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法爾人與其他非洲人有著很大區別。他們喜歡生活在安靜的世界裡,平日沒人歌舞,甚至他們的舞蹈都只是發出輕輕的「嘶嘶」聲。安靜、封閉、守舊、執著是他們的生存狀態。不論外界發生怎樣的動盪,他們始終保持著自己的生活方式……
一輛載著我全部「家當」的客貨兩用汽車穿行在乾燥熾熱的沙漠中,車的尾部揚起一陣陣沙塵。我不禁有些懷疑,這是在駛向美麗的紅海嗎?
「我要去紅海邊的提奧村莊。」我對司機說。
「快了!前面就是紅海!」我順著他手指的左前方看去,果然,遠處出現了一片灰藍色的海洋。然而,漫天飛舞的風沙與荒涼的大漠使我不敢相信,我已貼近了紅海。
實際上,我們正行駛在從厄利垂亞首都阿斯馬拉(Asmara)至南紅海省(South Red Sea Region)提奧村(Tio)的路上。眼下氣溫至少有40℃,我們的車裡沒有空調,只好開著車窗。逼人的熱浪毫不留情地一股股襲擊著我們,被車席捲而起的滾滾沙塵飛速地刺向我的臉頰。更糟的是,大量的沙粒扑入耳孔、鼻孔,甚至連牙縫裡都鑽進了沙粒,弄得我滿嘴「沙沙」作響。我們全身被沙土包裹了。在一望無際的沙海中,我們乘坐的車如同一隻獨木小舟,飄搖著前行,彷彿隨時都有被茫茫大漠吞沒的可能。
終於靠近大海了,我們的左邊是陣陣海浪掀起的波濤,右邊卻是寸草不生的荒漠。海水與沙漠形成了兩個世界,在我眼前卻奇異地鑲嵌在同一片天地裡。
我看到了一片神奇的景色。
滴水貴如油
一天傍晚,我和村幹部們坐在外面乘涼,眼看著天空的雲層越積越厚。
「難道要下雨嗎?」我不敢相信老天會發慈悲,結束眼下的乾旱燥熱,降一場大雨。自從我來到提奧的第一天,就知道這裡的淡水比糧食珍貴得多。提奧雖然臨海,但這些蔚藍色的海水不能飲用。
不一會兒,西邊開始電閃雷鳴,接著,天空閃射出藍光,一次次劃破了漆黑的夜空,並且發出了恐怖的爆炸般的巨響。我和村幹部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嚇得縮回了村公所。
然而,隨之揚起的卻是沙塵,沒有絲毫雨滴,漫天的碎石紙屑隨著風沙在天空飄蕩。到了夜晚,終於下起了傾盆大雨。
第二天早晨,我和村民阿卜德拉走在通往村外打水的路上。我們剛走到村口一片低窪地,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條水流湍急的「河流」。河流大約六七米寬,水至少有半米深。此時,兩側的沙土被急促的流水沖刷著,「河面」仍在不斷地被拓寬。不少人站在河流兩側觀水,那種興奮的神情難以言表。而我面對這一夜從天而降的河流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這會兒,村裡人去打水的地方又會是什麼情景呢?
