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裡,除了兒歌,還有《歌唱祖國》。「勝利的歌聲多麼嘹亮」!那廣播讓附近的居民和幼兒們一樣,都得聽。
在一警務室的邊上,掛著一橫幅,寫著「志願者活動點」。晚上,樂隊在那裡演奏,配合十幾個中年婦女的排練:唱紅歌,舞彩扇。又在準備什麼慶典了!
這是P市T區一個角落。走出去,小路、大路都有監控器。協警開著摩托不時在巡邏。
這個區,因偏離市中心,房價較低,故來購房的較多。但不少人日子過得不輕鬆。我舉一例:一家農民工,買了二手房,自己搞裝修。他家有個男孩,十三、四歲,沒有上學,不知什麼原因。他們早就搬進去了。我晚上從他家的門口過,見他們開著窗戶,吃擺飯,三人對著電視機。電視有「雪花」,未裝「閉路機頂盒」,只有室內天線,他們看得很入神。
再看看附近。對面樓群有個老太婆,一個人,兒子在外打工。她每天帶著播放機,放大音量聽山歌,還專找人多的地方聽,好像與人同樂,充滿幸福感。人多的地方在哪裡?樹蔭下,不少男女在打牌。還有很多年青人、中年人待在棋牌室、電子遊戲廳,白天黑夜都不少,不知他們是失業還是日子過得很優閑。
最有人氣的地方是一個大廣場。晚上,許多人在那裡打球、散步。那裡有塊開闊地,許多中、青年男女,還有老年,在那裡跳著健身舞、交誼舞,民間組織的。但來了區裡組織的「文藝宣傳隊」、來了幼兒園的「匯報演出」和評比,把這裡佔用了。他們都帶來佈景、演出服、樂隊、音響和燈光,不知他們的經費是從哪裡來。只是那些幼兒,我覺得,太受擺弄了。
周圍是各種地攤和生意。攤主多數都是中、青年女子,有的帶著小孩。這裡吃的、用的樣樣都便宜,但看的人多,買的人少。市區又如何?
市區很現代。雖說房地產要進行調控,但拆的拆,建的建,依然不少,包括弧稱「西南第一樓」。
另有一事很熱鬧,「爭創國家文明城市」,讓我想起以往的「群眾運動」。到處都是宣傳標語,檢查團快到了!於是,各路人員下基層,在全市各地清查違章,指揮工人清垃圾。不用說,市民都知道:這幾天不能亂停亂放、亂扔垃圾、擺地攤。幾天後,檢查團一走,恢復原樣。但也難說,也可能評上「文明城市」。
P市是個工業城市,又搞旅遊城市,大興園林與景奌,還搞什麼「國際」性的文體賽事與盛會。是否帶動了就業?看看街頭:
街頭大量青、少年,很多來自郊縣和農村。晚上要回去,又遇下班人群,故公交車上人很擠。還塞車,各種車輛擠成一團。但公交車上讓座,似乎比一些別的城市多一些。什麼原因?
不斷廣播:請給老人、孕婦、抱小孩的讓座;不少文明用語,有要求,有關照。據說,這有許多年了。這是否說,一旦形成制度性的氛圍,無論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都可能影響人的情緒、素質和行為?而P市的文化程度,據說,普遍看,不是很高。故要問:是否人的素質與文化程度一定成「正比」?我看也未必。我舉兩例:
我認識一家,那天,他家七歲的女兒跟著她爺爺,從農村來的爺爺,在樓道遇到我。我打招呼,並未問他別的,想不到她爺爺向我指明他住在幾樓靠哪一邊。他孫女笑了。不知這是他的素質不錯,懂禮貌還是為人太老實?
另一例:有個女孩,上小學,她母親是個中學老師,我與她家不是很熟悉。只是這孩子,無論是在樓道遇到我,還是在路上遇到我,即使我未看見,未打招呼,她都會喊我「爺爺好」! 而笑容燦爛!
當然,還有許多例子,可以說明善與惡的根源。說到這裡,又想到,當一個人,當一切都沒有指望時;比如走到了絕境,會從他身上看到什麼?
我發現,常會看到信神、信運氣,或不擇手段,或乞求,或最後一搏,甚至拚命,也可能只有等死。因此,我奇怪,為什麼有人盲目崇拜?有人獻媚或下跪?有人專靠欺騙與權勢?有人迷信「傳銷」、「地下六合彩」?而不少地方總有惡性事件和爭鬥?是什麼原因促成,或是什麼讓他們感到只能這樣?
當然不是神的力量在驅使。很多時候,自有歷史以來,往往都是專制與惡勢力勾結與統治,讓人們只能這樣,失去尊嚴、良知、出路和自由。當然,也使無數人不知什麼是應有的人權。
我到過很多弱勢群體、老弱病殘住的一片公租房。在那裡,我見到久病等死的窮人,也聽說在別處另有兩處住房又在這裡入住的某人。另外,也看到,因這裡房租低,很難入住,故不少人為慶賀入住,在門上貼的紅對聯。對聯寫的當然不同。有一幅寫道:「吃水不忘挖井人;感謝政府感謝黨」。我奇怪:難道這人到這世上只有感恩的份,不該有他的立足之地,以及飲水、陽光和空氣?難道他不知天上不會掉下餡兒餅?又或他是比別人多佔了,或者他不該住上公租房,不符條件,或沒有作過承擔、繳過費用、押金與稅金?這讓我想到「有奶便是娘」,以及「是人還是物」……
但是,這就是現實,這就是這片土地的現實,而且是一些真相。難道都要讚美、都要歌唱?我不能!我只能用自己的眼睛,以及思考,來增添,或展開一些真實的生活。否則,怎能尋得良知,怎能爭得人權與自由。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