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高祖劉邦有個妃子薄姬,生有一個兒子,名叫劉恆,8歲時被封為代王,後來呂后作亂宮廷,薄姬自知在宮內難免受害,就帶著兒子劉恆避難來到山西黃河邊的封地上。
母子二人,遠離國都,心中十分憂傷。不久,劉邦死了,漢朝江山落入了呂家手中。那呂后荒淫無道,害得百姓飢寒交迫,薄姬非常難過。她每天領著兒子深入民間百姓家,訪貧問苦。同時,薄姬還經常帶著兒子在黃河灘邊種種莊稼,講講古往今來的歷史。那薄姬本是苦人家出生的女兒,知道百姓們平時心中想的是什麼,追求的是什麼,因此,她告誡兒子一旦有出頭之時,一定要好好治理國家,當個受民眾擁戴的明君。劉恆聽著應著,表示一定不辜負娘對他的期望。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朝中有個太尉名叫周勃的,聯絡了一批忠臣義士,出其不意地闖入皇宮,殺了梁王呂產,又一鼓作氣到各地搜捕呂氏黨羽,奪回了漢朝江山。周勃等人又迎劉恆回京即了帝位──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漢文帝。
漢文帝在執政期間,制定採取了許多新措施,漢朝逐漸由弱轉強,對外抗擊了匈奴的南侵,對內減輕了人民的賦稅,使老百姓安居樂業,把國家治理得有條有理,繁榮昌盛。據說,這裡面有他母親不少的功勞,她經常提醒兒子要保持清醒的頭腦,任人唯賢,遠離小人,嚴懲貪官污吏。
且說劉恆在剛登基時,就召見眾臣商議要修正舊刑律。舊律中有「刑不上大夫」這一條,意思是說大夫以上的人犯了罪是不能加以刑罰的。文帝深知上樑不正下樑歪的道理,上官不正就給下官帶來了榜樣,鳥無翅而不飛,蛇無頭而不行,治官就得從最高層開始。因此,文帝認為刑律中應該有制裁大夫以上的條例,否則就難以服眾,刑律就等於一紙空文。初時,文帝就把自己的這一想法說出來給母親聽,他母親極力表示贊同。可當他向群臣提出時,卻遭到一些人的反對。文帝惱了,說:「如果你們反對修正舊律,我便不當這個有負於民眾的皇帝了!」
眾臣見文帝決心已定,誰也不便反對了。豈料,新律剛實施不久,就有人第一個跳出來不買他這個當皇帝的賬了,是誰呢?乃文帝的舅舅薄昭。
這薄昭是文帝母薄姬牗現已為薄太后牘的親弟弟,官拜車騎將軍。他這人生性殘暴,貪得無厭,稱霸一方。他依仗著自己是堂堂的國舅爺,位高權重,便目空一切,哪把新律放在眼裡?牽心想天上雷公大,地上娘舅大,民間都流傳著這麼一句話,誰能動我一根汗毛牽因此,他照樣我行我素,知法犯法,搶佔民田,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周圍許多百姓被他逼得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有一些百姓實在忍受不了他的欺壓了,就冒死聯名到京城告了御狀。文帝看過狀文,十分震驚,立即派大臣徐義前去薄府調查事情真相。
這徐義年紀輕剛出道兒,初生牛犢不畏虎,帶了兩個隨從就雄赳赳氣昂昂地奔往薄府。徐義到了薄府,就向薄昭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要他交代事情的來龍去脈。那薄昭一聽,勃然大怒,衝著徐義喝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到老虎頭上拔眉毛,教訓起我來了。」接著指揮一夥凶奴一擁而上把徐義按倒在地,一頓雨點似的棍棒竟把他活活打死了。然後,薄昭又叫人把徐義的屍體扔在大街上示眾,那兩個跟隨徐義前來的隨從,眼見薄昭如此凶狠,早嚇得面如土色,魂不附體,全身篩糠似的軟做了一堆,叩頭如搗蒜,一個勁地乞求饒命。薄昭見狀,一聲冷笑道:「你們這兩個狗奴才,權且放你等一條生路,但要留下些東西才好,叫你們日後也知道我薄老爺的厲害。」他吩咐人把兩個隨從的耳朵給割了下來。