穿過河流向南走,我們愣住了。惜日的水井已經被一片「湖水」替代,站在湖水旁,根本看不出湖水下暗含著一個個碩大的水井。儘管水面依然如泥漿般渾濁,但是沒有人在意它的清澈與否,這是人們的救命水,是沙漠人的救星。特別是這種從天而降的喜雨,會給人們帶來好運。
一場大雨過後,當天來這裡打水的人並不多。我們去了幾個熟悉的家庭,才知道原由。
我們來到尤素福家,剛到門口就發現外面堆著大桶、鍋、盆等,裡面全部盛滿了水,原來放在屋裡的大水桶也被挪了出來。
生命在紅海中漂泊
尤素福手中的魚叉如同一枚精準的導彈,對著正在游動的魚群,被眼疾手快的他在行進中飛速扎進一條又一條魚肚子。不論是看尤素福在大海裡游動著叉魚,還是看他站在淺海或小船上甩著魚繩用魚鉤釣魚,都會被他富有韻律的動作打動。每天清晨,小村的漁民都喜歡手握著魚叉,跳進海裡,與小魚們一起游動。
雖然廣闊的紅海沒有給村裡人帶來稀缺的淡水,卻給了人們賴以為生的食物——魚。
在西非或北非靠近尼羅河畔的淺河灘上,有不少人喜歡叉魚。而在大海裡叉魚,特別是能叉到一串小魚,更是不易。尤素福卻能以這種叉魚的方式養活著一家大小7口人。
阿法爾人的確與其他非洲人有著很大區別。他們喜歡生活在安靜的世界裡,平日沒人歌舞,甚至他們的舞蹈都只是發出輕輕的「嘶嘶」聲。安靜、封閉、守舊、執著是他們的生存狀態。幸運的是,他們沒有外界的壓力,也沒有憂愁,相互間無須爭鬥。不論外界發生怎樣的動盪,他們始終保持著自己的生活方式。
在臉上做針刺
尤素福清貧、安靜的生活讓我以為,這就是所有提奧村人的現狀,直到莎瑞法的出現,才徹底改變了我的看法。
去見莎瑞法之前,聽阿卜德拉說,她是全村的大富婆。
早在100年前,莎瑞法的祖輩就是這裡最富的人。她家至今還保留著一座土耳其式的三層小樓,當年她從出生到成長都是在這座小樓裡,直到她結婚才搬出來。現在小樓由於年久失修,已經沒人居住了。不過,從它建築結構的外觀和龐大的規模,不難想像當年這個家族的輝煌。
莎瑞法看上去六十多歲,體態較胖。看見她,最先吸引我的是她臉上的幾條豎道,每條有六七厘米長,像是刀刻般。她拉開自己的頭巾,又伸出手腳向我展示。這是一位很時尚的老太太,頭髮、手、腳都染成了橙紅色,就像一隻漂亮的老火雞。
莎瑞法告訴我,過去,在女孩五六歲時,家人會請來專門做針刺的女人,在孩子臉上刺上不同的豎道,這是一種「美容」。他們認為,隨著女孩漸漸長大,針刺落下的印記如同一種裝飾品鑲嵌在臉上,格外美觀。而頭髮和手腳染顏色,用的是一種叫Henna的植物染料。當地人從幼女到老太太都喜歡用它染色,通常染手腳能保持一兩個月不掉色,而頭髮則時間稍短些。她們還會根據自己不同的喜好,將頭髮染成黑色或橙紅色。有趣的是,我在村裡發現不少老頭也用Henna將自己的鬍鬚染成橙紅色,看上去頗有幾分滑稽。
關於女人臉部針刺還有另一種說法:根據伊斯蘭教義,女人在穿戴方面規定非常嚴格。為此,對於那些漂亮女人,為了不使她們的容貌引起男人的注意,特意在她們臉上用針刺上一條條豎道。然而,儘管女人們的臉上被刺上了豎道,但仍然不失美麗的容顏,反而成了她們與眾不同的一道風景線。從此,許多女人都開始效仿美女們的針刺,以此視為美的象徵。
婚姻,一切從包辦開始
一天下午,我和阿卜德拉沿著提奧東邊海灘漫步,無意中發現距海灘不足50米處有一間獨立的草房,鋪著新草蓆的牆上有許多童話般的圖案和文字,看上去很有趣。阿卜德拉告訴我,房子的主人是一對年輕的新婚夫婦,新娘叫雅哈拉,丈夫不久前從省城中學畢業,被分配到山裡一所小學當教師。
阿法爾女人自從結婚那天起,就禁止走出屋子,哪怕是自家的院子也不行。只有等她生了一個孩子之後才能到院子裡幹點活;直到她生了兩個孩子,才能離開院子出去活動。
……
在「圓圈裡」做祈禱
眼下雅哈拉的祈禱注定只能在家裡做了,那麼其他人呢?這些篤信伊斯蘭教的阿法爾人是如何向真主安拉禱告的?
在小島上,我始終沒有看到清真寺的痕跡,便問村民哈馬都:「沒有清真寺,你們都不做禮拜嗎?」
「事實上,我們是最好的信徒,每天都會祈求安拉的保佑。你看,我們就這樣,在地上劃一個圓圈,在這個圓圈裡,對著麥加方向插一面紅旗。然後我們會把手、腳、臉洗乾淨,脫了鞋進去,在裡面做祈禱。」說著他很認真地為我做著演示。
距提奧幾十公里外有個叫麥德(M’edr)的村莊,是這一帶最早形成阿法爾人居住區的地方,距今已有1300多年歷史,那裡仍保留著不少阿法爾人的風俗。於是,阿卜德拉特意帶我去了麥德村,在那裡我親眼見識了阿法爾人的「圓圈祈禱」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