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教所中堅持不放棄信仰的法輪功學員遭受的一切極其可怕。
在勞教所中堅持不放棄信仰的法輪功學員所遭受的一切是極其可怕的。各個大隊裡一段時間內還沒有被轉化的學員,就會被送進集訓隊。集訓隊在北京新安勞教所一進門的左側,是個獨立的小院,有幾排普通的小平房,從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異樣。但經歷過集訓隊的人都知道,那個地方黑暗殘暴,從那兒回來的人不死也得扒層皮。
被送集訓隊的學員會被單獨封閉在一個大約三∼四平方米的小屋裡,吃喝拉撒睡都在裡面,輕易不允許出來。屋裡除了一張石板床、一個水龍頭和一個便池之外沒有任何設施。冬天的時候允許帶一床被子,但沒有褥子。北京的冬天一般在攝氏零度以下,最冷時可達零下二十度。如果屋裡沒有暖氣將極其寒冷,更不要說睡在冰冷的石板床上了。但堅持不轉化的法輪功學員,包括一些六、七十歲的老太太,就是這樣過冬的。其實她們連睡在冰冷的石板床上的機會也不多,漫漫長夜她們被迫面牆而立,短則幾個小時,長則十幾個小時,大多數一天只被允許睡兩、三個小時。三餐食物永遠相同:每頓兩個拳頭大小、堅硬如石的窩頭,和一碗撈不出任何內容的菜湯。
一個當時和我一起在勞教所,遭受過這種折磨的女孩,給我講述過她每天在集訓隊被強迫面壁十幾個小時的感受。她告訴我,一個終日營養不良、又極度缺乏睡眠的人,站幾個小時就到了極限。她說她多少次都要虛脫過去了,如果不是因為心中有信仰的支撐,也許她早就垮了。她說,讓你一個人就這麼站著有時還是一種「幸福」呢,更可怕的是一幫人天天圍著你啃噬你的神經,灌輸一些你根本無法認同的歪理,而最最可怕的是到最後你竟然接受了,因為你已經被快折磨瘋了。接受謊言這時不僅僅是人信念堅定,思維清晰與否的一種考驗,更成為解脫酷刑或者體罰的一種誘餌。
如果誰不順從他們這種體罰、剝奪睡眠、洗腦時,就會被更殘酷的用酷刑對待。但在集訓隊被關的學員是被完全隔離的,所以別人並不知道她們遭受了什麼樣的折磨,很多情況我也是從勞教所回來後才知道的。但當時也偶爾會看見滿臉都是被電棍電的大水泡的年輕女孩,或是走路時一瘸一拐的拖著身子幾乎走不動的老年學員。
北京新安勞教所常用的體罰方法:飛著 (演示)
一位年輕女孩在描述她在勞教所被警察用電棍電擊時寫道:「有一次四、五個警察拿著四根電棍同時電我。他們將電棍按在我的頭上、後腦上、脖子上、臉上、手背上不拿開,我感到強大的電流從頭頂直通臀部,藍色的電火花發出辟里啪啦的聲音,像毒蛇一般的撕咬著我的身體,劇痛使我的牙齒不由自主的上下緊咬,被咬的咯咯的響。我的心臟就像得了心臟病似的顫抖不停快要承受不住了,我好像得了氣管炎似的喘氣,而且快要喘不上氣來了。後來我的整個右邊臉被電起整個一厘米厚的泡,就像一個麵包一樣扣在臉上。我的兩個手背和脖子也被電的起了嚴重的泡。此後,我臉上的泡每天都在往外淌黃水,後來結了疤,佈滿整個右臉。」
勞教所中有些警察心理很變態,對年輕漂亮的女學員專喜歡用電棍電臉部。大家都知道女性對自己的容貌往往特別在意。記的武打小說中總是會描寫一些絕世美女,而這些美女往往還有情有義,死不足懼;但如果說要毀她的容,她就會花容失色,方寸大亂了。我那些愛美的女朋友中每天在臉上塗上十幾層護膚品的不在少數,有的每個月竟然要在臉上花上千元。而法輪功學員為了堅持信仰,被電棍毀容的也不在少數。瀋陽的高蓉蓉是被披露出來的例子,其實還有很多案例由於高度信息封鎖根本無法傳出來。
高蓉蓉在被電棍連續電擊五小時後毀容。
二零零零年底開始,國家機關工委開始在勞教所內辦洗腦班,就是把在國家機關工作的法輪功學員強行抓進勞教所裡轉化。記的有一次洗腦班開班時,聽說有個人不下車,七、八個警察從車上硬往下拽、抬,費了很長時間才達到目地。後來知道不肯下車的女士是國家審計署的工作人員葛翠波,她是從家裡被強行綁架來的,當時還穿著睡衣。
當葛翠波被那群警察抬下來時,正巧我們打水回來路過,隊長看著我們驚詫的表情,對我們說:「你看,沒轉化的人就是有病吧?穿著睡衣就來了,還不下車。」說完她們一起大笑起來,還「誠懇」的對我說:「你說我們不幫她們怎麼辦呢?總不能讓她們一直這樣下去吧?」我當時一下子不知說什麼好,現在回想起來才意識到他們有多流氓:明明是人家在家裡正穿著睡衣休息,就被強行綁架到勞教所,卻還說人家行為舉止不當,穿著睡衣就來了。這樣強行綁架,人家當然要抗議,不下車不進勞教所反被說成精神有問題,難道被綁架的人應該高高興興的來勞教所麼?!葛翠波在我出國不久就再次被綁架了,到現在還下落不明。
