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71年9月13日凌晨零點32分,清秋的下弦月在東方地平線上窺視著渤海灣邊寂靜的古長城終端,時任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副主席、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軍委副主席、國防部長的林彪,偕同中央軍委辦事組成員、林辦主任、其妻葉群;空軍司令部作戰部副部長、其子林立果;以及空軍司令部辦公室副處長劉沛豐、林彪專車司機楊振剛,乘坐由空軍34師(專機師)副政委潘景寅駕駛的中國民航256號三叉戟專機從海軍航空兵的山海關機場起飛,沒入了蒼涼的北國夜空。256起飛後,順著山海關機場的244度(西南)朝向天津的方向飛行了4分鐘,其後用了大約10分鐘的時間緩慢而艱難地轉向325度(西北),朝蒙古方向飛去。(註:飛行圖上,正北為零度,正東為90度,正南為180度,正西為270度)
1點55分,起飛83分鐘後,256於中蒙邊界414號界樁上空越界進入蒙古上空。在2點30分左右,256飛行了約118分鐘時,由於不明原因墜毀在東經111°15′、北緯47°42′,距溫都爾汗約60公里的蒙古肯特省依德爾莫格縣蘇布拉嘎盆地。機上包括4名機組人員共有9人,全部死於墜機。在中國大地威名顯赫、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林彪副主席就此魂喪大漠,身葬黃沙。這就是在中國當代歷史上留下了重墨濃彩而又撲朔迷離的「913事件」。
30多年過去了,「913事件」的許多關鍵之處仍然處於霧鎖煙迷之中。尤其是256專機的墜毀原因始終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燃油耗盡說、導彈擊落說、陰謀爆炸說、機組搏鬥說、迷航墜毀說等等,不一而足,至今沒有一個能夠服眾的結論。
近年來,當年沒登上256專機的第二副駕駛康庭梓先生對於256的墜機原因寫了不少分析文章。其中最為著名的是連載在《航空知識》2002年第2、3、4期上的《林彪墜機過程的思考》一文。該文雖然透露不少256墜機過程的細節,對瞭解「913事件」不無裨益,然而不知是出於什麼用心,在對當事人活動的分析上犯了不少主觀臆斷的錯誤。本文儘可能使用目前已有的資料,對913事件中256號三叉戟墜機原因作出合乎邏輯的分析,以探求這一中國當代史上重大事件的真實面目。
一、潘景寅與256燃油
空軍副參謀長兼專機師黨委書記胡萍是在9月12日下午5點左右通知任專機師副政委的潘景寅執行去山海關的飛行任務。在此之前,下午4點半左右,胡萍接周宇馳電話,來到西郊機場「工字房」的客廳。周字馳向胡萍傳達說林立果在得知毛澤東已回到北京後,決定實行南飛廣州的方案。周宇馳與胡萍一起確定了專機師南下飛機的飛行計畫:當天用三叉戟飛機256號送林立果回山海關,13日早8點林彪乘該機由山海關直飛廣州;周宇馳和胡萍乘坐一架伊爾-18,13日7時起飛去山海關,會齊林彪和林立果等人,與256一起飛廣州,但伊爾-18到上海要落個地,接上上海小組人員,再飛往廣州。另一架三叉戟飛機(252)由空軍副參謀長兼辦公室主任王飛,拉上黃、吳、李、邱和機關的人,13日8時直飛廣州。再用一架安-12飛機,拉上兩架雲雀直升機也飛廣州。另外,派一架安-24飛機,先「訓練」去上海再到廣州。其他大飛機也準備好隨時待命。
按照這一計畫,256是這次南下飛行的重中之重,一般人物不可擔此重任。技術精良自不必說,更重要的是必須在「政治」上靠得住。既然胡萍挑選了潘景寅擔任256機長,也就證明了潘景寅屬於「可靠」人員。因而胡萍在下達命令時應該是明確告訴了潘景寅 256第二天要飛廣州的安排,並強調了要嚴格保密,要潘隱瞞真情,使用252號機試飛的名義申請256的航線。潘接受任務後,在作飛行準備時要求將燃油加到16噸,這一油量大大超出了北京飛山海關往返的用油量,足夠從北京飛到廣州。在緊急情況下,用盡備份油,這一油量也可維持從北京到山海關後再飛廣州的距離。根據技術規範,256三叉戟1E的滿載油量是21噸,在正常情況下,其滿載燃油最大續航能力是3600公里(不留備份油)。按此推算,從理論上講, 16噸燃油可以飛行2740公里,不過這是在理想狀態下,實際上要打一點折扣。但不管怎麼說,256以16噸燃油維持飛行2300公里還是沒問題的,這恰恰是北京到山海關,再到廣州的距離!這完全說明潘景寅對於第二天的飛行是心中有數的。
12日下午,當油罐車為256加油時,加到15噸時沒油了,256的副駕駛陳聯炳認為北京到山海關15噸燃油已經超量,沒必要再要油罐車去跑一趟了。潘出於保密需要,不能吐露第二天的遠航計畫,同時,在山海關還有機會加油,就沒有再堅持加到16噸。因此256在北京出發時油艙載油是15噸。這個油量飛山海關,再飛廣州就十分危險了。