那兩個隨從一路啼哭著趕了回來,如實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稟報給了文帝。
文帝得到稟報,心裏好不惱火,按照新律,殺皇帝使者的人是犯死罪的,無奈那時十分講究孝道,從外甥和娘舅的關係上說,文帝劉恆又不好親自出面處死他這位親娘舅。可是,若不辦薄昭的罪,此例一開,以後還怎麼得了?全國的民眾不服,其後患也不堪設想。文帝經過一番思索,就召來幾位親信大臣,由周勃帶著前往薄府,向薄昭曉以利害,勸他承認罪行,以自殺了斷。周勃等大臣都知道薄昭非等閑之輩,可不是好惹的硬茬子,但皇帝既開了金口,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去了一下。
周勃和幾位大臣來到了薄府門前,早有人飛報薄昭。那薄昭何等狡猾,對於這幾位大臣到來的用意,早心知肚明,他不慌不忙來到府門前,迎接周勃等人進了客堂,立即吩咐人擺酒設宴,又叫幾個美貌的歌女彈唱歌舞,席間,薄昭沒等大臣們開口,他搶先說開了:「諸位大臣光臨敝府,我已知道你們的來意了,你們也該知道,當今聖上是個有名的孝子,是極聽母后話的,而太后與我一母同胞,手足情深,素來十分疼我,老夫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說,我那姐姐是何等傷心。」說著,他又引眾大臣進了他的收藏室,向他們展示自己的珍藏,並一一指點,某某東西是太后的心愛之物,特意給他的。臨了,他又裝作無限感慨的樣子,嘆道:「我與太后從小相依為命,可怎奈自她進宮以後,彼此難再像兒時一樣朝夕相處,形影不離了。不過,不管到什麼時候,太后與我也會彼此思念,天下人誰不珍惜手足之情呢?」薄昭的一番話,說得眾大臣互相張望,本來這次來薄府要說服薄昭認罪的,這下反而被他抬出薄太后,被弄得有口張不開了。大臣們都知道薄太后在文帝心中的位置,自然不便再與薄昭爭什麼了,全灰溜溜地離開了薄府。薄昭打發走了大臣,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
誰料沒隔幾天,薄昭正在後花園與幾個小妾飲酒嬉笑作樂,忽然見一個家奴慌慌張張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報告:「大人,不……不好,有……有人抬了一口棺材強行要闖府門,說……說要給大人您……弔喪。」
「胡說,誰吃了豹子膽了,竟敢戲弄老子。」薄昭聞言,氣得臉發黑,一腳踹開家奴,氣勢洶洶地奔向府門。
薄昭來到門口一看,差點兒氣得憋過氣去,怎麼啦?真有一幫人抬著一口黑漆棺材吵吵嚷嚷地朝府裡硬闖,為首的一個人還披麻戴孝捧著一個靈牌,上面寫著「薄昭靈位」幾個黑字。
薄昭眼睛都綠了,他何時被人這般戲弄過。
「你……你們是什麼人,想翻天嗎?」薄昭怒不可遏,命令手下凶奴們道:「替我操傢伙,把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全殺了。」
凶奴們聽主子這一聲吆喝,狗仗人勢地紛紛操起了大刀,張牙舞爪衝上來就要行凶。眼看一場血雨腥風就要開始了,正在這時,忽然聽見炸雷般一聲大喝:「住手!」凌空飛下一人,揮動手中長劍,橫攔在了凶奴們的面前。那人飛腿騰身,左閃右挪,指東打西,不消片刻,竟把凶奴們手中的刀全打落在地上。
薄昭畢竟不是一般的人,薄府中有的是高手,說時遲,那時快,早有幾個殺手從一旁飛掠而起,把那手執長劍的漢子圍在當中,那漢子全無懼色,一拔身子,騰空而起,如輕燕般一起一落,手中之劍飄搖如雪花,霎時,又如電光閃動,只見劍影不見人。只幾個回合,就把薄府中那幾個殺手打得落花流水,狼狽不堪,躺在地上,連連呻吟著。
薄昭見了,倒吸了一口涼氣,見那人站定身形,濃眉大眼,滿臉的英氣勃勃。他愣了片刻,壯膽問道:「不知壯士高姓大名,你我素不相識,何故來我薄府鬧事?」
那人冷冷地回答:「在下乃薄太后的貼身侍衛,名叫馬彪。」
