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為旅美中國經濟專家與評論家,美國《商業週刊》1999年評為「亞洲之星」。其著作《現代化的陷阱》一書被推選為「30年中國最具影響力的300本書」。
在中國,誕生只有20個月的微博,正以其海量資訊與即時傳播的優勢迅速成長。據統計,中國微博用戶從2010年底的6,311萬爆發成長到1.95億,與6.1%的網民增幅相比,微博用戶增幅高達208.9%,成為增幅最快的網際網路應用模式。中國社科院7月12日發布的「新媒體藍皮書」根據微博的作用,將其稱之為僅次於新聞門戶和網路論壇的第三大網路媒體。
微博在中國的前世今生
「新媒體藍皮書」《中國新媒體發展報告(2011)》列出專章〈1998-2010年中國重大網路輿論事件與傳播特徵〉,指出:據對中國210起重大輿論事件的研究,網路輿論在67%的事件中起到了推動政府解決問題的正面積極作用。相對於前微博時代的網路媒體,微博的自由度與發散性顯然要高許多,更便於網友「圍觀」。於是有人期許微博成為「圍觀改變中國」的重要承擔者,通過微博問政,促進中國改變。
微博的老祖宗是用140個字元來傳遞濃縮訊息的Twitter(推特)。中國曾有個最早的Twitter模仿者「飯否」,在2009年震驚世界的「新疆七五事件」中起了重要的資訊傳播作用,因此被當局強行關閉。此後,中國的維權人士及異議者被迫聚集於海外的Twitter之上縱論時政,臧否人物。今年2月17日,海外異議者還成功地通過Twitter發布了中國茉莉花革命的第一條消息,迫使北京當局在真假難辨的狀態下,以其過度防範的姿態「實現」了中國的茉莉花革命。
在美國高度讚揚Twitter、Facebook等社交網站在蘇丹大選中所起的積極作用之後,北京對Twitter這一不受控制的社交平臺保持高度警惕。在國內異議人士「出走」到Twitter之後,北京遂採取替代策略,在國內涵育功能類似的社交網站。新浪是中國國內最早的微博試水者,其他的網站亦緊緊跟上。
微博的「長板」與「短板」
微博被移植到中國後,被中國網友創造性地將其從社交工具轉換成媒體平臺。號稱「世界上最勤奮」的中國網友利用其特點,充分發揮了同類聚合的功能,無論是功能的多樣性還是對資訊的容納量,早已經超過了它的模仿對象Twitter。
但作為一種新媒體,微博有其長處與短處。微博的「長板」是:無論是從消息的傳播速度還是其組織動員方面,其作用和影響都是革新性的。由於參與門檻低,沒有「看守」,任何人都可以將身邊的突發事件通過微博傳播。近兩年以來,中國許多突發事件最早都是通過微博發布,許多記者也都在微博上淘金,尋找各種有價值的新聞線索並跟蹤採訪,然後並以最快的速度製作成新聞。今年中國的茉莉花革命就是由自由亞洲記者丁小根據推友「秘密樹洞」的消息而發了一條報導引起。因此,微博甚至成為外媒眼中「一個觀察中國正在發生什麼的即時檢測系統」。而且微博因其傳播的放大效應,可促使事件迅速發酵,這是傳統媒體及前微博時代的網路媒體所欠缺的。
微博的短板是:作為新聞的首發之地,其訊息來源的可靠性有待檢驗。加之受限於字數,無法深入挖掘、細緻鋪陳,因而始終只能作為前兩類媒體的補充與線索提供者。
微博問政有無可能?
網路輿論在中國的公共生活中扮演的角色越來越重要。藍皮書列舉的210起網路輿論案例中,與官員腐敗、政府管理密切相關的47起,佔案例總數的22%,顯示出網民對政治生活的關注。其中警民對抗、房屋拆遷問題,是最容易引起網路輿論關注的焦點和熱點。人們注意到,隨著微博、手機等新媒體迅猛發展,政府管理、房屋拆遷、警民對抗事件在網路輿論事件中的比例呈擴大趨勢,成為最容易引髮網路輿論關注的興趣點,這是2010年以來出現的新變化。
由於微博的作用日益重要,中國一些地方政府如浙江省甚至號召本地官員去開微博,藉微博傳遞政府工作資訊,以示親民。據稱,微博上經認證的官員帳號已達四位數。但其中最高官階的官員是新疆黨委書記張春賢。張在今年「兩會」期間開通了微博帳號,是中國唯一一個省部級高官。
但指望通過微博問政顯然並無可能。且不說金盾工程的主要技術負責人,號稱「GFW之父」(網路長城 Great Fire Wall)的中國科技大學校長方濱興,正日以繼夜地在開發控制中國網際網路的新技術,高科技公司的自律也足以使這一幻想破產。以新浪為例就足以說明中國的現實。
新浪微博是影響力最大的國內微博,抓住文娛明星、行業精英、傳播領袖這三種人,新浪微博不但佔據了微博傳播的制高點,還佔據了二次、三次乃至N次傳統大眾傳播的制高點。但新浪微博在控制言論方面的「自律」富含中國特色的狡黠。新浪CEO曹國偉曾坦承:「出現敏感話題時,新浪可創造性地限制談話內容,而不是將其全部刪除」。有人將這種「創造性地限制談話內容」的手法總結出來,主要是四種:刪帖、屏蔽貼、禁言、刪ID。
於是,在新浪微博,被長期禁言或直接刪除ID的網友,就形成了「轉世黨」這一獨特的現象(註冊新ID,在原用戶名後加上二世、三世等字樣),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蕭瀚據說「轉世」多達上百次,最後終於無法忍受。6月底,蕭瀚花了近8個小時,將自己的8,539條微博全部刪完,離開新浪。還有更多的無名轉世者,只能默默地死,默默地生。
除了網路管制之外,還有一個網路資源佔有不均造成的知性裂溝,也使微博問政暫無可能,比如網民在地域上多集中在東部發達地區;享有更多發言權的群體上多集中在佔有更多政治、文化、經濟資源的群體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