256載上林立果後,在傍晚19點40分起飛,35分鐘後,20點15分到達山海關。300多公里飛行加起落,256耗油約2噸半,油箱剩油約12噸半。按說這個油量,如果用盡備份油,飛到廣州不是沒有可能,但稍有情況,如風向不順、航線調整等,就有油盡墜機的危險。因此潘景寅下飛機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機械師李平將燃油加到17噸,這裡面就為256飛廣州準備了正常情況下所需的4噸左右的備份油。然而等到油罐車來到,取了油樣,準備給256加油時,這才發現油車油管接頭與256機翼下部的加油口不配套,無法進行壓力加油,需要把管線拉到機翼上部的加油口去實行重力加油,這樣一折騰就又要花費很長時間。潘看到天色已經很晚了,而且機組是正在吃晚飯時被召來執行緊急任務,晚飯都沒吃好,現在都9點多了,機場餐廳又準備好了夜餐,就同意等第二天一早再加油,讓機組先去吃夜餐然後抓緊時間休息。從這裡可以看出,潘是一個關心同事和下級生活的好心人。這種「好心」在「913事件」裡不但導致了256北飛油量不足,還使得機組近半數人員未能趕上飛機。這一點留待後面再說。
潘已然瞭解到南飛廣州這步棋是步險招,對第二天的飛行計畫心中很是忐忑不安,所以當晚一直守在調度室沒有睡覺。這是違背飛行常規的。在正常情況下,如果第二天一早就有重要飛行任務,飛行員前一晚肯定要抓緊時間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以便第二天有充分體力和精力完成任務。大家熟知的民航禁止「紅眼」航班的規定就是為了防止駕駛員疲勞駕駛導致事故而專門作出的。而潘景寅不顧第二天的飛行重任,不去睡覺,徹夜不眠,一定是在得知這次飛行的內幕(指飛往廣州)後,感到了自己這趟擔負的任務吉凶難卜,心中隱約預感到不定有些什麼事情要發生。
果然,10點半左右,胡萍來了電話,說是吳法憲在追查256飛往山海關的事情,再次叮囑不能說出256到山海關的真實原因,只能說是試飛。而潘景寅則為胡萍編出了飛機油泵出了問題,無法馬上飛回北京的謊言來應付吳法憲要飛機立即回京的命令。這充分說明胡萍把潘當作圈內人,而潘的言行也確實是一個「圈內人」的作為。潘能為胡萍編理由對付「上面」,明顯的是知道自己的飛行任務是不可告人的。試想一下,不是一個圈子裡的人能夠和自己的頂頭上司一起策劃去欺騙更高一級甚至高兩級的領導嗎?
林立果等人長期在空軍活動,專機師是他們的重點單位。策劃南飛廣州時就準備拉走專機師的幾乎全部飛機。在這樣一個長期重點活動的單位,林立果肯定要物色和安插幾個「自己人」。林立果雖然手頭的人員不是很多,但如果不是在各重點單位有那麼一部分鐵桿部下追隨他,他也沒有膽量和能量同毛澤東叫板。很難設想林立果在專機師這樣關鍵的單位連一個信得過的駕駛員都沒有。林立果安排9月13日飛廣州的關鍵飛行,肯定只能由自己人來飛。因此,如果林立果在專機師有自己的駕駛員的話,那麼第一個就是潘景寅。種種跡象也表明,潘景寅是林立果信得過的人,而且很可能是長期參與了林立果等人的秘密活動。只有這樣,胡萍才能把南飛廣州如此重大的機密向潘景寅交底並和潘共謀,一起欺瞞吳法憲有關256飛北戴河的真實目的。
圖為空軍34師(專機師)副政委潘景寅
二、機組人員分開之謎
12日晚間11點20分左右,周恩來在瞭解到256在北戴河以後,打電話給葉群「關心」地詢問了林彪的情況,並問到了256飛機。這個電話加上綜合了林立衡已向8341部隊報告有「綁架」林彪的陰謀,以及周宇馳、胡萍等各方上報的情況,葉群、林立果知道自己的「秘密」南飛計畫已經不能按原計畫在第二天秘密進行了,於是在11點40分左右說服了林彪連夜行動。在這以後緊急行動的忙亂中,林立果抽時間打電話通知了在山海關還未睡覺的潘景寅馬上準備飛機。一片忙亂中,林立果在電話裡是怎麼同潘景寅講的,已經永遠無法曉得了。但是從潘的表現來看,顯然他沒有從林立果的電話裡聽出林彪是十萬火急就要到機場來,他認為還有足夠的時間來作好飛行準備。
潘景寅馬上叫起了三個機械師為256起飛做準備,並且再次要求機場調度派油車給飛機加油,為飛往廣州做準備。前面說過,由於256的加油接頭同山海關機場的油車管線接頭不配套,很耗時間,因此沒有加油。山海關機場雖然是海軍航空兵基地,但為了便於往返北戴河的高層人士安全使用機場,海航的飛機和部隊都已經轉移到其他基地去了。山海關機場已經沒有戰備值班任務了。作為一個沒有戰備值班任務的機場,深更半夜的,等調度找到司機等有關人員,再開上油車來給256加油,等加完油,再怎麼快也得一兩個小時。潘景寅對此心中是有數的,如果潘知道林彪在半個小時之內就要到機場起飛了,他就不會安排根本就無法完成加油的加油車了。加油車只會耽誤緊急起飛。後來,256滑行時,果然就被加油車擦碎了機翼航行燈。所以潘的估計應該是林彪現在正在準備出行,至少還需要1到兩個小時才能來到機場。甚至可能還認為,在林彪離開北戴河時值班人員會按照常規再來電話通知機組做好準備工作。照理說,這是秘書和辦公室人員的日常工作,可是在9月12日的混亂中,又有哪個秘書會想到這一點呢。
