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年前，電視劇《紅樓夢》讓「賈寶玉」歐陽奮強和「林黛玉」陳曉旭的名字家喻戶曉。很多觀眾甚至希望他們能從螢屏走進現實生活，讓寶黛愛情有一個圓滿結果。結果，陳曉旭選擇了兩個「賈寶玉」，其婚姻男主角都不是歐陽奮強。而歐陽奮強生活中的林妹妹卻是一個溫柔漂亮的成都妹子。寶黛二人關係再好，也是到好朋友的位置為止。
圖：「寶玉」送別「林妹妹」。
最近，陳曉旭因病去世，失蹤多年的「薛寶釵」張莉從加拿大趕回來了，「王熙鳳」鄧婕也召集紅樓舊友在北京為陳曉旭開追思會。惟獨跟陳曉旭走得最近的「賈寶玉」歐陽奮強一直保持沉默。無論是年初陳曉旭出家，還是最近陳曉旭去世，歐陽奮強都相當沉默、冷靜，對於所有媒體採取了冷冰冰的迴避態度。據悉，在陳曉旭去世的消息傳出當天，歐陽奮強正在山東臨沂拍攝新劇《純真歲月》，由於他拒絕一切採訪，有當地記者甚至前往片場探班，結果在現場聽到的還是這句話：「對不起，現在拍戲很忙，我不接受採訪。」寶哥哥到底怎麼了？他是心裏難過不想再提林妹妹還是工作太忙抽不開身？歐陽奮強為什麼沒有親自去送別多年的好友？歐陽奮強生活中的「林妹妹」是誰？帶著一連串疑問，記者與歐陽奮強進行了多次簡訊溝通，他近日終於開口接受了記者獨家專訪 ----
認識陳曉旭 多虧能演《紅樓夢》
打開塵封多年的月光寶盒，歐陽奮強沒有一絲周星馳的無厘頭。失去了生命中的好友，歐陽奮強內心其實非常沈重。回憶起20多年前拍攝《紅樓夢》，歐陽奮強最初並不願意多提陳曉旭。
「20 多年前，我能走進大觀園，能出演賈寶玉真像一場夢。」歐陽奮強說，他是最晚進入《紅樓夢》劇組的主要演員。「我能進入真的很偶然。當時《紅樓夢》劇組在全國各地分了幾個組去選演員，已經大概選了半年吧，其他角色都已經敲定了，只有賈寶玉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演員。《紅樓夢》第一期培訓班也沒有產生賈寶玉。我當時在峨眉電影製片廠當演員，基本上都是演一些跑龍套的角色，從來沒有演過男主角。記得是1984年初吧，我和張玉萍一起拍攝電影《虹》成為朋友，她當時是確定演史湘雲的（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沒去），是她好心嚮導演王扶林推薦我去演寶玉。當時我沒演什麼重要角色，並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後來，王扶林到四川峨眉選景，順便來看我，當時還有鄧婕和編劇。我們在錦江賓館見的面，就像初次交朋友那樣說了一些客氣話，王導最後問我有沒有看《紅樓夢》原著。我說看了，就是瞭解一下名著而已。」
歐陽奮強回憶說，也許王扶林當時比較滿意，就直接叫他去北京試鏡。 「當時，我還傻乎乎地說，我在拍戲，可能沒有時間去試鏡。結果王導並沒有計較，而是承諾給我報銷路費，叫我直接坐飛機去北京。因為沒有去過北京，我當時就想，當去旅遊耍一趟吧。試鏡後，王導問我感覺如何，我說沒有感覺。以為不行，我就回四川了。我當時也沒有抱任何希望，心裏想：全國那麼多人才，哪裡輪得到我來演賈寶玉？所以最後能認識曉旭這樣的好友，真的是多虧能演《紅樓夢》。」
演寶玉不易 導演王扶林曾想換人
最後能出演賈寶玉，歐陽奮強說自己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當年接到讓我演賈寶玉的消息時，我都不敢相信。廠裡通知我時，我還以為是別人跟我開玩笑。因為當年我是一個不受關注的人，甚至有些自卑，像我這樣的條件，不太容易演到合適的主要角色。演青年，我長了一張娃娃臉，不太成熟，演小孩吧，我顯得大了點，高不成低不就，所以我經常眼巴巴地看著比我年齡大的演員，一部部電視劇不斷地接。直到報紙上刊登了確定我演賈寶玉的消息，我才知道這是個真實的喜訊。」歐陽奮強表示，他就是帶著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進入《紅樓夢》劇組的。
