,見了面躲著走。據湯姆.德雷自己在電視上講,有一次,二人在電梯裡狹路相逢,湯姆.德雷揪著李大使的脖子,掄開大拳頭就要揍他,嚇得李大使渾身顫抖,再也沒敢狡辯。此事在華盛頓的圈裡無人不知。-智叟)
習慣「頂」回記者問題
李肇星愛搞對抗,連大陸派駐華府的個別同業也有同感。一位大陸記者指出,李肇星當過外交部發言人,在那個位置上,他養成了把記者的問題「頂回去」的習慣,這習慣助長了他喜對抗的職業病。奉派使美後,也難改舊習,故他任內,曾和參院外交委員會主席赫姆斯為了「加強臺灣安全法案」打過筆戰,指責美國國會議員對中國的認識只有幼稚園的程度,惹得議員們大為光火,幾乎要請國務院宣布李為「不受歡迎的人物」。
有時想想像李肇星這樣的外交高幹,天天說著違心之論,還得裝著像真的,若無其事。稍有良知的人,內心必痛苦不堪。說實在的,做這樣的外交官,不論爬到什麼高位,在國際上都難贏得尊敬。
盼外交官多些藍色血液
中國是個大國,雖自鴉片戰爭後積弱不振,飽受西方列強侵凌,但自清朝設立總理衙門(一八六一)以來,辦外交也有一百四十多年的歷史了,出過不少有聲於國際間的外交家,如顧維鈞,胡適等。即使中華民國政府遷臺後,在風雨飄搖的小島上,都還有葉公超,蔣廷黻那樣備受國際尊敬的外交家。反觀中共,建立政權已逾半世紀,與美國建交也已超過二十年,除了周恩來,喬冠華和晚近的錢其琛等輩外,似乎並未培養出蜚聲國際的傑出外交家,無論外語能力,國際知識,乃至中國文化,歷史的學養,都難與西方、甚至第叁世界的外交官們並駕齊驅,和臺灣的外交人員相比,似乎也有段距離,記者作為文化上的中國人,心中的感受是頗為複雜的。說得不客氣點,像李肇星先生,不管他多麼能幹,多麼努力,就是少了些「藍色血液」的成份,在國際舞台上代表一個泱泱大國,套句毛澤東的話,也似乎「略輸文采」。就此而言,筆者寄希望於中共新一代的外交官,衷心盼望他們能為北京外交的團隊開啟新頁,注入一些「藍色血液」,至少現任的駐美大使楊潔篪和傳說內定接楊的周文重都受過英國教育,即使沒藍色血液,也該染上點藍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