所以當林彪一行趕到機場時,潘景寅還在調度室與程洪珍等人討論北京追查256飛機的事情。這也說明潘並不知道林彪等人這時候就會趕到機場,不然他不會不在飛機處等待。
另外還有一件小事也說明潘景寅沒有料到林彪這麼快就會趕到機場,那就是林彪等人是用機組人員在做飛行準備時用的簡易梯從前門爬上飛機的。如果潘景寅知道林彪隨時會趕來登機,他就會要求機場人員提前準備好登機用的專用舷梯。加油也許來不及,但是準備舷梯還是沒有問題的。
以上事態說明潘景寅絕沒有料到林彪這麼快就來到山海關。這也就是為什麼潘悄悄地叫起了三個機械師而沒有叫起副駕駛和領航員。他是想讓這幾個關鍵人員多休息一會,等接到北戴河值班人員的正式通知後,或者至少等加完油之後再叫起他們。這樣,他們可以多睡一兩個小時,在執行夜航任務時能夠更有精力,從而保證飛行安全。而這三個機械師在飛行中的工作不多,基本是閑著無事,可以趁機休息,所以先把他們叫起來做準備工作。這也是潘景寅關心下屬和工作細心的自然表露。對於這樣一個非常合理的工作安排,不知為什麼康庭梓在文章中要說成是為了保證出逃安全,潘景寅按照林立果的部署有意把把他們給甩下了。
根據三叉戟飛機生產商英國霍克爾-思德利公司的設計,三叉戟的駕駛僅需配置3名機組人員就足夠了,在駕駛艙裡也只安裝了3個座位。如此看來,256的8名機組成員(不含服務員)實在是太多了點。
康文中說「在林彪等人乘車離開北戴河之前,很可能已經通過電話通知在山海關機場等候在調度室主任房間的潘景寅:馬上把飛機準備好,機組人員越少越好。」潘景寅是為了執行林立果的這一命令而有意沒有叫起機組的副駕駛和領航員,有選擇的扔下了他們幾個機組人員,以防有人在飛機上製造麻煩。
仔細分析一下,這種說法是站不住腳的。前面已經講了,潘很可能是因為不知道林彪這麼快就到機場,才沒有盡早叫醒康庭梓等機組人員。就算是潘有意要甩掉幾個機組人員,他首先要考慮的是上飛機的人員必須能滿足保證安全飛行的需要。因此,潘最不可能甩掉的恰恰是沒上飛機的副駕駛員和領航員,只有他們才能和潘景寅一起操縱飛機飛行。而叫起來的這三個機械師反而正好符合康庭梓所說的「麻煩製造者」的標準。他們在飛行中沒有事情可做,只有添亂的可能。因而,潘景寅要根據林立果命令做取捨選擇的話,只能是甩掉這三個機械師,而不是反過來,甩掉副駕駛和領航員。潘在沒有副駕駛的情況下,一個人駕機起飛實在是出乎了所有內行人的意料。即使能成功起飛,也很有可能是能飛上去,而落不下來。像潘景寅這樣的技術尖子和擔任專機師副政委的雙重人才,怎麼會作出這麼弱智的選擇呢?
還有一點就是,那兩個從北京同林立果一起乘飛機跟過來的女孩子可是鐵桿的林派,程洪珍連手槍都給她們配發了,要「誓死保衛林副部長」。林立果把她們專門從北京帶來,可見信任度非同一般。為什麼連她們也沒有叫起來?難道連這些自己人都要甩掉嗎?也許康庭梓可以解釋為怕吵起來與她們同屋的女服務員小魏。但這根本就不成其為理由。小魏僅僅是一個服務員,隨便找個藉口就可以搪塞過去了。甚至到時就是不讓她上飛機,她也只能服從命令。退一萬步,她就算是跟著上了飛機,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山海關機場衛星圖片。進機場的公路要經過一個鐵路交叉點。
9月13日林彪在通過交叉口時正好碰上過火車,結果被尾追的8341部隊跟了上來,最後只好不等副駕駛等人登機就讓256飛上了天。
因此,只是由於潘景寅對林彪到機場時間的誤判,才造成了機組人員的分成兩組的現象。特設師邰起良看到機組人員還沒到齊,用內線電話通知調度室喊起了康庭梓和其他幾人。而在當時林彪突然到達造成的混亂情況下,很有可能是潘景寅需要馬上去見林彪等人,自己沒有時間,而安排邰打的這個電話。因為只有潘最清楚那幾個人還沒有起來,而邰卻不知道潘從調度室(與康等人休息的房間挨在一起)過來的時候是否已經提前通知了康等人緊急出動。而且也只有機長可以調動安排機組成員的活動,沒有機長的命令,機械師不能擅自通知機組成員如何行動。康庭梓說潘景寅有意甩掉他們是經不起推敲的。
然而林立果等人一登機就命令潘景寅馬上起飛,這時已經沒有時間等待被剛剛叫起床的其他人員了。8341的於仁堂副大隊長帶人乘坐的吉普車就跟在林彪坐車後面趕到機場,滿載8341部隊士兵的卡車在康庭梓等機組人員出門的同時也開進了機場。康庭梓一出門就碰上了乘小車趕來的8341的人員,揮動著手槍要康設法阻止飛機起飛。康讓他把卡車開到跑道上去就可以擋住飛機起飛。在這種情況下,試想一下,如果等待康庭梓等人上飛機,那還不如說是等待8341部隊來扣留飛機。因此,葉群、林立果不得不顧一切地命令潘景寅不等剛剛起床的機組其他人員,立即開動256起飛,這就造成了飛機上關鍵部位機組成員嚴重不足的局面。而潘景寅是絕對不會料到8341部隊竟然會攔截「副統帥」的飛機,根本就沒絲毫思想準備。如果沒有8341部隊的追兵,即使是林彪來到機場後,飛機一邊做起飛準備(林彪從舷梯登機、發動機開車、機場調度開燈、加油車離開),一邊再通知康庭梓等人來登機都是來得及的。
可以說,是潘景寅的「好心腸」造成了256起飛時關鍵位置上的機組人員嚴重不足,這並非是康文所說的是潘景寅按照林立果的旨意來作出的北逃的安排。
