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本人因報名參加藝術家艾未未的河蟹大宴活動被喝茶,我早就知道沒有通信隱私所以給女生發肉麻簡訊都很注意,請大家注意,《竊聽風暴》其實是有天朝版的,還是加強版),由於對方說,或者是不承認自己是國寶,那我就稱呼他們為秘警,反正都是一樣的令人討厭。
有些事情是能預感到的,所以當我接到秘警的喝茶電話時我甚至很興奮,興奮伴隨著恐懼,恐懼伴隨著興奮。這一天終於來了。我要成為一匹合格的草泥馬了。
有些話我必須說在前頭,秘密police們,我十分理解並同情你們的職業和大腦,你們對我的任何威脅都間接地幫我打破恐懼,包括我曾猶豫要不要寫喝茶記,因為我當時還糊里糊塗地答應你們說不把談話內容說出去,但這沒有任何法律依據也不是什麼狗屁國家機密,我只能說抱歉,我做不到,我必須把這件事情公開,以讓我的朋友們知道,我相信對於他們來說不僅是個新鮮的爆料,或許還會引發他們的思考,為什麼一個沒有違背任何法律的公民在行使他的自由和權力的時候會被秘密警察盯上?或許能引發一些人思考我們生活的環境,以及我們的下一代將要生活的環境。在此,我隱去我所在的城市和秘密警察的姓,希望霹靂姐和艾嬸能理解。
秘警們,你們威脅我,但我並不恨你們雖然我對你們的厭惡是真實的。我寫喝茶記大家看得很輕鬆,實際上過程並不那麼輕鬆,我承認,我多少有點恐懼。
去了局子裡後恐懼倒是消失了一大半。對方是兩個人,我沒叫他們出示警官證和傳喚證,法律程序上的違法了,不過我想對於他們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或者是秘密警察這個職業本身並沒有多少光彩,所以也就作罷。
談話在輕鬆好友的氛圍開始了,對方是兩個人,一人記錄一人問話,記錄的人偶爾插話。秘警A以詩人艾青打開話匣,說艾青是他喜歡的詩人,愛國詩人等,寫出了振奮人心的詩句……之類無關要緊的屁話。然後說到艾青的兒子艾未未,說這個人就不和諧了。接著問我怎麼認識他的。我答曰我喜歡他的藝術作品,A警迫不急待地說是的,比如鳥巢,他表示很喜歡艾未未的藝術作品並盛讚艾在「專業」上的成就,我差點沒笑出來。接著就是反華勢力那套了,估計大家耳熟能詳,如果不詳則翻翻近期新華日報的社論學習。由於對話過多,我無法保證我的記錄符合先後順序。
A警問:你如何看待艾未未?
我答曰:艾未未時位著名的現代藝術家,同時他也是位社會活動家,為拉動中國公民的現代公民意識的發展做出了很多的貢獻。
警問:那你覺得什麼是現代公民意識?
我答曰:我認為現代公民意識表現在公民的權利意識和參與社會公共事務的精神,每個公民都應該有參與公共事務與監督政府的意識。
警曰:我同意你的看法,可此次艾未未搞個什麼「河蟹盛宴」,利用它巨大的影響力召喚網友抗議上海市政府是不妥的,「河蟹」暗指領導人提出的「和諧」社會,你說這是什麼意思嘛?
我曰:首先,河蟹已成了很多人調侃的對象,難道警官你不知道嗎?其次,上海市政府要強拆艾未未剛修建好的建築,艾就順勢把他搞成一個行為藝術活動,這是合情合理也完全合法的,我認為沒有什麼不妥。
警小怒:什麼合情合理?上海政府要拆他的房子那是他和上海市政府的事情,他幹嘛要把大家叫過去 ?
我曰:上海市政府已經下了限期拆遷令了,這還有什麼可談的?政府要拆你的房子你有辦法嗎?連個協商的渠道都沒有。艾把網友叫過去完全是他的權利,合法權利,就像我辦什麼喜事把我朋友叫到我家來玩,那是我的權利,難道還要經過政府批准?
警曰:艾有沒有想過可能出現的後果?那麼多人聚在一塊出了事怎麼辦?
