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9日,工業和信息化部(下稱工信部)發布通知稱,為鞏固整治網際網路低俗之風專項行動成果,保護未成年人健康成長,在中國境內生產銷售的計算機,必須預裝"綠壩-花季護航"軟體.這套由政府免費提供的"綠色上網過濾軟體"聲稱,可以通過技術手段為用戶過濾掉不良網際網路信息,控制上網時間,管理電腦遊戲等,還可以查看上網記錄,方便父母瞭解子女的上網情況,防止不良影響.
但是,很多質疑的聲音卻擔心,這一舉措背後,可能包含政府強化網際網路控制,限制信息流動的考慮.網際網路技術給信息傳播的多樣化和言論自由空間的擴展,帶來了革命性的變化.但其"泥沙俱下"的特徵,特別是色情,暴力等不良有害信息氾濫,也帶來了各種社會問題,首當其衝的就是未成年人.
但是,鑒於言論自由和信息透明對於社會正義的極端重要性,對網際網路的監管也需要保持極端的謹慎,需尋找合理有效的監管界限和方法,不能"潑洗澡水時把孩子也潑出去.而這,也正是"綠壩-花季護航"軟體引起巨大爭議的原因所在.
何為"綠壩?
6月8日,一個名叫綠航網(http://www.lssw365.net/)的網站,轉發了工信部一則"關於計算機預裝綠色上網過濾軟體的通知" (下稱"通知"),"綠壩"開始進入公眾視野.這份通知下發於5月19日,但遲至20天後才公開.其中第四條明確規定, 7月1日之後出廠和銷售的計算機,都應預裝"綠壩-花季護航"軟體.次日,國家工信部也在其官方網站上刊發了這一通知.
綠航網是"綠色上網過濾軟體項目工作組"的官方網站.根據該網站介紹, 2008年7月,在工信部的直接領導下,被選中向工信部提供綠色上網過濾軟體的兩家公司-鄭州金慧計算機系統工程有限公司和北京大正語言知識處理科技有限公司,其項目負責人和主要項目人員共同組成綠色上網過濾軟體項目工作組.
工信部網站的公開信息顯示, 2008年1月,原信息產業部在中央文明辦和財政部等部門的支持下,下發了一份"關於徵集綠色上網過濾軟體的緊急通知",面向社會公開徵集綠色上網過濾軟體,由國家出資買斷當年的使用權,向社會提供免費下載和安裝.隨後,國務院進行機構改革,原信息產業部並入新成立的工信部.
2008年5月,工信部公布"綠色上網過濾軟體產品一年使用權及相關服務採購"競爭性談判結果公告.公告稱,圖像過濾軟體"金惠堵截黃色圖像及不良信息專家系統"和文字過濾軟體"花季護航上網管理軟體"兩款產品被選中,工信部以總價4179萬元的價格,買下了以上兩款軟體產品一年的使用權,並將其免費提供給用戶使用.兩款產品最終組合成為"綠壩-花季護航.當年10月,這一軟體在河南等部分地區開始試用.
2009年4月底,工信部,教育部,財政部和國務院新聞辦曾經出臺通知,要求各中小學要在5月底前完成這一軟體的安裝使用.此外,工信部相關官員也曾經多次表示, "綠色上網"安全標準將會在2009年上升為國家標準,而除了PC端的信息過濾,手機端的信息過濾技術也已經在研發當中.
強制預裝爭議
按照工信部的要求,在中國境內生產銷售的計算機,出廠時應預裝"綠壩-花季護航"軟體最新適用版本,進口計算機在國內銷售前應預裝"綠壩-花季護航"軟體最新適用版本. "綠壩-花季護航"軟體應預裝在計算機硬碟或隨機光碟內,且在恢復分區和恢復光碟中作為備份文件.
通知同時要求,計算機生產者和"綠壩-花季護航"軟體提供者,要在2009年內按月向工信部軟體司報送上月計算機銷售數量,過濾軟體預裝數量及工作建議,自2010年起於每年2月底之前上報上一年度數據.對於逾期未預裝,不按時上報,虛假上報和拒不上報的,將責令其限期補報或改正.上述規定,在市場上引發了"綠壩"到底是"強制預裝"還是"自願選裝"的爭議.
事實上,目前市場上具有"綠壩-花季護航"類似功能的軟體很多,通過各軟體下載平臺也可以得到共享或免費的類似軟體,例如"網路爸爸" "紫電無憂家長"等.專家認為,目前不少家用電腦中都預裝了類似功能的軟體,應當由廠家選擇自認為功能更好的軟體提供給消費者,政府不應充當某個軟體提供者的"促銷人員.
