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中國來說,捷克、波蘭等東歐國家在民主化方面是先行者。米奇尼克說,他和哈維爾等人是1956年蘇共二十大的「私生子」;而與他們年齡相近又有共同志向的中國人,則是毛澤東文化大革命的「逆子」,從時間上晚了二十年。波蘭在六十年代中期已經有三十四人聯名發表「公開信」,著名知識份子、作家、科學家一致抗議官方的審查制度;在中國,到了八十年代末才有類似的持不同政見知識份子的聯署公開信,而公開抗議官方書報檢查制度的呼聲,則始於2004年初春焦國標的那篇頗具影響的《討伐中宣部》。波蘭等東歐國家在上一世紀九十年代初已全部實現了民主化轉型,而中國民主化航船的桅桿,多少年來一直若隱若現,非花似霧,直到今天還沒有出現在東方的地平線上。所以,瞭解別人的過去和現在,可以幫助我們自己設計並走好今後的路。
「我們可以談話,沒有仇恨」
米奇尼克出身於波蘭的一個老革命家庭,曾充任「團結工會」顧問,在瓦文薩執政期間,一度出任國會議員,旋即辭職;從1992年起,主編《選舉日報》至今。他不僅批判極權制度,也批判自己的領導人、號稱「民主鬥士」的瓦文薩。他在權力、意識形態之外,面對公眾發言,推進獨立的社會運動,告訴公民應該如何做,而不是告訴當局如何做。在他身上,真正體現出知識份子的社會良心和普世精神。
米奇尼克早年也曾是共產主義的信奉者。他在青年時期徹底告別斯大林主義後,首先是向托洛茨基主義和其他的歐洲左派尋找靈感和思想資源。他最終選擇了自由民主的價值理念,意識到西歐左派和東歐知識份子的關懷有所不同:對前者來說,「最基本的概念是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對我則是極權主義和反極權主義」。如何反對現實中的極權主義,根據歐洲左派的思想傳統,最容易想到的便是革命。但是米奇尼克很快便否定了通過革命實現民主的想法。他在《獄中書簡》中寫道:「相信通過革命來推翻黨的專制,既不現實又很危險。」這種危險並不只是對個人而言,也是對社會而言。「那些運用暴力攻佔當今巴士底獄的人,很容易建造一個更加悲慘的巴士底獄。」
「極權主義的起源可以追溯到革命暴力的運用。我父親是一個共產主義者。他相信革命暴力能夠帶來社會公正。這給他帶來了八年牢獄之災,那是在三十年代的一次莫斯科審判。他肯定提出過這樣的問題:我需要重蹈斯大林審判嗎?我也向自己重複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