北戴河衛星圖片。推測當年林彪可能的住處。兩個區域都有極佳的游泳沙灘近在眼前。中間好似有個小山,符合描述913事件中「山上、山下」的說法。
三、256大拐彎之謎
256起飛以後,航向先順著山海關機場跑道方向(244度)向西南飛行了4分鐘,來到山海關西南40公里,林彪剛剛離開的北戴河上空(林立衡、張寧都聽到了飛機聲音),然後緩慢異常地轉了一個大的出奇的弧度向西北(310度)飛去。康庭梓寫到:「從零時32分起飛到 46分,在14分鐘的時間內,飛機從244度右轉彎到310度,共轉了不到70度,這個轉彎動作在地圖上畫出了一個很不均衡的大弧線。對一個飛行員來說,用多於平時十幾倍的時間,用如此怪異的加入航線的轉彎動作,在他一生的飛行中,恐怕都不會發生。」對於這種現象,康文認為「雖然無法知道當時駕駛艙內發生具體爭執與鬥爭的情況如何,但是從飛機航跡上看,飛行員操縱飛機不是向西飛,就是想掉頭往東,竭力迴避向北叛逃的航向。可見潘景寅即使在林立果逼迫下,也在想方設法與其週旋,雷達屏幕上的航跡是有說服力的。」然而這就與康文中前面分析的潘景寅為執行林立果叛逃命令而不顧航行安全,有意拋下部分機組成員相互矛盾了。既然對於林立果的命令,潘可以置飛行安全(包括自己生命的安全)而不顧,甩掉副駕駛等人,這裡怎麼又成了「可見潘景寅即使在林立果逼迫下,也在想方設法與其週旋」呢?可見康文在邏輯判斷上的混亂和不合理。
如果是潘景寅在同林立果週旋的話,這樣做是毫無用處的。林立果學過駕駛直升飛機,懂得機上一般儀錶常識,對於羅盤這一飛機通用儀錶應該是很熟悉的。當林立果命令潘轉向時,潘敷衍了事只轉一點就不動了,林立果馬上就會發現潘有不願外逃的意向,此時林立果必然會監視潘景寅立即把航向調整到外逃的310度航向,決不會允許潘繼續磨磨蹭蹭,似轉非轉地白白消耗掉本來就不足的燃油。因此開始一段的慢轉,還勉強可以解釋為潘的不情願,而後來的幾段慢轉彎就不能這樣解釋了。康庭梓可以辯解說,林立果看不懂或者沒看到羅盤,不知道潘是在慢轉彎。如果是這樣,反正林立果不知道飛機是在朝哪個方向飛行,那又何必多此一舉慢轉彎呢?
在本文的開頭一段已經分析出潘景寅是林立果線上的人員,他早就已經上了「賊船」,此時即使想下船也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了,不管是真心保林也罷,還是迫於無奈也罷,潘只有一條路跟林立果死心走到黑了。林立果指到哪潘景寅就飛到哪。然而那為什麼又有這麼奇怪的大弧度轉轉停停的拐彎現象呢?合乎邏輯的分析是,林立果和潘景寅在合作,以這種緩慢的轉向方式來欺騙飛機上的某些乘客,不想讓他們覺察到飛機正在改變方向,飛向西北方向!
乘過飛機的人都知道,飛機在轉彎時機身要發生傾側,雖然身體感覺不到這種傾斜,但窗外的地平線會發生明顯的起落現象,即使在夜間,看到地平線的變化,乘客也會明白飛機正在轉彎。而9月13日凌晨(實際上就是9月12日那天的後半夜)半彎月亮正在東南方向的地平線上,讓人很容易就能看到地平線。因此如果256正常轉彎的話,機上人員很容易就可以覺察得到。為了隱瞞飛機轉彎的現象,林立果(葉群)刻意安排潘景寅在向西南飛行了一段之後,再以很難讓機上人員覺察得到的極小傾角緩慢而堅定地將航向轉向了西北。如此小心翼翼的轉彎,如果不是特意留心,機上的乘客是很難覺察到飛機正在改變方向。
飛機上除了林立果和潘景寅,還有林彪、葉群、劉沛豐、楊振剛以及三名機械師。葉群和林立果可以說是外逃的同謀,無須隱瞞什麼。劉沛豐是林立果的死黨,也無須欺瞞。楊振剛這個人很有意思,不知道為什麼作為一個司機也上了256。如果他也是「林派」,當然跟著林彪走就是了,飛機飛向哪個方向,他不會關心。即使他不是林彪線上的人員,作為一個很少乘飛機的下層工作人員,很可能根本就不會知道飛機拐彎,即使覺察出了也不會知道飛機在飛向哪裡。
這樣一來,林立果(也包括葉群)想要欺瞞的乘客就只剩下林彪和三位機械師了。
三名機械師是奉命執行任務,對于飛機的目的地雖然不能說漠不關心,但也只是知道就可以了,他們的職責是飛機的保養和維護,只要飛機各項設備運轉正常,他們的工作任務就算完成了。林立果當然也會考慮到這些機械師發現飛機航向的異常會提出疑問,但是對於這種疑問只要說首長身負秘密使命,要到一個不能公開的絕密地點去進行某項計畫就可以完全搪塞過去了。那個年代,有誰敢懷疑副統帥的正確性?實在不行還可以來硬的,同劉沛豐一起用槍來威逼機械師就範,而機械師是沒有槍支的。有了這兩條預案,足以讓林立果放手令潘景寅大膽轉彎。不過這兩手都必須要有林彪的首肯才行。如果林彪不同意這條航線的話,三個機械師加上楊振剛(可能還有半個潘景寅)林立果和葉群就很難對付的了。再有一點就是,三名機械師都是飛行老手了,儘管256以小傾角轉彎,要完全的騙過他們飛機轉向這一事實也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可以說,林立果不會是為了這三名機械師去冒險在境內轉來轉去的浪費燃油。
就以上分析來看,林立果想要欺瞞的人就只剩下林彪了!