技術難題
在綠航網有關"綠壩"軟體的介紹中,研製者稱,這一軟體具有通過技術手段為用戶過濾掉不良網際網路信息,控制上網時間,管理電腦遊戲等功能,並且還可以查看此前的上網記錄.上述功能便於父母瞭解子女的上網情況,並免於網際網路不良信息的影響.工信部在"通知"中也表示, "綠壩"軟體經過綜合測試和試點應用,已經可以"有效過濾網際網路不良文字和圖像內容. "不過,對於目前軟體技術屏蔽不良信息的能力,業界部分專家表示了不同看法.
6月8日,國內一家安全軟體企業一位高層對"財經"記者表示,以電腦預裝軟體產品過濾網際網路信息,是一個非常好的想法和願望,但是以目前的技術條件而言, 軟體很難具備過濾如此巨量的網頁信息的能力.這位負責人還表示,目前有些所謂的上網過濾產品本身就帶有流氓軟體的性質.
國內一家殺毒軟體企業一位管理人士則分析認為,目前最有效的屏蔽不良信息的手段,還是將不良網站聚集成資料庫的方式,而以技術手段過濾不良圖像的能力並不成熟,很多普通網站可能也含有部分裸露的信息,很難由此斷定是否屬於不良網站內容. "
在以關鍵字斷定不良信息方面,同樣存在難題. "如果關鍵字設定過少,會導致部分不良信息漏掉,而如果關鍵字設定過多,則會導致部分正常網站也被誤報為不良信息.上述殺毒軟體企業人士表示, "很難做出平衡.國內一家大型安全軟體負責人告訴"財經"記者,綠色上網過濾軟體的招標過程,主流安全軟體廠商並未參與其中.
PC廠商兩難處境
PC外國廠商態度仍不明確.戴爾中國區新聞發言人張颯英對"財經"記者表示,戴爾還在研究這一政策,目前並無進一步的消息.惠普發言人表示,惠普公司正在與美國信息技術行業協會(ITI)密切合作,以獲得進一步的信息,並對一些問題進行確認,同時監測相關進程.
儘管工信部發言人此後在接受新華社採訪時表示,由政府出資提供過濾軟體供社會免費使用是國際通行做法, "綠壩"軟體對用戶上網行為不進行任何監控,也不蒐集任何用戶信息.但是,很多質疑的聲音卻擔心,這一舉措背後可能包含政府強化網際網路控制,限制信息流動的考慮.
相關信息顯示,此次工信部指定的"綠壩-花季護航"軟體,是把個人電腦與一個被禁網站資料庫相連接,阻止訪問這些進入"黑名單"的網址.而且,這個被屏蔽的"黑名單"可以不斷更新,而用戶則很難確切知道哪些內容被阻止.儘管這一軟體號稱可以關閉,也可以卸載,但用戶的自主選擇空間有多大,目前尚無 確切說法.
更加令人疑慮的是,如何確定"有害信息"的被禁網站資料庫?有無確定"黑名單"的透明機制,以及糾錯和救濟的通暢渠道?如何防止這成為權力濫用的"後門?截至目前,官方尚未對這些質疑給予回答. 6月11日,香港樹仁大學教授魏永征,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副教授周澤,以公民身份向國務院遞交建議書,認為工信部軟[2009] 226號文件( "關於計算機預裝綠色上網過濾軟體的通知")違法相關法律,缺乏科學性和合理性,建議國務院撤銷這一文件.
在建議書中,兩人詳細列舉了工信部行為涉嫌"違法"的五大理由:
- "變相限定他人購買其指定的經營者的商品,違反了"反不正當競爭法"第7條的規定.雖然第一年的軟體使用費系由國家支付("通知"未提及一年之後繼續使用用戶是否需要交錢),但指定預裝由鄭州金慧計算機系統工程有限公司和北京大正語言知識處理科技有限公司提供的軟體,仍然是變相限定他人購買其指定經營者的商品.
- "濫用行政權力,排除和限制競爭,違反了"反壟斷法"第8條,第32條,第37條的規定.市場上開發,生產與"綠壩-花季護航"軟體類似的,過濾不良信息軟體的企業很多,工信部的行為限制和排除了同類軟體經營者公平競爭的權利.
-違反"產品質量法",尤其是"在計算機質量國家標準之外,另行提出了新的標準,對生產者強加了"產品質量法"之外的產品責任和義務.
-限制了消費者對類似軟體商品的選擇權,侵犯了消費者"自主選擇商品或者服務的權利,違反了"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9條的規定.
-違背了"民法通則"和"合同法"中的"交易自由" "締約平等,自願"等原則.
兩人同時還向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遞交"行政壟斷違法舉報信"稱工信部要求預裝"綠壩-花季護航"軟體的行為,涉嫌"濫用行政權力,限制和排除競爭,損害消費者利益.同日,北京瑞風律師事務所律師李方平,則向工信部提出信息公開申請和聽證申請,要求公開預裝"綠壩-花季護航"軟體相關事宜的信息, 並對工信部這一行政行為的合法性與合理性進行聽證.截止目前,各界對預裝"綠壩"軟體合法性的爭議和質疑,仍在持續發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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