我問,都是一群理性和平的公民,有什麼事會出。
另一個警粗魯地說:打砸搶,那麼多人聚在一起到時就會失去理智,你看前年家樂福遊行就是這樣的,學生目的是好的,可到後來就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我說,別把家樂福遊行和這次的聚會扯在一塊,我認為家樂福遊行是沒腦子的人做的,你要抗議的是法國政府,你抵制一個超市做什麼?
警曰:講遠了,我們回到這個事情上來,艾未未他為了自己的事情在網上把網友請到上海去,他有沒有考慮過別人?如果他是在工作日搞這個活動呢?那大家還不要工作了?
我對此警的邏輯感到莫名其妙,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太雷人了。難道他腦子裡就沒有個人選擇自由這幾個字?
警繼續說,這是艾和上海市政府的矛盾,應該坐下來和上海政府的人談談而不是這樣鬧。
我曰:強拆是沒有可能改變的,中國大地到處都是強拆血拆,這是一個社會現實,艾未未出於這一社會現實搞個行為藝術這是他的權利。
警無厘頭了:什麼強拆?都是有補償的,你在哪見過強拆?
我又被雷住了,一個人需要一個多麼stupid的腦子才會否認這樣的現實?我當時還是無言以對,都忘了跟他說唐福珍以及那麼多以汽油自焚阻止強拆的釘子戶,還有奧運難民的代表-倪玉蘭律師(一個因強拆上訪被關監獄並在獄中被折磨到殘廢的女律師),上海世博難民,難道他不知道這些?
警繼續說,不是什麼都可以打著藝術的幌子的,據我們掌握的消息,艾有和西方反華勢力接觸,前不久還在歐洲拿一個什麼獎,什麼獎來著我記不住了,還被該國總統接見,回來後就更狂了(大概這個意思)。
我笑曰:艾參與公共事務已經很久了。
警不屑地說,我們掌握的信息比你多的多,你瞭解的信息不對稱(我無語,既然這些人掌握的信息這麼對稱怎麼還這麼一副stupid的一滴兒樣?)艾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但背地裏卻從事賣國行為。
我打斷他:什麼是賣國?你首先要有對這個國家利益的簽字權啊!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賣?只有ZF才可以賣國,這是常識!
警對此沒多說什麼,又繼續扯:在西方啊,人們對賣國者是最痛恨的,只有我們中國才這麼寬容,你叫他(指艾)到西方去試試?一個人最起碼要愛國,愛民族,眼裡要有民族大義(大概是這個意思,我記不清楚了),還叫我要站在一個高度講問題,哈哈。
對此我也懶得說什麼了,畢竟我曾經也是愛國主義的受害者,但他這麼一把年紀了……,我也不好破壞他的精神支柱和G點敏感度。相信西方對愛國主義有較深刻的反省,愛國主義是流氓最後的庇護所,這話是誰說的?
之後又扯了一大堆,基本上雙方都不認同對方,但他們更強勢,口氣很硬,我也不想有什麼衝突,不想不明不白地被關局子裡。其實我明白他們把我叫來就是要威脅我不准去參加河蟹盛宴
終於,一位警拍了桌子說,今天把你叫過來的目的很簡單,你週日不能去!
我有點急了,反問為什麼?你們憑什麼限制我的出行自由?我沒做任何違法的事情,你們這樣做拿出法律依據來啊!
警曰:我們沒有限制你的自由,只是週日你不能去上海,你可以去北京去XX,就是不能去上海(自相矛盾),到時我們就有法律依據了。
我表示抗議,我又沒違反任何法律,你們憑什麼侵犯我的天賦人權?
一個警凶道:別在這裡說什麼天賦人權,這裡是共產黨自製!
呵呵,終於路出流氓本性了。我心裏想你們還不如一開始就拿著衝鋒槍指著我呢,我保證立馬叫你們大爺。我沉默,表示不妥協。
警繼續說,你若真要去我們也會採取措施讓你去不成並且後果會很嚴重,我們會去你單位找你,找你領導(真他媽還跟我領導說了,我日)。
我笑笑:我相信你們有這能力。
接著,對方又問我住哪,我說不告訴你們,免得你們來騷擾我。
對方開始凶威脅我說,現在不說可以,到時候叫派出所來查什麼的。我聽了很不爽,但還是克制,反問,你要我住址做什麼?對方說瞭解你的情況嘛,既然都來了,就說得詳細點,還要問我雙親的名字,我堅決不說,媽的,如果你們這些人騷擾我家人怎麼辦?我媽肯定會以為我犯了什麼事,會擔心我。最後在對方的威脅下我告訴了住址,並要他保證沒吊事不要來騷擾了。另一個警說只要你以後不違法犯罪……,我一聽馬上打斷,什麼違法犯罪,我過去沒犯過以後也不會犯,你怎麼能說只要以後不違法犯罪??
