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數以百萬計的大學生畢業而等待他們的卻是為數不多就業機會。這一現象使得這個國家的主要規劃者們開始擔心,一場造就了一批專業人才的大規模社會實驗的正變得事與願違。
失業的管建(音)
發自北京的報導----大學畢業6個月後,失業的管建(音)住進一間8x8英尺大小[譯註:不到7平方米。]的出租屋,位於這個不斷擴展的首都的城鄉結合部。
他的住處修建地很倉促,房主甚至沒有費功夫去建配套的盥洗室。所以當有需要的時候,管需要跋涉到臨近的廁所。儘管每月的租金只有65美元[譯註:約RMB450元。],但這已是管所能支付的上限了。有時手頭實在太緊了,他就會忍著飢餓,靠著一個饅頭度過一天。
對管這個24歲、面帶親切微笑並且熱愛外國電影的廣播新聞專業畢業生來說,這並不是他所期望的生活。作為一位生長在中國北方老工業基地並且是家中第一位擁有大學文憑孩子,管原以為機會應該來的更容易。
然而,他卻成為中國大約300萬左右的失業或未充分就業的大學畢業生中的一分子。這些畢業生是一場由中央規劃者領導的意在為中國經濟發展培養更多的專業人員的大規模社會實驗的產物。這些人被冠以「蟻族」的稱號,這個稱號源自近來一部記錄他們的奮鬥的書的書名。「蟻族」組成了一支為數眾多的受過教育的青年大軍。他們日益增加的不滿情緒使得中國政府擔憂。
「他們代表著一代人的痛苦和迷茫」,作者廉思[ Lian Si,《蟻族》一書的主編,譯者注]寫道。 廉思是一位社會學家,他花了兩年時間研究這些畢業生,並同他們生活在一起。「當他們的憤怒和委屈到達一個臨界點的時候,某一特別事件就可以引發一場大規模的群眾運動」。
意識到這一潛在的威脅,北京竭力促使國有企業招收大學畢業生,同時鼓勵持有學歷者到農村工作。另一些畢業生則被徵召入伍。國有媒體曾報導過一些女大學畢業生力圖通過婚姻來結束她們那些無果的求職。
蟻族們的故事開始於10多年前。在1999年,中國政府施行了一套雄心勃勃的計畫讓大學的招生人數年增長30%。而那時,這個國家的工廠正經歷著亞洲金融風暴的洗禮。規劃者們相信,大學擴招會幫助中國從一個主要由出口導向性和低工資製造業組成的經濟體轉變為更加平衡的、社會地位有上行空間的白領工人構成的經濟體。
到2008年,在校大學的人數擴大到原來的5倍,達到2000萬。中國獲得畢業文憑的人數也從1999年的100萬增加到了去年的610 萬。然而,人們很快意識到社會上並沒有足夠的工作崗位提供給這些剛剛走出校門的大學生。北京已經將大學擴招的比例大幅消減為年增長
5%。
「每一個人都意識到政府未能提供足夠的就業崗位」,23歲的蘇紅(音)說道。蘇是社會學畢業生,她(他)參加了去年12月舉辦的公務員考試,這一考試有100萬人參加,競爭15,000個工作崗位。"人們對職業的期望越來越低",蘇說道[見注1]。
新聞專業畢業的管來自撫順,一個工業城市,以其巨大的露天煤礦而聞名。對於這個撫順工人階層的孩子來說,一紙大學文憑曾被看作是改善其命運的工具。
去年從位於他家鄉遼寧,西方人更熟悉的名字為「滿洲」,的渤海大學畢業後,管來到了北京。他競聘了一家電視臺,數千人參加了這次競聘。他進入了最後一輪面試,有6個參加,最終2人得到了工作呃,但他沒有。
管聳聳肩,並不太在意這次求職被拒的經歷。他隨後同三個大學同學住到了一起,他們的便宜住所位於福緣門(Fuyuanmen)。福緣門的意思是財富和命數之門,這個地方在首都的西北區的遠端。
福緣門的房主們,意識到了租房的需求,開始在他們四方的灰磚砌成的房子上修建附屬建築。管的房主購買了兩個預制的金屬房,那種建築工地上農民工用的簡易房,安放在自家屋頂。房主之後進一步把這兩間房隔成四間,每間像個兔棚一樣,大小和美國人家的典型浴室差不多。
為了進入他的房間,管需要先通過一個陡峭的鋼梯到達屋頂。屋頂已經被圍成一個小院。住在房頂的四個小夥共享一個水槽,用一個帶著一層油漬的電飯鍋做飯。這個住處經常很冷,不過從小生長在東北的管挺過了北京的寒冬。
管盡其所能的使周遭變得有生氣。他鋪了相互契合的彩色泡沫片在地上作為地毯。他挂了一副價值一美元的燈塔的海報。他的女友從遼寧來看他的時候在他小屋的破牆上帖了卡通猴的掛鉤,她還給他了一個週身披著細帆布的玩具熊。這隻小熊每晚和管一起睡在他那印有唐老鴨米老鼠的被單下。小熊的旁邊是一個空的餅乾盒,管用它來儲存DVD。管所喜愛的一部DVD是米開朗基羅·安東尼奧尼 1966年的經典之作《放大》。
雖然生活環境狹小且不潔,管卻很坦然,他承認"廁所的情況很不方便",但是"中國人已經習慣了小的生活空間,我的朋友還說我的房間很溫馨"。
管每週同父母通幾回電話,不過極少提及他所居住這個骯髒的房子。他告訴父母自己生活的很舒適,還讓他們別寄太多的錢過來。
管找過幾個短期的兼職,不過不怎麼滿意,收入也不好。他依舊沒有動搖他的目標:要在電視臺裡找份工作。為了這個目標他已經付出了太多,現在就放棄還為時過早。他有時會在沒有事先約定的情況下突襲他潛在僱主的辦公室,有的僱主會和他談上兩句,有的則會憤怒的責問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地址。他覺得因為缺少同重要人物在家族或政治上的關係,要在中國社會提升自己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一月初,一個朋友介他去見一位國家電視台電影頻道的製片人。30分鐘的面試進行的很順利。製片人問管最喜歡的電影是哪一部,管答曰: 「肖申克的救贖」。製片人建議管多學習經典的中國電影。
在通過網路關注了中國電影發展歷史一週之後,管收到了回電。那個頻道願意雇他,但只是作為實習生,一月幾百美元。沒有別的選擇,管接受了這份工作。
「從感情上講,這是我希望的工作。但是就物質方面來說,這還不是,」管說道,「我將力圖讓兩者得兼」。
作者聯繫方式:[email protected]
時代週刊北京辦事處的Nicole Liu和Tommy Yang對此報導也有貢獻。
譯者註釋:
[1] 更準確的數據:2010年公務員考試報名人數135萬,筆試時間為2009年11月29日,2010年計畫招考1.5萬人。 2009年公務員考試報名人數105萬,招考職位13566人。
數據來源: http://edu.sina.com.cn/official/zhiwei/
http://edu.sina.com.cn/official/2009-11-08/1559224989.shtml
原文刊載於《洛杉磯時報》
原文標題:LA Times:Young, educated and jobless in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