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上午9時許,記者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我是讀者,看了今天的報紙,很關心這個棄嬰的情況。」一個略顯稚嫩的女聲詳細詢問了寶寶目前的狀況後,沉默了一會兒,開始抽泣起來:「我……我就是寶寶的媽媽。」
上午11時許,在成都市婦幼保健院住院大樓,記者見到了19歲的何蘭(化名)。何蘭哭著說:「不是我狠心,我當時根本就反應不過來,現在後悔慘了,不管吃好多苦,我都一定要找到娃娃。」
懷孕:肚子大了以為是長胖
何蘭和葉強(化名)從小相識,是兩小無猜的好夥伴,隨著年齡的增長,情竇初開的兩個年輕人開始互相喜歡,上高二時,他們確定了戀愛關係。到了高三,這對情侶依然如膠似漆,去年5月更是糊里糊塗地偷吃了禁果。高考後,何蘭考上了成都某大學計算機系,葉強則考到重慶某大學讀書。
生長在農村的何蘭性知識極度貧乏,一直都不知道那次的激情已經種下了苦果。9月,她興奮地走進了大學校園,並且參加了嚴格的軍訓。「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還是有些妊娠反應。」何蘭軍訓時,胃口已經有些不太好,還時常幹嘔,但她把原因歸結為身體不好。
到了今年年初,何蘭的肚子有些隆起但並不明顯,她依然沒有懷疑,還以為自己長胖了。幾個月來偶爾的身體不適,比如肚子痛、停經等都以為是自己的身體原因造成的。
因為身體很瘦,冬天衣服穿得很厚,室友們都沒有發現她懷孕了。
臨盆:一陣腹痛後竟產下一子
3月13日6時許,何蘭吃過晚飯,正打算去上晚自習。忽然一陣腹痛讓她喘不過氣來: 「糟了,肚子痛的毛病又犯了。」她躺在床上,想緩口氣,誰知到了晚上8點10分,她肚子越來越痛。同寢室的同學正商量著撥打120,一名女生驚呼:「血,有血。」只見大汗淋漓的何蘭下身湧出了鮮血,不一會兒,一個男嬰出生了。
「啊,怎麼回事?怎麼生了個娃娃?」毫無經驗的同學們頓時手足無措。何蘭也嚇得號啕大哭:「我不曉得……」姐妹們合計了一下,覺得這件事如果被學校知道,何蘭一定會被開除。「我們還是趕快把孩子送走。然後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何蘭早就嚇得沒了主意,幾個女生手忙腳亂地幫她把寶寶包好,用塑料袋提著,丟棄到了成都市三醫院門診大樓外。
後悔: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寶寶
何蘭剛剛把寶寶丟下,下身又開始流血,而且越來越凶。姐妹們也顧不得了,連忙把何蘭送進婦幼保健院。經醫生診斷,是產後大出血:「還好送來比較及時,否則有生命危險。」何蘭在醫院住下後,通知了父母和學校。
安頓下來的何蘭開始無法抑制地想念起寶寶來。「他來到世界叫了幾聲,就被我們用衛生紙堵住了嘴。」那幾天,她天天夢到寶寶光滑的小手和胖嘟嘟的臉蛋。有一天,她還夢見寶寶「哇哇」大哭,哭聲越來越小,後來就沒有了聲,像是斷了氣。何蘭醒來嚇了一身冷汗,她為自己親生骨肉的命運深深的擔憂起來:「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
無奈:沒有證明母子不能相見
16日下午,何蘭的伯伯到市三醫院到處詢問孩子的下落,可惜都沒有結果。何蘭陷入了深深的擔憂。她的父母已經知道她生下了孩子,勃然大怒後,也接受了這個外孫:「畢竟是自己的骨肉。」葉強知道後也趕往成都照顧何蘭。何蘭就讀的大學本著保護她的想法,同意她休學半年的申請。同學們更是輪流到醫院看望她,為她買去水果等慰問品。「她們都沒有看不起我,而是同情我。」一切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轉變,只有寶寶的下落成為了何蘭揮不去的心病。
