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伊勢灣的白雲藍天。（攝影：李雲飛）
數年前曾寫過一篇《深水無聲》的小品文，但那時的我仍有爭強好勝之心，所以儘管不喜歡大聲爭吵的人們，不得已時自己也還是免不了與他人爭辯幾句。近幾年來，經歷了許多人生路上的世態炎涼，看久了塵世間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以及不少偽善的面孔，就變得越來越不願意說話了。保持沉默、忍辱負重的滋味雖然並不好受，我卻真實地感受到與人爭辯才是世間最骯髒的事，尤其是與那些戴著偽善面孔、胡攪蠻纏的人爭辯更是浪費生命。因此，寧肯挨罵受辱也絕不與那些語言粗暴、沒有教養的人爭吵。
人世間的真誠與善良如流水一樣，並不需要刻意的去誇張和宣揚，凡是大聲用語言辱罵他人的人多是強暴、蠻橫之徒。人世間的修行，只有在平靜與祥和的心態中才能達到崇高的思想境界。我非常欣賞大海的浩瀚卻又默默無聲，一個人要想修成如大海般寬闊的胸懷，就一定要有甘居下風、忍辱不辨的心態。
海納百川，是因為大海處於最下游的位置，它是一切河流的歸宿，因此稱之為百谷之王。謙卑、深沉、低調並接近於道的大海，或許正是神佛給人類「無言」的教導，深水無聲中卻飽含著無限的慈悲。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大海與智慧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朱熹的《論語集注》中對「知者樂水」有這樣的解釋「知者，達於事理而周流無滯，有似於水，故樂水。」智者涉海而行，望海而思，以澄澈之流洗濯自己的靈魂，最終思想如大海般寧靜、澄澈、真實、理性。
臺灣金針山上盛開的野百合花。（攝影：貫明）
一位修行中的高人曾對我說：語言並不重要，有時眼神的交流和動作更重要。也就是說，在不理解你的人身邊，你磨破嘴皮也沒用；在懂得你的人身邊，你不用開口，你的存在便是一種語言。我認為他的話很有深度，天地有默契，無聲勝有聲。
無聲是一種至高的境界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名句出自於唐朝大詩人白居易的《琵琶行》，原句是「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大意是說，另外流露出一種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愁恨，這時候沒有聲音，卻比有聲音的更激動人心。
這兩句詩描繪了餘音裊裊、余意無窮的藝術境界，「無聲」呼應「聲暫歇」，「於無聲處聽驚雷」，在「無聲」中，白居易和琵琶女處於生命的一種沉寂狀態，是對人生的一種思考。種種複雜感情都融於「無聲」中，這是一種至高的境界。
臺灣阿里山的原生林。（攝影：貫明）
後人常用「此時無聲勝有聲」形容不用語言表達，所要表達的意思全部都顯露出來了。表面是形容琵琶彈奏達到了非常高深意境。而實際上結合全文來看，形容的是一種幽怨和深深思念的感情達到沸點時，沒有任何語言或音樂可以形象的描述出來，唯有留下一段空白讓人細細品味。如同柳永的「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以及蘇軾的「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等名句，都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形象註解。縱有萬語千言，不若相對無言。
真正的好人都不會花言巧語，能言善辯的人未必就是好人。君子之交也是心與心的交流，過多的語言交流其實都是累贅，無言的交流才如天地共存的默契一樣，源源不斷，地久天長。
臺灣平溪十分瀑佈景色。（攝影：貫明）
沒有定力的人無法保持沉默
雖然多說無益，但是沒有定力的一般人是無法保持沉默的。我曾網路上讀過一個有趣的故事：有一個流浪漢走進寺廟，看到菩薩坐在蓮花台上眾人膜拜，非常羨慕。流浪漢對菩薩說：「我可以和你換一下嗎？」菩薩回答他：「只要你不開口。」
流浪漢於是坐上了蓮花臺。他的眼前整天嘈雜紛亂，要求者眾多。他始終忍著沒開口。忽然有一日，從外面來了一個大富翁。富翁說：求菩薩賜給我美德。磕頭，起身，他的錢包掉在了地下。流浪漢剛想開口提醒，他想起了菩薩的話。
富翁走後，又來了一個窮人。窮人說：求菩薩賜給我金錢。家裡人病重，急需錢啊。磕頭，起身，他看到了一個錢包掉在了地下。窮人感慨地說：菩薩真顯靈了。他拿起錢包就走。流浪漢想開口說不是顯靈，那是人家丟的東西；可他想起了菩薩的話。
這時，進來了一個漁民。漁民說：求菩薩賜我安全，出海沒有風浪。然後磕頭，起身，他剛要走，卻被又進來的富翁揪住。為了錢包，兩人扭打起來。富翁認定是漁民揀走了錢包，而漁民覺得受了冤枉無法容忍。流浪漢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大喊一聲：「住手！」把一切真相告訴了他們，一場糾紛平息了。
菩薩對流浪漢說：你還是去流浪吧。你開口以為自己很公道，但是，窮人因此沒有得到那筆救命錢；富人沒有修來好德行，漁夫出海趕上了風浪葬身海底。要是你不開口，窮人家的命有救了；富人損失了一點錢但幫了別人積了德；而漁夫因為糾纏無法上船，躲過了風雨，至今還活著。流浪漢聽後默默離開了寺廟……
雲霧繚繞的臺灣金針山摘星樓。（攝影：貫明）
由此看來，大聲喧嘩的人儘管有他自以為是的理由，似乎是承受了天大的委屈非得發泄不可，盛怒之下的結果最終都是事與願違的。許多事情都是由看不見的因緣促成的，人怎麼可能看到事物的本質？所以才會大聲吵鬧，大聲責備，大聲辱罵……其實很多事情應該順其自然，其結果會更好。即使是人們都認為是很不好的事情，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因此，冷眼觀塵世，無聲勝有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