「我剛開始到劇組時，就已經比其他人晚去三個月。她們在圓明園培訓時我沒去，所以我跟她們都不熟。到了以後，我覺得姐妹們都搞得挺親熱的，但我卻像是一個局外人似的。跟她們越融不到一起就越緊張，越緊張就越不知道每天該怎麼辦。導演說我特別老氣橫秋的，確實不像賈寶玉。其實不是老成，而是心裏緊張。導演還老是在我旁邊敲邊鼓，說你不要緊張，演不好再換別的角色。這麼一來，本來會演一點戲，一緊張就一點戲都不會演了。後來，導演王扶林甚至有了換人演寶玉的想法，而且還親自告訴我，說‘你要做好換人的準備 ’。」
第一次見面 林妹妹很愛開玩笑
賈寶玉：這個妹妹我見過。
老太君：又胡說了，你怎麼能見過她呢？
賈寶玉：雖然沒見過，卻看著面善，就算是舊相識，今天就當作久別重逢吧。
老太君：那好了，要真是這樣那就更和睦了！
賈寶玉：妹妹讀過書麼？
林黛玉：只上過一年學，些許認得幾個字。
賈寶玉：妹妹尊名是哪兩個字？
林黛玉：黛玉。
這是1987版電視劇《紅樓夢》寶黛初相會的經典片段，很多觀眾可能還記憶猶新。「你還記得第一次見陳曉旭的情景，以及你們的對話嗎？」面對記者這個問題，歐陽奮強很是為難，沉默了十幾秒才回答：「說什麼話真不記得了。太久遠了。我進劇組時還是20歲的小夥子，現在已經是43歲的父親了。不過，我記得自己當時比較緊張，只是很客氣地跟曉旭打了個招呼。因為我覺得她們非常陌生。說句心裏話，當時看見林妹妹，我還有些臉紅。沒想到的是，曉旭很大方，而且很愛開玩笑。我們當天就在一桌吃飯。我吃飯很快，她就笑我：怎麼吃這麼快？你一來，連蒼蠅都趕不走了（當時有蒼蠅飛來飛）。」歐陽奮強說，後來導演要求他們打成一片後，他和陳曉旭就真成了好朋友，之後一直沒有斷過聯繫。
上床惡作劇 跟曉旭惡搞次數最多
回憶起當年拍攝《紅樓夢》，最讓歐陽奮強難忘的是，導演王扶林給他特權可以上任何女孩子的床，包括陳曉旭都不能拒絕。「別人都說我就是賈寶玉，其實我跟書中人物反差很大。我覺得自己特別不像賈寶玉，所以非常拘謹，不自信。為了幫我找回自信，王扶林導演給全劇組一個任務，允許我可以脫了鞋子到所有女演員的床上耍，每天要求我跟她們打成一片。最初是搞惡作劇，嚇嚇她們，為我壯膽。後來就自然多了。上床和女演員們聊天，其實就是導演為了讓我適應角色。我記得當時到林妹妹的床上搞惡作劇次數最多，主要是因為我們的戲多，要熟悉對方。那段時間可快樂了！」歐陽奮強說，為了進入角色，自己有空就讀《紅樓夢》原著，拍攝期間整整熟讀了三遍。
「當時開辦《紅樓夢》第二期學習班，我參加了。紅樓專家學者不斷地來給我們講課，就是告訴你怎麼樣進入《紅樓夢》，完了會請一些老師來輔導你怎麼樣來演好這個角色。」歐陽奮強透露，王扶林導演最擔心的演員就是他，但是經過自己的努力和曉旭等人的幫助，他拍攝第一場戲後，王扶林終於點頭微笑了。「我至今還記得是在香山拍攝的，王熙鳳帶我去見秦可卿，需要賈寶玉哭，我哭得相當投入。王導這才放心，說我終於像賈寶玉了。」
和曉旭結婚？她只適合做好朋友
「我跟曉旭能走得很近，主要是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愛好。當時她就是一個文學青年，喜歡寫詩，我喜歡寫小說。我們都很喜歡戴望舒的《雨巷》，她的許多詩歌都有這種優美的意境。一般她寫了詩歌會先讓我拜讀，我寫了什麼東西也會讓她提意見。曉旭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對生活非常挑剔，具有詩人的氣質和修養。我記得曉旭當時說她的理想就是當作家，同時干好自己的演藝事業。我沒想到她後來當商人那麼成功。」歐陽奮強告訴記者，拍攝完《紅樓夢》後，他還和陳曉旭合寫了一本書叫《寶黛話紅樓》，相當於拍攝手記。
