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3年08月11日訊】近期,北京大學攻讀社會學博士馮軍旗的論文《中縣幹部》引起廣泛關注。據媒體報導,馮軍旗為完成博士論文,於2008年深入中原腹地的一個農業縣挂職兩年。他借「職務之便」收集官員在年齡、學歷方面的造假證據,披露該縣改革開放以來的虛假政績工程,甚至蒐羅了這個縣1013名副科級及以上幹部的簡歷,尋找他們升遷路上的「奧秘」。他還試圖還原官場晉升道路上秘而不宣的「上貢體制」與「買官賣官」,並屢次接近「最為隱秘」的紀委官員,考察「摘帽的尺度」,以力圖在某種程度上還原這個縣乃至更廣意義上的基層官場生態。
隨著部分章節被媒體摘引披露,這篇已經完成一年有餘的論文進入公眾視野。依照學術慣例,論文中的人名與地名均應進行技術處理。馮軍旗將這個地方命名為「中縣」,意為「縣裡的中國」。
「三農」問題專家於建嶸說:論文「道出了中國縣鄉政治的實情。」有評論稱:這份基層政治研究論文,為中國未來的改革路徑選擇,提供了一個真實而殘酷的考察樣本。基層官場到底有多真實、多殘酷?曾兵以媒體相關報導為藍本,試圖從多個方面梳理基層官場生態環境,請網友們拍磚。
1.吃喝,官員非常重要的工作之一
馮軍旗首先到一個鄉挂職副鄉長。他下到鄉里後,接連兩週時間,鄉里領導班子的十幾個成員輪番為新到任的副鄉長接風。酒量只有一兩的馮軍旗吐了半個月。有人偷塞給他兩盒「速效救心丸」和「丹參滴丸」,並解釋說,這是「官場必備良藥」。曾兵以為,接風宴肯定不用個人買單,而如此的熱情寬待背後,說明瞭吃喝已經成為官場的常態,否則,速效救心丸和丹參滴丸怎麼能成為官員保護自己身體的「必備良藥」呢?茅台等高檔酒輪番漲價,中國成為奢侈品消費大國,其中的原由大概就不說自明瞭。
2.形象,官員絕不能混同於老百姓
在好心人的提醒下,馮軍旗特意買了兩件有牌子的衣服。同事笑著說:「哎呀,馮博士你這個穿著才像副鄉長嘛!」次年改任縣長助理,他迎來了一個秘書、一輛黑色的桑塔納3000轎車以及一套100多平方米的三居室。官員應該是什麼樣?在澡堂子裡,都脫得光光,分不出哪個是官,而穿上衣服就不一樣了。過去的軍官是四個口袋,現在官兵就更加分明。馮軍旗短暫的為官經歷告訴我們,官員絕不會混同於老百姓,官的樣子是衣服裝扮起來的,是車子、房子等待遇抬舉起來的,是前呼後擁捧起來的。像楊善洲沒有樣子的「傻」官真是太另類了。整天想著樣子、待遇,還有精力為老百姓做點實事嗎?
3.成熟,上下有人才是政治上成熟的表現
某鄉黨委副書記通過曾任政府辦主任的公公做了縣委書記的工作,但競爭對手卻將招呼打到了同省的政協主席那裡。落敗後的她說道「我真是政治上不成熟,不知道潛規則的重要性,認為光從下面推就行了,沒想到還需要上面有人拉你。」官員職務晉升歷來都是個變數,在沒有最後敲定之前,就可能發生令人無法想像的N種變化。曾兵以為,「上拉、下推」不乏抱怨的成分,但其形象比喻說明,官員的選拔任用與百姓無關,百姓喜歡沒有用,基層推舉也起不了多大用,起決定性作用的還是看上面有沒有人。有些人就是因為被領導「看上」後,才進步很大、很快,上面的集中打壓了下面的民主。
4.年齡,官員越活越年輕
有一次,馮軍旗與一個科級幹部聊天,當問及年齡時,這個幹部脫口而出:「你問我檔案年齡還是真實年齡?」按照簡歷上的年齡倒推,這位幹部9歲就當上了民辦教師。在年齡與崗位掛鉤的硬性標準之下,官員讓自己越來越年輕,已經成為一種潮流和趨勢,從與坦蕩的一問一答中可以發現,更改年齡已經成為官場公開的遊戲規則。在為官即有特權的現實情況下,只要官員在其位,無論是否謀其政,但有車坐、有煙抽、有酒喝「一個也不能少」。難怪了,很多官員都挖空心思讓自己年輕,再活上五百年,原來是想為黨和人民多工作幾年。
5.入黨,上升通道中必備的敲門磚
