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起來了,但顯然是在去年4月17日那個週日的中午,我正開車去父母在薩裡的家。一輛四驅車停下來轉彎,我一頭撞到了它的尾部。我的蓮花愛麗絲跑車160 (Lotus Elise Sport 160) 鑽到了車底下,玻璃纖維車體被撞扁了,四驅車的拖車桿插進了我的頭部。在15級的生還等級(survival rating)中,急救人員將我評為3級:0級意味著已經死亡。
我被送往倫敦南部圖庭 (Tooting)的愛金森莫利醫院(Atkinson Morley’s hospital)。到那裡的時候,我的生還等級降到了15級中的1級。我接受了5個小時的腦部手術,昏迷了2週。醫生告訴我父母,即使我能夠活下來,我的大腦也可能已受到嚴重損傷。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我停止了呼吸,因為大腦中控制肺部功能的那部分停止了工作。醫護人員對我進行了急救,並給我做了氣管切開術。
我必須重新學習如何使用左側身體。剛恢復語言功能的第一天,我說的是法語。一位護士問我澳大利亞在哪兒,我說它就在泰晤士河(River Thames)邊上。我在醫院待了兩個月,但多數事情都不記得了。過去4年的大部分經歷,我都想不起來了。
出院之後,我以為自己會回家,但當我姐夫從另一個出口駛下高速公路時,我知道自己不是要回家,於是哭了起來。我在 Priory Unsted 腦傷康復中心待了6個月,重新學習生活技能,如洗臉、刷牙、梳頭以及何時吃飯。有一個月的時間,我被禁止外出,因為此前,我曾以為埃普瑟姆醫院 (Epsom Hospital)的醫護人員想殺我,所以只穿著內褲就跑了出去。
別人告訴我,撞車之前,我在賽門鐵克軟體公司(Symantec)工作,負責保護企業IT系統不受黑客侵犯。我30歲,年薪加福利總共10萬英鎊,擁有自己的房產。我還通過了英國軍情五處(MI5)的安全審查,剛要接受一份政府工作。
知道這些後,我變得非常消沉。我還剩下什麼?不准工作,不准開車,不准住在自己的房子裡,也不准見自己想見的人。我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場噩夢,如果殺了自己,就會醒過來。我擰開牆上的電源插座,把自己接到電源線上。我試過兩次,但都沒有死成,只能想,這也許就是現實。
我逐漸克服了消沉心態,在31歲生日的時候,獲准回到父母家。我的狀況繼續好轉,6月份時搬進了父母家附近一幢租來的房子。我很高興能夠重新自立。醫生說,我在不到1年的時間內,取得了本應需要5年才能取得的進展。但我不過只恢復到了從前狀態的85%,而且他們從來沒有說過我會百分之百地康復。
也許,我可以重新學會我以前所知道的東西,但我不想重操舊業。我已經失去了興趣,而且不想再承受那樣的壓力。我對學習新東西更感興趣。我的身體條件已經可以了,但必須通過測試才准再去開車。我需要臨時駕照,但無法拿到,因為我有視域缺陷,可能是大腦中的血塊造成的。我希望血塊可以消失。我想重新開車,不過不是快車。
自撞車以來,我再也沒有坐過大馬力的汽車。我認為,這種車會讓我緊張。出事前,我開車速度很快,每天都會或多或少地超速。80英里的上班路程,我只要55分鐘。現在想想,我覺得這種行為很危險,而且不負責任。我當時工作得心應手,是因為我非常迷戀它。我會一天工作12 小時,然後回家上網,瞭解更多黑客知識。只有在喝醉的時候,我才能放鬆。一天夜裡,我買了一升傑克·丹尼爾(Jack Daniel’s)威士忌酒,第二天早晨醒來時,地上只剩下了空瓶子。我總是和未婚妻吵架,車禍前兩個月,我們分手了。出車禍的時候,我已經戒了酒,警察對我進行了酒精呼吸測試,結果發現我一點酒都沒喝。
車禍前,我的生活很不錯,但卻並不快樂。現在的我更快樂,更好。我很放鬆、合群,而且不再需要喝酒。我向幾家腦傷慈善組織作了捐獻,並且正計畫寫一本也許能幫助其它人應對腦傷的書。我能活下來全靠運氣、醫務人員和家人的支持:媽媽每天都陪在我身邊,直到我睡著為止。
也許,確實存在一位上帝,他說:「我知道他該走了,但還是再給他一次機會吧。」每天早晨我醒過來的時候,不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這天發愁,相反,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咧嘴一笑,想著:我還活著。過去我會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
来源:英國金融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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