薄昭聽說他是自己姐姐的侍衛,精神一振,凶勁又上來了,瞪起眼睛喝道:「大膽馬彪,你既是我姐姐身邊的人,怎敢來此胡鬧牽為何見了國舅爺立而不跪?」
馬彪昂然道:「本人只跪人,不跪鬼。」
「你敢說我是鬼!」薄昭氣不打一處來。
馬彪道:「難道你現在還算是在陽世的人嗎?」
「你……」薄昭氣極,此時,他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片哀樂聲和啼哭聲。
薄昭循聲望去,只見前面有一隊吹鼓手正吹著如泣如訴的哀曲,尾後跟著一排身穿白色孝服的人緩緩而來,薄昭定睛細看,不由得渾身打個冷戰,驚得目瞪口呆牎那走在當中的人正是他的姐姐薄太后,在薄太后的左右全是朝中的文武重臣。
薄昭慌忙迎上前去,來到薄太后面前,疑惑地問:「姐姐,你這是為何?」
哪料到薄太后像沒看見他這個人似的,毫不理會他,一路嗚嚥著逕自來到薄府門前。
薄太后一見那口棺材還停在門前,厲聲道:「你等為什麼還不將薄大人的棺材抬進府中!」那些抬棺材的人連忙抬起棺材抬腳朝薄府內邁進。守在薄府門口的凶奴忙不迭地朝兩邊一閃,讓出一條路來。薄昭呆住了,他攔住薄太后哭喪著臉兒苦苦道:「好姐姐,我不是好好的活著嗎?你咋這樣做呢!」
薄太后仍然沒理他,她帶著大臣進了薄府的中堂,即刻命人佈置靈堂。又叫馬彪把薄府中所有的人都集中到大堂上來,薄太后對到齊了的薄府中人宣佈道:「你們薄大人已經死了,爾等都跪在薄大人的靈位前祭拜!」
薄府中人望著被撇在一旁孤零零的薄昭,都像是丈二的金剛摸不著頭腦了。可薄太后的話誰敢不聽從,「唰!」地一下全跪下了。薄昭面如死灰,冷汗浸透了脊背,兩隻眼珠也不會轉了,三魂走了兩魄,心想:這是咋回事呀,我一個大活人站在一旁真成鬼啦?
再看那薄太后緩緩來到棺材前的靈位旁,親手點燃了一炷香插了上去,滿面露出悲痛之色,喃喃地吟道:
「人生恍惚兮如夢境,
從此一別兮難再還。
抔土難掩兮千古羞,
秋風蕭瑟兮落葉寒。」
吟罷,薄太后撲倒在棺材前的地上大放悲聲,哭道:「昭弟呀,你死得叫為姐好淒傷呀!只怨姐姐平日沒有好好教導於你呀,你欺壓百姓,殘殺聖上的欽差大臣,作惡多端,其罪便是姐姐我也難替你開脫呀!昭弟,為姐此番來祭拜於你,還望你下世投胎到世上要好好做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天理昭然,公理不可欺呀……」
薄昭聽著聽著,一下子恍然大悟全明白過來了,薄太后這次親自興師動眾地來是有意活祭自己,做戲給他看,是逼他死呀!薄昭這麼一想,才覺得十分害怕起來,他知道姐姐這番舉動,已國人皆知,決無收回的餘地了。他是前無進路後無退途,只有死路一條了,也沒辦法再賴著活下去了。
薄昭萬般無奈,只得退到後堂,默默地拔劍自刎了。他此番倒也識趣。
原來,上次周勃等大臣從薄府碰壁而歸,把情況都報告了文帝。文帝又氣又急,眼見別無良策,來到宮中就把自己的苦惱告訴了母親薄太后。
薄太后向來深明大義,聞知自己的弟弟薄昭如此胡作非為,又是生氣又是難過,她生氣的是弟弟目無國法,作惡太多,丟盡薄家臉面,她難過的是弟弟罪不可恕難逃一死,實在令她傷心。薄太后不由得悲痛地大哭了一場。過了一會兒,她止住哭聲,對文帝說:「恆兒,你做得對,我也知道你的難處,這事就交給我處理吧!」
「娘,你如何處理舅舅?」文帝略帶遲疑地問薄太后。
薄太后道:「你放心,為娘做事自有分寸,既不會違背禮儀大張旗鼓地派人殺他,也不會包庇他任由他逍遙法外!」
接著,薄太后吩咐人給薄昭置了一個靈位,又購了一口棺材,決定以活祭的方式逼迫薄昭伏法。她怕薄昭反抗,就又派貼身侍衛馬彪前去護棺。
薄昭一死,文帝一面降旨將他厚葬,一面將他的罪狀公布於天下。百姓聞知,無不拍手稱快。
責任編輯:潤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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