相比於年齡「槓槓」,黨員身份更是為官必不可少的基礎。在中縣的官場中,70%以上的縣領導在25歲以前就已入黨,而非黨員幹部普遍被視為「政策官」,不但沒有車子待遇,還受排擠。
6.學歷,黨校是官員「文憑批發基地」
年齡要合格,政治要過關,學歷當然也要過硬。在中縣,各級黨校被很多幹部戲稱為「文憑批發基地」。被稱為「中專一代」的正科級一把手們,大多從這裡取得在職教育的本科文憑,為升遷「掃除障礙」。當學歷成為官員晉升必須跨過的一道坎後,黨校作為官員培訓基地,有的公然製造批發「假的真文憑」,無論是什麼學歷、什麼成績,只要能交上學費,就可以毫不費力地混到一張本科、研究生甚至更高的文憑,為此,政府部門裡突然變得「人才濟濟」。奇怪的是,擁有一大批高水平官員政府部門,在有些地區卻連群眾的吃飯問題都解決不了。
7.實力,有財權的官員提升快
馮軍旗對中縣近10年來的副處級升遷軌跡觀察發現,不少縣委縣政府領導都是從鄉鎮黨委書記中產生,卻沒有一名是從縣直機關一把手中產生。在一次幹部調整中,一位到民政局做副局長的財政局黨委委員就大倒苦水,說某領導把他踢出財政局,是「往死裡整他」。曾兵以為,縣直一把手根本拼不過鄉鎮黨委書記,說明鄉鎮經濟迅速崛起為建立維護上下層關係提供了財力支撐,使當政官員有了更大的話語權;而官員寧可不進步也要死守在「富衙門」,說明崗位的不同直接決定了「權力的多寡」。在制度不健全、不落實、不規範的條件下,管錢管物的位子,總是擁有著比別人更為優越的地位。
8.追逐,對皇權的頂禮崇拜
在現行體制下,縣委書記的權力高於縣長。中縣有人戲稱,只有縣委書記算官,別的都不算官。2008年馮軍旗初到鄉里的時候,每逢時任縣委書記視察,鄉政府的領導班子都要列隊歡迎。有旁觀者感慨:「咱們中縣的皇帝來了。」在中縣,如果縣長接任不了縣委書記,那他的仕途就算到頂了。當地管這叫做「沒干成」。從古至今,對皇權的追逐與崇拜就從來沒有停止過。過去迎接皇帝是淨水潑街、黃土墊道,如今是列隊歡迎,夾道相慶。時代雖不同,方法雖有異,但追逐與崇拜皇權的心態沒有變。在如此的百般獻媚縣委書記之下,說明權力的誘惑力有多大,主政官員在組織內真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啊。
9.霸道,悖逆「一把手」是死路一條
中縣有一個叫張南國的中縣公療醫院前院長。一次在路上看到為農業開發計畫而栽的蘋果樹,張院長隨口說:「陳書記真是胡球整,咱們縣氣候能長蘋果嗎?」幾天後,這句話傳到了時任縣委書記陳遵義的耳朵裡,陳當即叫來衛生局長,限他在3天內免掉張南國。老人家曾說,言者無罪、聞者足誡。如今卻是不同,小民膽敢說個不字,官員大有「斬立決」的霸道。閑時莫談國事,背後莫論人非。上學老師告誡說:「人言似箭,豈可亂髮,一入人耳,有力難拔」,曾兵一直牢記於心。陳書記這「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法,在當地一定為權力的霸道拿分不少。
10.送禮,官場的一道獨特風景
一次,計生委的一位副主任升任其他部門的一把手,馮軍旗前去祝賀,發現他的辦公桌上擺滿了羅盤、地球儀、銅牛等禮品。後來,馮軍旗才知道禮物各有寓意:羅盤象徵掌好舵,地球儀象徵前途遠大,銅牛則象徵穩健及對麻煩製造者的威懾。每逢中秋或過年,縣領導們便搖身一變成了送禮者,去市裡,去省會,甚至去北京。在這些「常規動作」之後,真正的關係運作往往發生在晉升之際。曾兵身為圈外人,這一次算是窺見了官場送禮的幾點門道。一是要有寓意,祝賀前程遠大,步步高陞。二是逐級向上送,一直送到北京城。三是要把握好關鍵時期。曾兵想像著這一送來送去的景象,真是好不熱鬧。
11.政治,一張血緣與姻緣構筑的族網