913至今已經30多年了,對於林彪參與林立果策劃的「571工程」並參與外逃謀劃一事仍然沒有可靠的證據。對林彪據以定罪的過硬證據只有兩條,1、李文普的口供,說林彪在車上問「到伊爾庫茨克要飛多久?」;2、林彪的手令「盼照立果、宇馳同志傳達的命令辦。林彪 9月8日」。
但是李文普的口供只是孤證,並無旁證,沒有任何人證或物證來確認他的說法。按照法律重證據,輕口供的原則,這條僅是孤證的口供顯然作為旁證都很勉強,而作為給林彪定罪的重要依據實在是難以令人信服。
至於林彪的那個手令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首先手令並沒有講是林立果。周宇馳要傳達的是什麼樣的命令,因而林立果以某種其他方面的事情騙取林彪寫手令的可能性並不能排除。連十分熟悉林彪和林立果關係的林立衡都認為林立果和葉群要「綁架」林彪,可見林立果和林彪之間必然存在著一些不協調的因素。再有就是,林立果偽造林彪「手令」的可能性也很大。江騰蛟就供認自己看到的「手令」和法庭出示的不是同一張「手令」。可見林立果可能偽造了不止一張「手令」。
由此看來,林彪很有可能並不知道林立果和葉群要把天捅下來的大手筆,當然也就不可能事先同意事變失敗後外逃蘇聯的安排。在9月12日深夜,當葉群和林立果發現事變計畫敗露後,趕去勸林彪外逃時,林彪這才知道老婆和孩子已經闖下了滔天大禍,自己是在劫難逃了。然而對於外逃的安排,林彪流著淚說「我至死是個民族主義者」,這表明瞭林彪至死不同意外逃的心情,另一層意思就是林彪對於南下廣州或者香港的計畫還是同意的。事情至此,林立果和葉群也只好退一步,至少在表面上帶著南飛廣州或者香港的計畫同林彪上了飛機。
這樣一來,256起飛後,就按照南飛廣州的航線先向西南飛行了幾分鐘。但是,一來林立果心中的最佳選擇是北飛蘇聯;二來林立果很快就知道,飛機上的油料剛夠在9000米的巡航高度上,以每小時800多公里的速度飛到廣州。而在3000米以下規避雷達的高度上,由於空氣阻力大,256每小時只能飛600公里左右。照此計算,256機上12噸半燃油只能飛行大約2個半小時,最多飛約1500公里,而山海關到廣州要飛約2000公里,因此256根本就飛不到廣州或者香港。
在山海關機場降落後,潘景寅就要求將256的燃油加到17噸,就是要保證256能有足夠的燃油飛到廣州。現在256只有12噸半燃油,又屬於違規起飛,中途無法加油(在山海關就差點被扣住,再在國內機場降落只能是自投羅網)。此時林立果萬萬不敢在國境內以9000米的巡航高度飛行近 2000公里,那幾乎就等於是給導彈和殲擊機提供的活靶子。林立果心裏明白,現在只剩下就近外逃一條路可以走了。但是按照林彪的脾氣,他很有可能寧肯降落在國內,承受和毛澤東攤牌的結果,也不肯背上「叛國」的罪名。這樣一來,林立果就只好採用先斬後奏的手法,讓潘景寅以讓人很難覺察的微小傾角飛出了這麼個讓後人難以理解的大弧線航跡。這種飛行方法主要是為了騙過林彪,當然順帶也附有最好也能瞞過機組中機械師的作用。因此,林立衡所說的葉群、林立果要綁架林彪並非是毫無根據的空穴來風.
黃線為林彪等人自北戴河乘車前往山海關的可能路線。
紅線為256起飛後的航線。可以看出256確實曾飛經北戴河附近上空。913凌晨,林立衡和張寧所說的聽到飛機聲音是可信的。但張寧所謂的256在北戴河上空打轉就是杜撰的了.