「《紅樓夢》拍了三年。我的片酬就是每集80元。平常我不喝酒，不打牌，不喜歡聚會，就是抽煙也只在工作時為瞭解困、提神。我真的一點都不像賈寶玉。而曉旭就是最像林妹妹的人。生活中的她就像黛玉，比較多愁善感，天生有一種憂鬱的氣質。」歐陽奮強說，《紅樓夢》播出後，很多觀眾都希望他和陳曉旭成為一對。「雖然拍攝《紅樓夢》時，我們經常騎自行車去看電影，相處得像兄妹，但是我真沒有和她結婚的想法。主要是我不喜歡她這種類型。我覺得曉旭適合做朋友，而且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她不適合做我的老婆。我喜歡賢妻良母那種型的（笑）。」
悼念陳曉旭 我的沉默不等於冷漠
對於陳曉旭出家、去世，歐陽奮強並非很冷漠。他說，他第一時間獲得曉旭要出家消息時也勸過她，但最後還是尊重了曉旭的選擇。「這麼多年，我只要去北京都會和曉旭吃飯敘舊。每年過年大家也會互相發簡訊賀年。惟獨今年沒有收到她的簡訊。今年大年初四，我就知道她要出家了。當時鄧婕也叫我去勸她。我就給她發了簡訊說：希望你三思而後行。如果你已經決定，我尊重你也祝福你！」對於陳曉旭最近去世，歐陽奮強一直沉默在網上被人質疑成「冷漠，無情無義」，但他並不在乎。歐陽奮強說：「網友可能不太瞭解我們之間的情感。其實，真正的朋友彼此心裏都是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的，有些送別只是形式！我想說的是沉默不等於冷漠。我和她的其他朋友一樣，為失去一位好友而難過。所以她去世當天，我心情特別糟糕，拒絕了所有媒體的採訪。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導致我沒有親自去送別。就是我在山東臨沂執導新劇《純真歲月》，我請不到假，我是導演如果中途走了，劇組每天要損失10萬元左右。如果是老總或者製片人，我可能早去向她送別了。」
改行當導演 擔心超越不了賈寶玉
拍完《紅樓夢》之後，陳曉旭等很多演員都留在北京，歐陽奮強卻覺得留在北京不合適。因為他覺得北京遍地都是星星，而自己這顆星星一下子就會消失在裡面，後來在深圳大學讀完了書後，他在四川電視臺當上了導演。「當時沒有留在北京的原因很多，我當時的想法是改行不做演員了。因為拍了《紅樓夢》這麼大一個戲，我演了賈寶玉這麼重要的角色，我覺得再演別的任何角色都不會太過癮了，都不會有超越了，所以改行當了導演。當時還是中央電視臺的老領導寫信推薦我到四川電視臺去的。《紅樓夢》這個平臺太高了，演員繼續演下去，侷限很大。演電視劇《紅樓夢》的演員是一批比較特殊的演員，可以演《紅樓夢》，但可能演不了其他劇。比如曉旭，她在演完《紅樓夢》後，基本被定型為悲情女性，她後來演電視劇《家》的梅表姐就反響平平！所以我覺得曉旭轉行經商是對的，至少她是一個成功的商人，而林妹妹還是她塑造的經典角色。」歐陽奮強說，從演賈寶玉，到做導演這麼多年，自己最大的遺憾是到現在為止，自己拍的電視劇沒有一部火過《紅樓夢》。 「其實我導演的電視劇把中國電視劇的各種獎項全部拿完了。但是現在我走在街上，還是會有很多人說：他是賈寶玉。很少有人說：他導演的那個片子我們特別喜歡看。」
重拍《紅樓夢》 曉旭想拍我不敢
如今，重拍《紅樓夢》的消息被炒得沸沸揚揚。歐陽奮強有沒有想過執導《紅樓夢》？「曉旭經商後，曾經告訴我，如果重拍《紅樓夢》她想投資拍攝。可惜這只能是遺憾了。而我從來沒有想過執導《紅樓夢》。這個想法太大了，我沒有這麼高的志向。我不是怕挨罵，我比較懶。一般是有人請我當導演才去拍。如果人家不請，我不會主動去請求當導演的。即使有人請我拍《紅樓夢》，我可能也不會去，這輩子能演好賈寶玉就夠了，我執導不了《紅樓夢》。」