馮軍旗在深入調研後發現,在這個副科級及以上幹部僅有1000多人的農業縣裡,竟然存在著21個政治「大家族」和140個政治「小家族」。在這個龐大的「政治家族」網路中,一些秘而不宣的潛規則變得清晰可見。有的官位「世襲」,或是幾代人,或是親屬連續穩坐同一官位;有的裙帶提拔,凡是副處級及以上領導幹部的子女,至少擁有一個副科級以上職務;普遍的規則是「不落空」現象,幹部子弟們的工作會隨著單位盛衰而流動。更為可怕的是,政治家族之間並不割裂,往往以聯姻或者拜乾親的方式不斷擴大,「幾乎找不到一個孤立的家族」。如此的門當戶對,如此的龍生龍、鳳生鳳,除了阻斷草根百姓的上升通道之外,政治家族化恐怕會使官場生態更惡劣。
12.反腐,「隔牆甩磚頭、砸著誰是誰」
馮軍旗在對1993年以來中縣被查處的正科級及以上幹部名單進行統計後,他發現經濟問題佔了幹部問題的一半以上,但蹊蹺之處在於,其中卻沒有一起涉及跑官賣官問題。曾兵從已經曝光的馮軍旗論文點滴內容看,紀委辦案別有門道,也要遵守官僚共同體內默認的潛規則,進行有選擇、有區別的規避。一是,封鎖「上貢」通道,在本級查辦中只認定收,不認定送,對於超出職權範圍的「上貢」不予認定。二是,對於已曝光且影響大的問題是一定要查處,但官員都在「非法化」的生存狀態,紀委如何切割取捨成了一門技術。三是,領導保或不保成為辦案的大前提。一位紀委領導還透露,真正被「摘帽」官員大概可分為3種,一是貪腐問題嚴重,二是重大責任事故,三是處處結怨,得罪人「太多太苦」。對關係「生死存亡」的反腐敗這一重大問題,怎麼成了講究拿捏精準的技術活呢?反腐敗或許真驗證了那句戲言:「隔牆甩磚頭,砸著誰是誰」。
13.女人,官員玩女人算個屁事
馮軍旗在調查中發現,中縣1950~1978年查處的幹部中,有相當大的比例是作風問題,而近年來一個有趣的演變趨勢是,實際發生越來越多,但被查處的越來越少。自2005年以來,中縣沒有一名幹部因為作風問題被查處。2000年,大門鎮人大副主任狀告鎮長將其強姦,司法機關最終的判定是「事實不清、證據不足」。這種現像在諸多腐敗案中也可以看到,貪官被紀委請去「喝茶」之後,供出情人是他們最為爽快的事。重慶黑惡勢力的「保護傘」文強被「雙規」後,就主動講述一些強姦少女、玩女明星的過程。杭州市副市長許邁永也是首先自己供認,與其有染的女幹部、女公務員多達兩位數。曾兵奇怪,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官員把玩女人看成是屁事呢?
14.「聖人蛋」,抨擊腐敗者為官場所不屑
兩年的調研讓馮軍旗深感困惑,「越是與幹部晉升有關的制度,越是失靈和異化。明規則與潛規則並存,大家心照不宣。」他對一個鬱鬱不得志的縣委黨校副校長印象深刻。這個「明顯被邊緣化」的幹部痛恨腐敗,還常在公開場合抨擊官場弊端。在私下,幹部們不屑地稱他為「聖人蛋」。中國傳統文化中,聖人指知行完備、至善之人,是「才德全盡」之人。在聖人後面加個蛋是什麼意思呢?曾兵百度了一下,原來「聖人蛋」是河南的特產詞彙,用於形容那些腦子裡缺根筋、行為上欠火候、裝模作樣拿腔拿調、不按規矩出牌、無法以常理度之的人物及行為。反腐敗者成了「少根筋」的異類,這就是帶領百姓奔小康的官員嗎?
馮軍旗在論文的引言中寫道,「縣鄉幹部,作為中國幹部隊伍中數量最大的一個群體,其狀況直接關乎國家的穩定與改革的推進。」「改革開放30年中,基層中國的政治精英是個怎樣的群體,這個群體的內部經歷了怎樣的變遷,他們內部又有著怎樣的政治生態和遊戲規則?」曾兵知道最底層的草根百姓怎麼想,曾兵想不明白的是,我們尊稱的父母官咋變成了這副德行?
回到學校的馮軍旗,已不再是中縣的幹部,也沒有了專車與秘書。敞亮的三居室變成了10平方米的集體宿舍,菜單變成了學生飯卡,「馮縣長」也變回了「馮同學」。馮軍旗稱,他「確實失落過好一陣。」然後不好意思說:「不然為什麼那麼多人想當官?」曾兵在想,假如官員沒有特權,還會有人為此打得頭破血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