四、256迫降之謎
從山海關到中蒙邊界414號界樁大約有700公里,而256起飛後拐的那個大彎子用了100多公里。因此當256在9月13日凌晨1點55分飛越414號界樁時共飛行了83分鐘,飛行距離約800多公里,平均時速為600公里左右。256於9月13日凌晨2點30分左右在溫都爾汗東北約70公里處迫降失敗,爆炸起火。機上9人全部喪生。
三叉戟在巡航高度的耗油量為每小時4.5噸左右。在3000米以下高度飛行,256每小時耗油要超過4.5噸,但至多也就是5噸。256墜機時已經飛行了約兩個小時,也就是說最多消耗了燃油約10噸,機上至少仍有約2.5噸的燃油。
康文認為潘景寅這時已經不知道機上還有多少燃油了:「在駕駛艙右後方的機械儀錶板上有5塊與油箱對應的油量表和燃油壓力表。在山海關起飛時,那指示中央油箱的油量與壓力表已經回到『O』的位置不動了。兩個小時後,內外組4個油箱中一共才有兩噸半油,它們反映在4塊油量表上的指示數據已擺動不穩,讀不出確切剩油數量。由於叛逃航線的高度、速度都是很不正常的,此時的潘景寅已無法計算出準確的油量消耗數據,也不敢相信自己對油量的判斷。」因此,潘景寅只好冒險帶油迫降。
可能是出於某些不便明說的原因,康庭梓在這裡沒有講老實話。256上的5塊油量表都是在大約沿著圓周330度範圍內(留有約30度的無刻度空間)均勻的以公斤為刻度作出標示的。每100公斤一個小刻度,每千公斤一個帶有數字的大刻度。5塊表的滿刻度分別是:中央油箱8500公斤,內組油箱5500公斤,外組油箱2500公斤。
燃油使用順序是先耗用中央油箱,然後機翼外側油箱,最後機翼內側油箱。飛機駕駛員可以控制連通機翼內外組油箱的活門的開關。
當256 只剩下2.5噸燃油時,中央油箱早已耗完,而機翼油箱組的外組油箱也已耗空,全部燃油都已經集中到機翼的兩個內組油箱裡面。也就是說每個油箱還有約1.3 噸燃油,作為一個滿刻度為5500公斤的油量表,此時指針離零點位置還有接近1/4的指示行程。恐怕沒有任何一架飛機的油量表在離零點位置還有整個指示範圍1/4的距離上就會「指示數據已擺動不穩,讀不出確切剩油數量」了吧。何況三叉戟的油箱設計充分考慮了燃油的利用率,燃油可以消耗到「油箱中最後殘留油底只有不到200公斤」(康庭梓語)。因此康庭梓說還有2.5噸(應該是在3噸左右時就決定迫降了,因為從決定迫降到實施迫降還有一段時間間隔)燃油時就不能從儀錶上讀出剩油量實在是言過其實了。
三叉戟燃油表
注意中央油表兩邊燃油表的刻度。1000KG離零點尚有很大距離。
再說康庭梓的另一個理由:「此時的潘景寅已無法計算出準確的油量消耗數據,也不敢相信自己對油量的判斷。」這就更加不能令人信服了。作為一個中國當時的頂尖飛行員,潘景寅的飛行技術和經驗要超出康庭梓至少一個檔次。武漢720事件中,毛澤東在「文革」 中唯一一次乘坐飛機出行,駕駛員就是潘景寅。而在256機組裡,康只能做副駕駛,而且還是第二副駕駛。以康的經驗和水平尚且能夠判斷出256墜機時仍有 2.5噸燃油,何論親自駕駛256飛機、經驗技術都高過康的潘景寅反而「不敢相信自己對油量的判斷」呢?這種明顯有違邏輯的推理使人不得不懷疑康文背後有些什麼其他因素在起作用。在實際中,256上的潘景寅憑自己的經驗和實際情況,應該比在地面上的康庭梓更加清楚地知道256的剩油情況。而不是像康文所說的那樣,把整個情況顛倒過來,顯得康庭梓比潘景寅還要高明。
潘景寅既然知道256燃油的實際情況,在正常情況下就不會冒險帶油迫降。康文記述了潘景寅在60年代初的一次迫降經歷:「有一年冬季下雪,他在起飛時飛機左邊的主起落架撞在了跑道邊沿清掃堆起的雪丘上,致使起落架後撐桿受損而不能正常落地。在此情況下,潘景寅首先想到的是在空中盤旋,儘可能將機上的燃油消耗掉,以防止落地時另一個沒有受傷的起落架也支撐不住,機身與道面磨擦起火爆炸。潘對這一事故處理的結果是:在落地滑跑中,隨著飛機速度的逐漸減小,由於左起落架失去支撐,左機翼下沉,造成向左偏出跑道, 致使左發動機的螺旋槳觸地打壞,飛行員安然無恙,飛機經修復後繼續使用。」在這次經歷後,潘景寅又經過了近十年的飛行磨練,對于飛機迫降,尤其是三叉戟這種下置油箱飛機迫降更是沒有道理在燃油沒有耗盡的情況下就貿然實行。
合理的做法是潘景寅會利用這僅剩的2.5噸燃油尋找最近的機場進行降落。儘管機上沒有領航員,但是使用儀錶數據,根據飛行速度和飛行方向還是不難推斷出飛機的大概位置。何況林立果在9月10日通過周宇馳搞到了三北雷達佈置圖,烏蘭巴托、伊爾庫茨克航線、機場位置圖、頻率表及呼號(913後,所有256上殘存的資料全被蘇聯搜走,孫一先說其中就有從北戴河到伊爾庫茨克的航線圖)。利用手頭資料,林立果和潘景寅完全可以在燃油耗盡之前尋找就在附近幾十公里範圍內的溫都爾汗飛機場(中方大使館調查256失事事件的人員就是在這個機場降落的);甚至可以大膽地飛往約半個小時航程外的烏蘭巴托機場謀求安全著陸;按照256的剩油情況這也不是不可做到的事情。
然而256既沒有飛往溫都爾汗或者烏蘭巴托尋找機場,也沒有在最終迫降之前盡量用盡機上燃油(三叉戟沒有緊急放油設施),而是選擇了最不合情理的做法,機翼內側油箱帶著2.5噸燃油以機腹擦地方式在野外實行迫降!以三叉戟下機翼的設計特點,機翼內側油箱與機腹幾乎是在一個平面上,以機腹擦地著陸,機翼油箱不可避免地要摩擦到地面,因此只要油箱裡有剩油,這種在野外以機腹擦地迫降的方法幾乎可以說是100%要起火爆炸。然而潘景寅卻不得不不採用這種近乎自殺的方式迫降,只能說256碰上了比這種迫降還要危險的事態:256已經失去了繼續飛行的能力!在仍然還有燃油的時候,256卻不能飛了,也就意味著256發生了重大變故,這已經不是主動迫降,這種迫降說穿了實際上是墜機!