對於新版《紅樓夢》海選寶黛釵，歐陽奮強並不反對。「我們當時也是海選出來的。不過我們當時沒有現在這麼商業化。對於選賈寶玉，我個人覺得應該忠實原著來選，把賈寶玉簡單地理解成女裡女氣的男孩是錯誤的，其實賈寶玉是個頑劣的男孩子，雖在脂粉堆里長大，但性情仍是地道的男孩脾氣。所以我希望新的演員能夠更好地詮釋‘賈寶玉’這個經典角色，當然，這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如果新版賈寶玉扮演者長得像我，就失去重拍的意義了。」歐陽奮強說，作為一個導演，他很理解胡玫導演最近提出拒絕用「紅樓夢中人」活動選手的心情。「像海選這種事情，如果不用選出來的人演《紅樓夢》就太兒戲了。但是重拍《紅樓夢》，肯定要給導演一個負責任的權利。演員不由導演選擇，導演就非常被動、尷尬、苦惱。其實現在很多電視劇都這樣，投資人、製片人早就把演員定好了，但這些演員並不適合演劇中的角色，導演就很尷尬。」
家中林妹妹 貼身服務的賢妻良母
沒有和陳曉旭結合，歐陽奮強生活中的林妹妹是誰？對於這個問題，歐陽奮強剛開始一直不願意談。不過後來一談到老婆康麗，歐陽奮強言語中全是幸福和滿意。 「我跟康麗是1982年認識的，她也是成都人。當時我還沒有演《紅樓夢》。那時我還在峨眉電影製片廠當演員，因為長了張娃娃臉，沒有合適角色，就常幫劇組打雜。康麗當時是女主角，我就是跑龍套，她漂亮、大方。記得當時，我一個月工資才二三十元錢，看場電影兩角錢。我們產生好感後，我經常約她出來看電影、散步。」
歐陽奮強說，他和康麗的感情非常牢固，即使是拍攝《紅樓夢》他和很多女演員打成一片，老婆也能理解、支持他。「演《紅樓夢》後，我也從來不把自己當賈寶玉，和她追求過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生活。後來我當導演後，我們就經常在一起做事。我當導演，她當統籌，她是為我貼身服務的賢妻良母。在我心裏，她是最出色的統籌，最優秀的妻子。」
兩人從初戀一直到現在，長達25年沒有變心，相對很多名人來講，他們的婚姻讓人羨慕。對於歐陽奮強而言，人生最大的挫折莫過於眼睜睜地看著3個月大的幼子，躺在自己的懷中慢慢地停止呼吸。不過目前，他們有一個11歲的女兒，一家三口相當幸福。
當年的歐陽奮強，走紅程度相當於前年的李宇春、去年的郭德綱、唱《2002年的第一場雪》最火時的刀郎。但難能可貴的是，歐陽奮強並不逞強，當年激流勇退改行當導演，留下了經典的寶哥哥，自己悄悄走出充滿誘惑的大觀園。離開林妹妹，寶哥哥甘於平淡，樂於平淡，生活舒坦，日子飄香。相信曹雪芹看到了這樣的寶哥哥，也會減少許多憂傷，增添幾分希望。畢竟憂鬱和悲觀只能賺來同情的眼淚，而幸福和快樂才能贏得羨慕的目光。
文/彭志強
博主：水中的彭彭2007年6月1日原創於成都。
鏈接1・「賈寶玉」歐陽奮強
歐陽奮強，成都人，43歲，原是峨影廠演員，因在電視劇《紅樓夢》中飾演賈寶玉而紅遍全國，現為四川電視臺導演。拍完《紅樓夢》，歐陽奮強回到家鄉，24歲那年開始導戲，走上了一條全新的人生路。他拍攝的《愛在雨季》《父親》《我的媽媽在西藏》等榮獲全國電視「飛天獎」、「金鷹獎」等8項大獎，目前共拍了各種題材電視劇近40部，300多集。
鏈接2・《紅樓夢》重播傳奇
20 年前，電視劇《紅樓夢》讓一群少男少女走到了一起，成就了一部螢屏經典。去年，隨著新版《紅樓夢》的籌拍以及大型海選活動「紅樓夢中人」如火如荼地展開，令很多電視臺把1987版《紅樓夢》作為重點重播劇。據央視統計，1987版《紅樓夢》成了中國電視史上最風行的電視劇。在20年裡，一共被重播700多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