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集中營
一位出生在中國的英國奧運冠軍,來華教書時卻死在日軍設在 山東的集中營。如今,濰坊市樂道公園裡有一座紀念碑哀悼著這位英國奧運英雄。碑文寫道:他們應可振翅高飛,為展翼的雄鷹;他們應可競跑向前,永遠不言疲 累。紀念碑背面寫著:埃里克.利迪爾體現了友愛互助的美德,畢生鼓勵年輕人為人類的福祉盡其所能。
勇奪奧運會400米冠軍
埃里克.利迪爾1902年1月出生在中國天津,他的父親是一名蘇格蘭傳教士。利迪爾從小深受中國文化的熏陶,穿中國式的長袍,說漢語。1907年,在中國 生活了5年的利迪爾隨父母返回蘇格蘭。大學期間,利迪爾顯示出極高的體育天賦。當時,英國著名體育教練麥格查發現了他在田徑方面的巨大潛力,便建議他專攻 田徑。
1924年,利迪爾代表英國參加了在巴黎舉行的第八屆奧運會,參賽項目是他最有把握奪得冠軍的男子100米。可是,當利迪爾得知100米的比賽被安排在星 期天舉行時,出於基督教星期天是安息日不得工作的規定,他決定遵守教義,退出比賽。甚至英國奧委會主席威爾士親王親自出面勸說,也無濟於事。最後,英國隊 400米選手林賽勛爵將自己的參賽權讓給了利迪爾,因為那場比賽不在安息日舉行。400米決賽當天,利迪爾以47秒6的優異成績勇奪金牌,並打破該項目的 奧運會記錄和世界記錄。
而利迪爾在田徑賽場上的種種傳奇,也為人們緬懷。1981年,以利迪爾的事跡為藍本,英國拍攝了著名電影《烈火戰車》。該片在第54屆奧斯卡獎評選中,一 舉奪得最佳影片、最佳創作劇本、最佳作曲和最佳服裝四項大獎。這是有史以來,體育電影所得到的最高獎項。利迪爾也因此為更多世人所銘記。
返回中國當老師
在奪得第八屆奧運會400米冠軍後,利迪爾成為英國不少企業爭相聘用的對象。不過,優厚的待遇和體面的工作並不是利迪爾所追求的,他婉拒了所有邀請,希望 能在中國繼續其精神之旅。1925年,利迪爾返回闊別18年的出生地天津,成為新學中學一名普通教師。新學中學是一所英國教會學校。在新學中學,利迪爾承 擔理工科的教學工作。他獨特的教學方法和平易近人的作風,讓他成為學校裡最受歡迎的老師。而在這期間,利迪爾仍然抽空參加一些田徑比賽。1928年,利迪 爾參加了在日本舉行的一場國際運動會。憑藉著紮實的根底,利迪爾很輕鬆地獲得了200米、400米跑的金牌。據說,比賽結束後,為了及時趕回天津給學生上 課,利迪爾在碼頭上演了飛身跳船的驚險一幕。
利迪爾剛到天津時,正在改建天津民園體育場的工部局,請他對民園體育場提出改進建議。根據世界田徑賽場的標準以及自己參加比賽的經驗,利迪爾對民園體育場 的改建提出許多寶貴建議,如燈光設備、看臺層次等。由於改建成功,民園體育場成為當時首屈一指的比賽場地,不少國際大賽都在這裡舉行。利迪爾自然也成了體 育場的常客,每天早晨,他都在這裡跑步鍛練。1929年,在民園體育場舉辦的萬國田徑賽上,利迪爾再次獲得一枚田徑金牌,但這也成為他一生中的最後一枚金 牌。
長眠於神州大地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本帝國主義為了「擴大戰果」,逮捕了1500多名在中國生活、工作的外國僑民,將他們送往位於山東濰坊的日軍集中營作人質,利迪爾也未能倖免。
集中營的生活是苦悶和絕望的,但利迪爾並沒有屈服,他堅持公道、伸張正義、樂觀豁達,被推選為營區康樂小組的主席。他還編寫了一本化學小冊子,為集中營裡 的孩子們補習功課,並帶他們進行體育活動,被孩子們親切地稱為「埃里克叔叔」。其實,剛進入集中營時,利迪爾是有機會離開的。當時,日本人提出用集中營關 押的僑民與英美等國交換戰俘,利迪爾的名字就出現在英方所開列的第一批交換名單之中。但利迪爾把機會讓給了別人,主動選擇留在集中營。
更讓難友們想像不到的是,利迪爾的頭顱中有一個惡性腫瘤正在慢慢吞噬著他的生命。儘管頭痛時常折磨著利迪爾,但他從不向日本人求助,也沒有告訴任何獄友, 而是獨自一人忍受著痛苦,並盡力將快樂帶給別人。一位美國人在其所寫的《山東集中營內》一書中,這樣回憶利迪爾:「當我晚上走過集中營的娛樂室時,經常看 見利迪爾俯身在棋盤和船模型旁工作,或者在指導人們跳一種社交方格舞。他總是全神貫注,又興致盎然地捕捉那些被囚禁者的想像力。他已經40多歲了,但身體 仍然輕巧、柔軟,步履靈活自如,不過最重要的是,他那時充滿幽默感和熱愛生命的熱情,他的熱心和魅力,使大家適應了那段苦難的日子。」
1945年2月20日的晚上,利迪爾獨自一人,在集中營內一棵樹下默默地踱來踱去。這個地方,是他經常和孩子們一起打球的地方,孩子們玩耍時歡快的笑聲似 乎仍迴盪在他耳邊。但是,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不得不回到宿舍躺在床上,開始了在生與死邊緣的掙扎。第二天深夜,利迪爾在極度痛苦中閉上雙眼,就像他剛剛跑 完一次比賽,在衝到最後的終點時,還未及向觀眾們致意,就訇然倒下。那一年,他正值43歲的盛年,距離日本宣布戰敗也只有175天。
由於條件所限,利迪爾的遺體被放在一個臨時製作的棺材裡,埋在距離日本僑民區及軍屬居住區不遠的一個荒涼的墳場上。難友們在利迪爾的墳墓旁豎起一個簡易的十字架。由於找不到油漆,也沒有帶顏色的筆,他們就用黑鞋油在十字架上寫下了利迪爾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