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佛」王維詩作的意境。(網路圖片)
王維(西元701年-761年),字摩詰,盛唐著名的詩人、畫家與音樂家。據悉,王維出生時,他的母親崔氏曾夢見維摩詰菩薩,故將之取名為「維」。其字「摩詰」,則取自《維摩詰經》。「維摩詰」有淨名、無垢之意。
開元九年,王維中進士,任太樂丞,後來因為伶人舞黃獅子犯禁,他受到牽連被貶為濟州司倉參軍。開元二十三年,張九齡執政,提拔他為右拾遺,次年遷監察御史。但是,開元二十四年,奸臣李林甫專權、張九齡失勢被貶。隨後王維奉命出塞,擔任涼州河西節度幕判官,開始過著半官半隱居的日子。
安史之亂髮生後,被捕的王維遭到安祿山脅迫,出任偽職。動亂平息後,王維遭到定罪、下獄。其弟王縉自請削職為兄贖罪,加上王維被俘時曾作〈凝碧詩〉(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僚何日再朝天?秋槐葉落深宮裡,凝碧池頭奏管弦。)此詩曲折隱晦地描寫安史之亂帶來的災害,暗地裡抒發亡國痛,以及對朝廷的思念。王維因而獲得寬宥,任太子中允,後兼遷中書舍人,終尚書右丞,故世稱「王右丞」。
身在紅塵 一心嚮往禪居生活
王維早年喪父,據王維〈請施莊為寺表〉記載:「臣亡母故博陵縣君崔氏,師事大照禪師三十餘歲。褐衣蔬食,持戒安禪。樂住山林,志求寂靜。」可知,其母崔氏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多年來過著寧靜的禪修生活。
王維深受母親的影響,早年即信奉佛教。開元十七年,王維赴長安後,受教於道光法師門下。王維撰寫的〈大薦福寺大德道光禪師塔銘〉即有相關記載:「禪師諱道光,本姓李,綿州巴西人……維十年座下,俯伏受教,欲以毫末度量虛空,無有是處,志其舍利所在而已。」
王維在三十歲喪妻之後,便不曾再續絃,餘生選擇過著獨身的日子。王維經常在家中養著十幾個僧人,互相交流修佛心得。當他退朝返家,便焚香獨坐,潛心修禪。據《舊唐書》本傳記載:「兄弟俱奉佛,居常蔬菜,不茹葷血。晚年長齋,不衣文采。在京師日飯十數名僧,以玄談為樂。齋中無所有,唯茶鐺藥臼經案繩床而已。退朝之後,焚香獨立,以禪誦為事。」王維與弟弟王縉皆為佛教徒,齋戒茹素。特別的是,王維退朝後,即過著焚香、坐禪誦經的淨素生活。齋居中,僅有茶鐺、藥臼、經案、繩床這些儉樸物品,與之相伴。身負官職、處於繁華紅塵的王維,竟然選擇了仿似禪僧般的生活樣態,而他居然也能夠持久自持地過著淡然的半隱居生活。
從王維與世俗不一般的度日及其殊異的習性,能夠獲知,除了是自小深受其母的薰陶之外,也是因為他實為對佛教與禪修生活非常嚮往、推崇,否則難以處之自在安然。當然,也許在王維的內心深處,自有「積極任官理事」與「消極隱退遁逃」之矛盾的消長存在著。
王維學佛、修禪有名,當代及後世皆給予肯定,例如,唐代苑咸《酬王維》詩序有記載:「然王兄當代詩匠,又精禪理。」明代胡應麟《詩藪》亦云:「太白五言絕,自是天仙口語,右丞卻入禪宗。」
山水寄禪意 詩作勾畫禪之意境
在王維的諸多作品中,皆可以看出他的人生觀受到佛教、禪修、淨土宗的影響,與之融會的影跡,以及他對於它們的喜愛及推廣,例如:〈西方淨土變盡讚〉、〈讚佛文〉、〈六祖能禪師碑銘〉、〈為僧等請上佛殿梁表〉等。
王維傾心於淨土宗,曾多次幫助已故親友繪製西方變相圖,以便讓圖畫功德回向給已故者,使之往生西方淨土,〈西方淨土變畫讚〉一文即為相關記載。王維還時常前往香積寺(今西安市長安區)聽法,並著〈過香積寺〉一詩。香積寺是漢傳佛教淨土宗祖庭之一,也是紀念善導大師的淨土宗道場。
雖然王維對於淨土宗有所涉略,但是他主要以修禪的禪宗為主,一生與禪宗交往密切。因此,在待人處世、思想或是文學作品上,都受到禪深切的影響。透過王維的作品,能夠看出他兼習南北禪的軌跡。王維非常尊崇佛教中的修行者維摩詰居士,對其《維摩詰經》的「淨名杜口,文殊絕名」的「不二法門」,極為推崇。
王維除了描寫反映邊塞、軍旅的詩作以外,還創作了大量的山水田園詩作。在這些描摹自然景物的詞句中,勾勒出視覺圖像,流露出其於閑居時的空寂、恬淡、靜謐悠然的心境,亦將之自禪學中領悟到的思想及延展的情緒給抒發出來。
例如:〈春日上方即事〉(好讀高僧傳,時看辟谷方。鳩形將刻仗,龜殼用支床。柳色青山映,梨花夕鳥藏。北窗桃李下,閑坐但焚香。)、〈夏日過青龍寺謁操禪師〉(龍鐘一老翁,徐步謁禪宮。欲問義心義,遙知空病空。山河天眼裡,世界法身中。莫怪銷炎熱,能生大地風。)、〈山中寄諸弟妹〉(山中多法侶,禪誦自為群。城郭遙相望,唯應見白雲。)、〈秋夜獨坐〉(獨坐悲雙鬢,空堂欲二更。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白髮終難變,黃金不可成。欲知除老病,唯有學無生。)、〈游感化寺〉(誓陪清梵末,端坐學無生。)、〈謁璿上人〉(浮名寄纓佩,空性無羈鞅。……一心在法要,願以無生獎。)、〈登辨覺寺〉(空居法雲外,觀世得無生。)、〈偶然作(其六)〉(老來懶賦詩,惟有老相隨。宿世謬詞客,前生應畫師。不能舍余習,偶被世人知。名字本皆是,此心還不知。)、〈過香積寺〉(不知香積寺,數里入雲峰。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泉聲咽危。
研讀這些詩作,我們能夠看出王維甚愛使用「空」、「靜」、「無生」等禪語來表達禪意之境界。同時,透過別有意涵的文字再度描騰出一幅又一幅的淡雅幽靜的圖像,難怪蘇軾欣賞王維的詩詞後,嘆賞道:「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