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了那些鋪天蓋地的逃離北上廣的報導,就誤認為其他城市的人就一定安於現狀,那就大錯特錯了。雖然,截止2012年,我們大學30人的班集體,只有個別人還在北、廣奮鬥,可誰又能聽到,我們這些人聚會時,對外面世界巨大渴望的口水聲呢?
我們這些看似安穩的石家莊市民——中國二線城市人的典型代表,能打聽到關於外面世界的各種風言風語:那誰誰誰還和女朋友在北京掙扎,而立之年的六一節,兩口子也不敢提生養這件事,每年搬家週轉頻繁,讓兩個人的感情雖然沒有出現大的問題,卻對生兒育女心生恐懼。
小誰和大誰在廣州裸婚了,兩家的父母勒緊褲腰帶,也僅夠相戀十年的二人交了不足30%的首付,小誰說,最近常去剛開始挖槽的工地張望,在看不到的那一層,她還指望著那個窩能給計畫中的孩子一種家的柔軟。
這些觸目驚心的事實,來自身邊的同學、朋友,更具體更立體,也比報導中的化名們更具有恐嚇性的穿透力。
要說我們也算小康了,生病了有保險,不用微博求助群眾募捐;寂寞了有年假,遊艇有點遠,出國轉圈還是沒問題;沒長年累月的加班、趕場導致的過勞死,也用不著杜拉拉升職記的各種職場秘籍。大多數人在不急不緩的「單位」裡,或者公職或者在編,日子不緊不慢,生活無驚無險。
可我們為什麼覺得那麼的乏味,相反對充滿了不安和未知的大城市滿心嚮往呢?
大學舍友曾懷抱著閨女,因買一桶奶粉得去香港,在哺乳期就恨恨的喊出,我要逃離這個地兒,逃離這日子。可第二天電話裡就興奮的告訴我說,她的寶貝開始長牙,奶粉減量,這個月的銀子可以多攢點。
「單位」的新同事,來自大城市,抱怨這裡沒有重大的體育賽事,也沒有明星扎堆的演唱會,想吃越南菜得回京,翻遍《賈寶玉》各個城市的巡演名單,也沒看到「石家莊」的三個字。他扔出一句「沒文化真可怕」,我們聽著很不舒服,卻無可辯駁。
這個城市正在熱火朝天地搞夜經濟。公交車時間延長,市區很多路段開闢了經濟區,你只要去看一個,就能想出其他區域的模樣:燒烤攤是主流,麻辣燙陪 襯,地攤上十塊錢的背心和兩塊錢的襪子總有人砍價,扎啤和光膀子的爺們總是捆綁式出現,我知道這並不是我們城市的特寫,在中國大多數二線甚至三線城市,夏季的夜晚大多在這樣的微風中緩慢度過。誰也沒覺得有什麼。
每個城市的新華書店都被網商吞噬的差不多了,荒島和西西佛書店,還有那些極有性格的咖啡店,一年半載都不會到我們的城市落戶。在這裡,街頭的按摩店 和洗浴中心總比這些精神食糧更有市場。無數個週末,不是在電視前就是在床單上,只因我們無處安放的靈魂,在這個城市那麼的孤單。
我和朋友們曾經探討,是不是所在城市的房價剛過萬,才導致我們想的那麼多,對生活有了更多的要求。就像開車回家的路上,對路邊等紅燈的自行車大軍,總有著那麼一絲的同情而不是優越感。是不是我們也像討生活的三輪車伕,在大雨中也要努力蹬車,才能感受到日子的認真呢?
當這些臆想始終是臆想,就把所有的努力都放在了逃離這座城市上。我們的聚會話題也越來越多地涉及到夢想和理想。尤其是我們跑到北京去看了一場萬曉 利,晚上被現場的氣氛high到了不能自已,而出了場子卻在那個城市無落腳之地時,那種歸屬感上的荒涼和精神世界爆炸式快感的落差,又怎麼是語言可以說得 清楚的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沒有驚天動力的外力刺激下,事實上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都知道,自己可能就要在這樣的狀態下過下去了,尤其是過了而立,尤其是有了國人頗為依賴的房產,尤其是有了作為傳承的孩子,擁有的越多,越難以割捨。
星巴克寥落的客人,旁若無人的大笑接電話,多次打斷我寫這篇文章的思路,有時候我很困惑,我們的GDP怎麼就無法安撫一線二線所有線城市的我們呢?是我們仰望的太多,還是丟失了靈魂,再或者,無知地活著是最好的出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