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相遇
紐約的七號地鐵上,上上下下的人群,熙熙攘攘。我正趕往曼哈頓,一邊聽著mp3,沒注意身邊的座位上不知什麼時候換了人。過一了會兒,我感覺身邊的那個人在寫方塊字,我以為是在寫韓語,我抬頭看了一眼,是一個大男孩,短短的黑黑的捲髮,說不好是哪一族裔的人。他正在用微信和朋友聊天。又過了一會兒,我注意到他竟然是在手寫漢字!他似乎在寫一個「風」字,好像一時忘了怎麼寫,修改一下,抬頭想一下,再繼續,原來他還是在寫繁體字。
我一下子好奇起來,一個黑人,怎麼會寫漢字呢!看他那專注的樣子,是在和女朋友聊天嗎?地鐵已經過了東河,進入地下行駛了,趁他空閑的時候,我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會漢語啊!」
「我學的。」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接著說,「我在寫一個‘瘋’字,川普(特朗普)選舉有很多人抗議,我擔心有瘋子製造槍擊事件,讓朋友注意安全。」
我搖搖頭,肯定地說,「不會!」川普當選如有神助,我一直感覺被一種強大的安全感籠罩著。況且希拉里已經承認敗選,川普也表示要團結美國人,做所有美國人的總統。
他被我的態度感染了,似乎鬆了一口氣。我隨即從包裡取出一份神韻的簡介資料,指著「神韻晚會」四個正體漢字告訴他:「這是中國傳統文化!」
他收下來,瞪著大大的眼睛,說:「謝謝!我會去看!」
我告訴他我來美國二年了,是政治庇護來到美國的。他問我,「那你現在是在工作還是學習?」我回答說:「我一邊工作,一邊在學校學英語。」
他馬上換口用英語說,「那我應該說英語了!可以幫你提高英語!」我們都笑了。
他接著用英語問:「你覺得美國怎麼樣?」我說:「Nice!」他說:「美國其實也存在一些問題。」
說話間,地鐵已經停靠到時代廣場車站,我們一起下車了。我心裏想留下他的微信,但又羞於啟齒。這時他突然開口說,「你加我微信吧!」於是我們互加了微信。
他與我握手道別,並且說,「有任何需要幫助的,請聯繫我!」我笑著說,「謝謝!」
就這樣,我多了一位海外的朋友。在一個陌生的國家,遇到一個異族的小夥子,卻會說中國話,會寫中國的正體漢字。他一定有很多中國朋友吧!我感動於他和中國文化的緣份,這是一種怎樣的緣份啊!他身上一定有好聽的故事。
感恩節的時候,我看到他在朋友圈裡發出的照片,是一家人的團聚照,殷實的家境,書架上擺滿了書。他站在父親身邊,我第一次看清他的正面照,這是一張竟然感覺熟識的臉,一瞬間,我的心裏掠過一絲感動。
我放下手機,心裏好期待下一次的重逢。
(二)相約
微信上,我問他,「你學中文幾年了?」「有時間能講講你學中文的故事嗎?一定很奇妙!」
過了一二天,他才回覆:「抱歉這麼晚回覆。我在學校裡有一堆作業要做,沒有機會回覆你!」他說,「我的中文沒有那麼好,我相信你的英文會更好一些。」
我問,「你的家鄉是哪裡?」他回答說是紐約。噢,我們中間隔了一個網路,我是想問他的祖籍在哪裡?等見面再問吧。
我告訴他我相信緣份,喜歡寫作。他問我每天忙什麼?我說我忙上學,寫文章,看孩子。他馬上表現出老外特有的同情心:「看上去你有很多事要照管,那是很艱苦的。」
我問他每天忙什麼?他說他喜歡吃,睡,和朋友hang out(出去玩)!
我說真希望有時間能和他一起玩,他問我下週末有時間嗎?我說應該可以吧。他說:「你到時通知我一下好了。」
誰知道,到了感恩節前一天,我發現週末我根本沒有時間,於是告訴他,這週我有事,下次再約!他回覆說,感恩節快樂!
沒想到週日的上午,我完成了所有要做的事情,突然有時間了。於是我給他發微信,他說他也有時間,他願意來法拉盛,我們就約在了星巴克。
「不過你男朋友不會吃醋嗎?」他突然問,「我不想對你們產生什麼問題。」
我覺得這絕對是中國人思維,我說,「我先生不會,他在上班,下次約上他一起hang out(出去玩)。他知道我在寫故事,我喜歡交朋友。」
「為什麼要寫故事?你是一個記者嗎?本來只想和你出去玩並吃飯這樣子,不想你寫關於我的故事。我沒有什麼故事可以值得寫。」
「我不是記者。請別誤會,我只是從文化層面上寫自己的感受,只是人物的原形,不涉及個人隱私。」我說,「寫作是我的生活。我也會寫到自己的孩子,她就不會生氣啊!」
我問他,「你生氣了?」
「沒有。就是被猝不及防了。」
過了一會,我問他,「你出發了沒有?如果心情不好,我們可以改天再約。」
他回覆,「我已出發了,在向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