民航退役的三叉戟。注意機翼與機腹幾乎在一個平面上,在野外不用起落架迫降,不可避免的要使機翼摩擦到地面,從而引燃機翼內的剩餘燃油。潘景寅不可能不知道帶油迫降是自尋死路。
五、256墜落之謎
導致256墜機的重大變故有可能來自自身和外部兩個方面。
先說自身因素,這又分為人員和機械兩個方面。在人員方面,潘景寅是關鍵人物。潘是唯一能控制飛機飛行的人,只要他出了問題,256就要出問題。不過從前面的分析和256的飛行狀態來看,基本可以排除潘景寅有意駕駛飛機撞地的可能性,反而是他已經儘可能地做好了迫降的準備工作,打開了著陸減速用的飛機襟翼。從主觀意識和現場客觀情況來看,潘是在努力保證256的安全迫降。
另外還有可能導致墜機的內部人員就是那三名機械師。但是一來他們無法瞭解飛機的真實目的地;即使知道飛機在飛往國外,也很易被「副統帥」的神秘光環所迷惑,分辨不清是「叛逃」還是「秘密使命」;二來,他們即使想反抗也沒有武器,很容易被制伏。從現場的情況看,和其他人一樣,三名機械師也都沒有穿鞋子,說明他們也都做好了飛機迫降前的準備工作,這就不符合要把飛機搞下來的人的行為了。據負責處理256墜機事件的前蘇聯KGB第九局局長透露,在現場沒有發現機上有打鬥現象。因此,基本可以排除256上人員導致飛機墜毀的可能性。
再說機械方面。飛行故障是導致飛行事故的重要因素之一。256的墜機也有可能是飛機機械發生突發故障而引起的。根據航空界對機械事故的統計分析表明,機械故障的起因有如下幾大主要原因:
1、 飛機老化,飛行時間過長,部件磨損過度,材料疲勞。這是飛機機械事故的最主要原因;
2、 飛機設計有缺陷,使用的部件結構或者選用材料不當,導致在飛行中發生故障;
3、 飛機維護人員操作發生重大疏忽或失誤,沒有嚴格按照維修保養規則對飛機進行維修保養。
而這幾條對256機來說,都不適用。首先,三叉戟是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噴氣式客機之一,是霍克爾-西德裡公司在世界首架噴氣客機「彗星」的基礎上於60年代才推出的。1963年底向英國航空公司交付了第一架三叉戟,編號為2106。256飛機的生產編號是2131,1966年出廠,在1971年正處於最佳使用期,不存在老化問題。第二,三叉戟飛機一共生產了171架,從未出現過因設計缺陷導致的飛行事故。而我國除了在70年代初從巴基斯坦買回四架外(包括 256),後來又從英國陸續買了31架,成為除了英國航空公司外最大的三叉戟用戶。1975年最後一架三叉戟出廠,客戶就是中國民航。這些三叉戟在中國一直飛行到上世紀90年代中期。如果三叉戟在設計上存在缺陷,我國政府就不可能在913後還這麼大量購買該機型。另外,也不會只有256一架因此而失事。至於第三條,可能性也不大。256是作為林彪專機使用的,其保養和維修水平必然是國內第一(當時的中國頭號人物毛澤東是不乘飛機的),從某種程度上講,256相當於中國的「空軍一號」。對於這架飛機,哪個維護人員敢掉以輕心?256機組配備了8名機組人員(三叉戟設計上只配置了3名機組人員)其中有3名專門負責飛機維護的機械師,這就可以看出對飛機的保養是多麼重視了。「自從空軍設立專機以來,在空地勤人員的密切配合下,從來沒有摔過專機。也就是說,專機尤其是重要的專機從來沒有出過一等飛行事故,二等事故也沒有。」(舒雲《噩夢九一三──9.13事件中幾個小人物的命運悲劇》)很難想像專機師會在256這一頭號重點飛機的保養上出現能導致飛機墜毀的重大疏忽和失誤。
就此看來,256的墜機原因應該是外部因素引起的。
三叉戟駕駛艙。其中只有三個座位,左面是正駕駛,右面是副駕駛,後面是領航工程師。
外部因素又包括自然和人為兩大類別。
自然因素無非是雷電和風暴導致飛機墜毀。根據我國駐蒙古大使館二秘孫一先先生的文章和他接受鳳凰臺採訪時的說法,蒙古那段時間正是秋高氣爽,一年當中最好的氣候,並沒有雷雨和風暴現象。我國和澳大利亞的記者曾分別採訪過913墜機時的現場目擊者,也都沒有提到在氣候上有什麼異常。鳳凰臺採訪前蘇聯KGB官員時,在說到墜機原因時,根本就沒有提到氣候。蒙古方面當年草擬的事故報告裡就說到:「據烏蘭巴托中央機場氣象臺報告,在9月13日兩點鐘時,肯特省伊德爾莫格縣上空有2至4級的雲,能見度50公里,無危險的氣象情況,無風沙,無霧,無風。」因此,自然因素也應該屬於排除之列。
256的墜機原因現在只剩下外部人為因素了,也就是被擊落這個可能性了。
企圖擊落,並有可能擊落256的有三家:中方、蒙方和駐蒙古的前蘇聯軍隊。
中國軍方是第一家有可能向256開火的可疑對象。林立果也清楚這一點,所以256起飛之後沒有爬升到正常的巡航高度,而是在不到3000米的中低空飛行,以避開雷達的探測。同時256選擇了一條非正常的飛行航線,估計就是為了避開中國的防空火力和飛機的攔截。綜合多年來陸續透露出來的點點滴滴信息來看,中國軍方很難說具有擊落256的手段,也很有可能並沒有企圖去擊落256。