當時還有一位在光天化日之下從機關大院被綁架的法輪功學員,外經貿部的一位處長,張亦潔。我見過張亦潔一次,她沉靜優雅,但意志堅強,在洗腦班中自始至終絕食抵制迫害。但聽說後來被判了勞教,在新安勞教所被關了兩年多,期間飽受非人折磨。警察曾讓她只穿著內衣在寒冷的冬天裡站立整整四十二個晝夜,身體、精神酷刑從未間斷,使她腰椎錯位、遍體鱗傷,出所時原本優雅美麗的她成了一個滿頭白髮、牙齒鬆動的老太太……
一次無意中聽到他們組織了專門的小組在研究如何讓這些法輪功學員放棄修煉,需要找出他們最大的弱點在哪,作為「轉化」的突破口。他們通過反覆分析得出結論,這群人的目的是修煉,要做無私善良的好人,所以被人指責不善良和自私最會觸動他們,接下來的自責會引發不自信,從而導致對堅持修煉的信心動搖。因此他們反覆說:你們太自私了,你們家人都被你們害慘了!讓你產生絕望心理:我這麼自私還修煉什麼,既然修不了不如「轉化」算了。
知道了這些內幕後,我的心中產生過疑問:原來他們是有目地的系統的在做這件事,這能是修煉中必須要走的路嗎?但在那種環境下,這種清醒往往是轉瞬即逝,很快更多更大的謊言又充斥上來,淹沒了我已經混亂的思想。
勞教所的每一天都那麼漫長,還好單位同事隔一段時間會來看我。一個和我同一年分配來單位的女孩一直和我很要好,她在勞教所第一次見到我時竟然失聲痛哭起來。我以為她是覺的我在勞教所中可憐,可是以後其他同事來看我也流淚,讓我有點不解。直到有一天我終於有機會照到了鏡子,才知道自己的變化有多大。那天,當我看見鏡子裡的影像,看到那個皮膚粗糙,眼神暗淡無光,臉像浮腫一樣的胖的人,我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那就是我。
我一直對自己的容貌不是特別在意,因為和東偉老夫老妻了,他平時也很少注意看我,所以我在鏡子前面花的時間基本是低於女性平均在鏡子前的花費時間的。可看到自己變成這個樣子,還是讓我久久不能平靜。雖然我從來也談不上是美女,但至少五官端正,眼睛明亮,修煉後皮膚變的還很細膩。可鏡子裡這個臉色晦暗、雙目無神的人真的是我?難怪同事們見到我會失聲痛哭,在女孩子眼裡,那簡直就是毀容一樣。一次一個女同事悄悄塞給我一瓶玉蘭油,告訴我每天使用。可我用了兩次就不想用了,因為每次往臉上抹時都像抹在砂紙上,剌手。
再後來,她們見到我不哭了,可能習慣了。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反覆告誡我:「要注意心理健康。」後來同事告訴我,當時他們看到一個原本聰明又自信的女孩兒,一個對國際金融市場分析自如的職業女性,穿著臃腫的勞教服裝,面目皆非,被強迫見到人就呈立正姿勢,看見警察就喊報告,他們又對我倔強的個性比較瞭解,所以他們很是擔心我會受不了瘋掉。
後來證明同事的擔心不無道理。迫害前和我在一個煉功點的楊燕,從新安勞教所回來後就瘋了。當時我們倆雖然被關在同一個勞教所,但在不同的大隊,所以關押期間幾乎沒有機會交談,只是偶爾會遙望點頭致意。我聽說她吃了很多苦,在看守所被強制灌食差點死掉,在調遣處煉功被電棍狂電,在勞教所時讓她晝夜看著一個被逼瘋的老太太……我從勞教所出來後再見到她時,她身體已經垮了,而且精神上也出現了問題。沒人知道他們到底對她做了什麼。看著昔日豪爽率直的楊燕變成了一個神色呆滯的中年婦女,我的心都碎了。
勞教所的日子那麼痛苦、令人絕望。雖然我知道東偉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但無法得到他的任何消息。開始還經常會想到他,但後來嚴酷的環境和精神上的折磨,使我幾乎失去了思念的能力。我只求自己的意識還能清醒,我要精神正常的出去,我們還有重逢的機會。如果想到東偉也在經受和我一樣的折磨,這種痛苦會使我更加承受不住。
(今年三十八歲的卜東偉是總部設在舊金山的美國亞洲基金會北京辦事處的工作人員,他因修煉法輪功於二零零六年五月十九日被從家中抓捕。後被非法判處勞動教養兩年半,現關押在北京團河勞教所,已經一年多。卜東偉的妻子婁宏偉畢業於英國劍橋大學,自丈夫被抓後,婁宏偉多方呼籲營救,現已得到歐盟、國際大赦等機構及美國、英國、德國等多國議員的聲援和幫助。)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