當何蘭得知寶寶在兒童福利院時,她非常興奮:「我要抱抱他,太想他了。」但是當記者向成都市兒童福利院副院長李女士提出見見寶寶,並做DNA鑑定時,她拒絕了我們的請求。「寶寶是派出所送來的,我們只對派出所負責。」李院長表示,兒童福利院有嚴格的制度,領取棄嬰需要帶齊嬰兒的出生證、戶口簿、新生兒照片以及父母的身份證。對於何蘭這種特殊的情況,她想了想,回答道:「起碼要何蘭自己的身份證、派出所證明和單位證明。」
盼望:我和男友會為寶寶負責
何蘭得知情況後,充滿希望的眼睛頓時灰暗下來,她不停地用手揉衣角,強忍淚水說: 「我真的沒有辦法,沒有證據,派出所不會給我開寶寶是我的這個證明,我們學校更不會給我開證明了,這是給學校抹黑啊。」陪同她的同學也紅了眼睛,激動地說:「蘭蘭是做錯了事,但是她已經想努力挽回了,為什麼不給她機會呢?就連學校都能原諒她,給她讀書的機會,社會能不能也為她開開綠燈呢?畢竟她還那麼年輕,生活才剛剛開始。」
昨日下午3點40分,何蘭和伯伯踏上了回老家的路程,臨行前,她拉住記者的手,哽咽地說:「姐姐,你一定要幫我想辦法,我以後會好好讀書,找份好工作,和男友一起為寶寶負起責任。」
早報記者塗詩薇攝影向宇
2002年10月初,西南某學院大二女生李靜(化名)突感腹痛去校醫院治療,被校醫懷疑為懷孕,她自費住進地方醫院,經診斷是宮外孕,於10月9日做了手術。學校以嚴肅校規校紀、正確引導學生為由,給予兩名當事學生勒令退學的處分。
兩名學生以「定性錯誤、於法無據」為由,將母校告上法庭,要求學校撤消做出的勒令退學的行政處分決定,並以侵犯隱私權、名譽權為由要求學校賠償損失100萬元,最終敗訴。
此事引起社會廣泛關注,並引發各界的相關討論。
旁邊評 讓自己成為他人的天堂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愛情從古至今都令人嚮往讚嘆。這樣美好的愛情理應結出美好的愛情果實。但是因為年少無知,美好的愛情卻結出了青澀的苦果。
蘭蘭在性知識方面的無知足以讓人目瞪口呆,在她的無知後面映射出我們在這方面教育的匱乏和失敗。而她和男友聽憑激情沖走所有理智,自身的不成熟也著實令人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是,錯誤已經鑄成,責怪有什麼用呢?我們更應該關注的是:孩子怎麼辦,蘭蘭自己怎麼辦?
一個19歲的大一女學生,本來有如花的未來,錦繡般的前程等她去編織,但是突如其來降生的這個寶寶讓她手足無措。我想,在孩子降生後的那一刻,對未來巨大的恐懼感一定如烏雲般遮蓋了她的天空,壓倒了她作為母親對孩子本能的愛憐。所以,我完全能理解她在一陣恐慌後將孩子丟棄的行為,雖然可氣,但也可憐。
但是冷靜之後,年輕的母親開始想念自己可憐的孩子,一個母親的情懷開始壓倒了恐懼。 「我一定要找到他」「我以後會好好讀書,找份好工作,和男友一起為寶寶負起責任」這些話完全發自內心,不由你不動容。知道錯了就好,能負責就好,丟棄親生兒子的一念之差興許能使她以後加倍疼惜這個孩子。
其實,蘭蘭最應該慶幸的應該是她身邊的親人朋友對她的支持,以及學校對她的寬容。正是因為這些理解和寬容,才使得這世界上又會少一個孤兒,多一份感動。如果我們對別人都多一份理解寬容,他人就不再是地獄,而是天堂。
天府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