在空中擊落飛機的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空空導彈。中國飛機使用導彈進行作戰的最早記錄是1967年6月12日。當時美國1架BQM-147H型無人駕駛偵察機在越南峴港附近海域上空投放,侵入廣西上空。航空兵第三師飛行員劉光才駕駛殲-7飛機截擊。在地面指揮所的引導下,發射了空對空導彈進行攻擊,但未擊中。後來逼近目標使用火炮將其擊落。到1971年,國內空軍列裝的最先進機型是殲-7基型,裝有1門30毫米航炮,可外挂2枚霹靂-2空空導彈。但是由於沒有裝備火控雷達,因此只有晝間目視作戰能力,並無在夜間自主對目標發起攻擊的能力。中國空軍要遲到80年代才參考MIG-21MF設計出J-7III,首次在J-7上安裝了火控雷達。如果256是在高空飛行,地面雷達比較容易探測得到,還可以引導殲擊機接近256,再利用目視以天空為背景向上發現在高空飛行的256。而對於低空飛行的256,雷達發現困難,探測距離有限,很難引導戰機。同時由於256飛行高度較低,適於高空作戰的戰機很難比其飛的更低。而在高空向下看就只能說是兩眼一摸黑了。所以說,在1971年9月13日凌晨,空軍飛機根本無法找到低空飛行的256並向其發起攻擊。9月13日空軍曾出動數架戰機截擊周宇馳等人乘坐的直升飛機,結果連直升飛機的影子都沒找到。可見當時中國空軍的夜戰手段實在是有限。
至於地空導彈,中國那時最先進的是60年代後期生產的仿薩姆2的紅旗-2號(HQ-2)中高空、中近程地空導彈。一來該導彈的最大射程只有35公里,對於距離35公里以外的目標毫無威脅;另外這種專門對付中高空目標的導彈主要用於萬米以上高空的目標,對於中低空的飛行目標效力大打折扣。對於瞭解中國防空部署的林立果來說,256只要大體避開導彈基地35公里以外,再加上低空飛行,就可保萬事大吉了。
中國搞掉256的最後方式就是在256上安放炸彈的陰謀了。但在現實中這是很難實現的。如果使用定時炸彈,沒有人能確切知道256什麼時候起飛,林彪什麼時候上飛機。連潘景寅都蒙在鼓裡,又有誰能提前定好這個爆炸時間?在午夜以前,256甚至都有可能在周恩來的干涉下,空機飛回北京。定時炸彈怎麼安裝?另一種說法中方使用了遙控炸彈。然而連邊防雷達都無法探測到256的去向了,又有什麼遙控手段在北戴河或者北京來引爆1000多公里外的炸彈呢?
因而,中方有關沒有對256採取措施的說法是可信的;也可以說,即使想採取措施,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至於蒙古方面,這個蘇聯當年的小夥伴在軍事裝備上並不比中國強,甚至很有可能還不如中國。當年蒙古全國的軍事力量也不過2萬多人,其中絕大部分是陸軍,國土防空軍全部才千餘人。對於156萬平方公里國土面積和數千公里的中蒙邊界根本就無力防守。其國防力量基本上是由駐蒙蘇軍來維持的。在鳳凰臺的採訪中,那位前KGB局長說,當256進入蒙古時蒙古方面詢問蘇方是否要擊落256,蘇方答覆不要擊落。實際上這很可能是蒙古沒有力量擊落256,而向蘇方求援的報告。因而,蒙方出手的可能性也基本可以排除。
至此,256墜機的最大疑凶就只剩下前蘇聯這個中國當時的冤家對頭了。
六、最大疑凶──蘇聯
一九五六年二月召開的蘇共二十大上,赫魯曉夫作的秘密報告徹底毀掉了毛澤東手中的「一把刀子」(毛對斯大林的稱呼)。自此,一直對蘇聯的老大地位心懷不滿的毛澤東與蘇聯漸行漸遠,爭吵不斷加劇,終至反目,而且兩黨的矛盾逐漸發展成國家的矛盾。「文革」 期間中蘇矛盾不斷惡化,逐步走向戰爭的邊緣。1969年3月,兩國終於在珍寶島發生邊界衝突,大打出手,幾乎釀成大戰。據徐焰的文章記載,對於珍寶島上的武裝衝突,蘇聯領導層反應十分強烈。蘇聯軍方的《紅星報》上居然公開炫耀其核武器的威力,聲稱要以核武器給「現代冒險家」以摧毀性打擊。據曾任蘇聯派駐聯合國任副秘書長的高級外交官舍甫琴科後來在回憶錄中記述:「參加政治局討論的一位外交部的同事告訴我,國防部長安德烈•格列奇科元帥主張『一勞永逸地消除中國威脅』的計畫。他主張無限制地使用西方稱為『巨型炸彈』的幾百萬噸級的炸彈。」哈利遜•E•索爾茲伯裡在他的著作《中蘇戰爭》也中寫道:「一位最優秀的蘇聯科學家,在1969年春曾同他的美國朋友談到,蘇聯已經非常討厭中國,有可能爆發戰爭。他說:『假如發生戰爭,我們就不會像你們美國人那樣,只是小打幾下,我們是要徹底干的。』」當時蘇聯大使館對中國外交部的態度很真實的反映了兩國關係惡化的程度。中國外交部找蘇聯駐華大使館辦理交涉,蘇方竟然櫃絕會見。即使會見也常常拒不接受中國外交部提出的聲明、照會、備忘錄,有時竟把聲明、照會、備忘錄扔到大使館的牆外公路上。可見中蘇兩國已經不正常到何種地步。
中蘇關係惡化後,蒙古成為蘇聯籌劃進攻中國的重要一環。196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