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紐約大都會,生活的節奏突然加快了很多。然而對於我這樣一個安貧樂道的人來說,不管走到那裡,都能輕易的感受到生活中的樂趣。或漫步於閑庭吟詩,或雨夜下靜讀聖章,在平凡的日子裡潛心靜修,不亦樂乎。許多曾經來過美國的朋友和網上文友聽說我移居紐約了,就好心的來信詢問我的生活近況。在他們的印象中,紐約是一個難以長居的地方,因為紐約是「富人的天堂,窮人的地獄」。我聽後不以為然,頗以居住在大都市自足。他們說,紐約房租很貴,生活壓力大,又髒又亂,飲食不合口味,多人擠居小房,真不知道你樂在何處?我答曰:的確如此,還有語言不通,時差疲勞等因素,讓俗人不爽。但是紐約有風有雨,有春有秋,近郊可以觀海,遠行也能登山,比起那沒有四季的熱帶小國可瀟灑多了啊,何樂而不為?
宋朝無門和尚的詩《頌》中說:「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挂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紐約偶有颶風駭人,卻也雨水豐潤,讓我樂在其中,雨夜靜讀更是一大樂趣。小時候生長在中國的華北地區,經常聽到農民們講:春雨貴如油。後來我追根求源,找到原詩的出處,它出自於明朝解縉的一首打油詩:「春雨貴如油,下得滿街流,滑倒解學士,笑壞一群牛。」在中國北方,春季正是越冬農作物如小麥等從開始返青到乳熟期,需要很多的水。玉米、棉花等,從播種到成苗,也要求充足的水,此時,若能有雨水降臨,自然就顯得特別寶貴,故有「春雨貴如油」之說。古代的文人墨客,不乏讚賞春雨的詩句。宋朝陸游有「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的絕句,唐朝孟浩然的《春曉》有「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的吟唱;最讓我心靈震撼的是杜甫的《春夜喜雨》「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好一個「潤物細無聲」!百吟不厭。
與春雨相比較,秋雨就略有悲涼之感了。晏殊的詩詞《踏莎行.碧海無波》中有「高樓目盡欲黃昏,梧桐葉上蕭蕭雨」之句,隱隱的牽動人們心中的相思之情。白居易的《長恨歌》中「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西宮南內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的描述頗有荒涼之感。但是唐詩宋詞中也不乏對秋雨的讚美之詞,唐朝王維的《欒家瀨》中說:「颯颯秋雨中,淺淺石榴瀉。跳波自相漸,白鷺驚復下。」讓人感受到詩中的仙境,質樸高雅,真實神來之筆。他在《山居秋暝》中描寫的美景也令人神往:「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唐朝劉長卿的《游休禪師雙峰寺》中的「寒潭映白月,秋雨上青苔」也是一幅美麗的畫卷。
嘈雜的環境讓人無法靜心,物慾的誘惑讓人不能神寧。但是作為一個看淡了世情的修煉人,每當在雨夜展燈靜讀,我的內心總是有一種無法言表的喜悅。在寂靜的深夜,雨水不斷地敲打在屋檐上,時緩時急,好似在彈奏一首優美的交響曲。霎那間世俗的喧器就像一時被澆滅了,天地間就只剩下這美妙的雨聲。捲縮在溫暖的小屋裡,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恬靜。雨夜中充滿了詩情畫意。所以我喜歡在這樣的時光中去凝神靜心閱讀文字。全身心沉浸在文字中,心中就只有清泉汩汩流動,一切名利皆浮於身外。明朝的洪自誠在《菜根譚》一書中說:「登高使人心曠,臨流使人意遠;讀書於雨雪之夜,使人神清;舒嘯於丘阜之巔,使人興邁。」可見古代的文人們也樂於在雪雨之夜讀書。在淅淅瀝瀝的細雨中一邊聆聽雨聲的悠揚,一邊凝神閱讀聖賢之作,其樂無窮。下雨如在白天,我經常樂於在雨中散步。雨水無私的滋潤著大地山川,雨聲也給我帶來了無限的靈感,因此許多詩歌散文都是伴隨著雨聲誕生的。感謝上天,感謝神靈,人生中常有風雨相伴,靈性才能在磨難中升華。雨夜靜讀,雨中散步,讓我感受到了造物主洪大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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