回到喝茶記,由於我一直不肯妥協週日不去上海,就拖到12點了,期間兩秘警請我到樓下吃了頓飯,其中一個還很熱情地給我夾菜,就餐氛圍友好無比,好像忘了剛才的事。也許他們暫時脫下了秘警的外衣變成普通人了,此刻我更樂意把他們看作是剛認識的兩個人,一起吃個反哈牛逼什麼的,他們也是普通人,為了吃口飯為這個傻逼體制效力,平時也會抱怨生活,抱怨社會不公什麼的(估計維穩費都沒分到他們身上),秘警幹著最髒最累的活,真是可憐。可憐的是,他們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還認為自己在促進社會進步(我聽到這話時已經被雷焦了)
吃完飯回局子裡,秘警又馬上嚴肅起來了,此時我已經不想跟他們糾纏了,加之有點恐懼,就跟他們說我週日不去了。對不起,我第一次喝茶,沒有耐心或者是接受了威脅,這次無法參加草泥馬狂歡節我遺憾無比!
我跟他們說,槍在你們手上,我認慫,我被迫不能去。
對方估計是達成目的了,態度緩和了一些,說,你就說不願去不就成了嗎,什麼被迫啊,這話說的。
我堅決說,我是被迫不能去!你們這是紅色恐怖。
警沒再多說什麼。接著在列印出來的談話記錄上按上癮,按了很多,很無語。記錄一定要核對,警還很熱情地說你自己要看過啊,這是對你的負責。搞笑的是,記錄上先寫我的簡歷和談話過程,最後寫著他們的戰果:經教育後…… 直接暈倒,教育我啊,就算你請我喝一百次茶都不會改變我任何觀點。
期間有個小插曲,從其他房間來了一個令人厭惡的秘警想誘我說出參加這次活動的其他人,問我是不是上海的朋友叫我去的,這種手段很噁心,我堅決否認!
第一次喝茶就這麼結束了,很遺憾,我不夠勇敢,沒去河蟹宴,很佩服那些被威脅了還去的,我做的不夠,艾嬸說,勇敢的人有福了。連行自己的天賦人權都要有恐懼,我不想讓我的孩子生活在這樣的黑暗下,所以我今天決定把喝茶記寫出來以大家分享,很有可能秘警會看到並請我喝第二次茶,呵呵,歡迎。以後如果有人被喝茶,只要離我離得不遠,我願陪他去,說到做到,此帖為證。
人總會有恐懼,英雄只是特例。如果有一半的青年人願意關心我們的生存環境和我們的自由,那麼情況就不會這樣。公民社會需要每個人付出努力去推進而不不靠青天領導的強有力的政策。每次圍觀(非魯迅文中的圍觀),參與,甚至被喝茶都是一種努力,和對黑暗的反抗,而做到這些並不難,非暴力不合作才是出路。如果每個人都想苟且那麼在空中飄揚的特權總會不巧地打在你肩上並讓你無處伸冤,難道你還想讓你的子子孫孫生活在這樣的環境嗎?一個連孩子都要毒害的環境嗎?你不感到內疚? 與其如此還不如早點拿出自己的勇氣,理性和行動,對強權,對不公說「不」!
你們總說,現在我們還弱小,要先生存 ,社會是很現實的,我們還是先適應吧。
犬儒和玩世不恭很容易。但一個人的覺醒和行動並不和求生存有任何矛盾,而且是一個人生命成長的必須,所以還是收起這套說法吧。你們想寄希望與飄渺的,沒有人願意用行動去改變的未來?笑話吧。
面對他人的不幸和社會的黑暗表現出不屑,這並不能表示你成熟,謝謝。別人在黑暗的屋子裡點起一根蠟燭你難道能說:夥計,沒用的,這屋子這麼黑,這點小燈有什麼用呢?並叫他熄滅,裝作很享受黑暗並幻想未來總會光明的嗎?
2010-11-17
草泥馬 ---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