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輝(左)和劉文彩(右)的相片。(網路圖片)
接續〈揭秘:「劉文彩莊園」的真相(二)〉一文
下面談幾件歷史事件。
劉文輝家族起義投共反遭迫害
劉文輝家族在起義投共前夕,把家中的貴重物品藏起來。劉文輝剛發布起義通電,蔣介石部隊立即抄了劉文輝、劉文彩家族在成都所有的公館,拿走了所有的家當,並四處追捕劉氏家族的成員。同時他們又派重兵去攻打安仁鎮。在安仁鎮,蔣介石軍隊又取走了新老公館的大量家當,包括劉文輝新公館裡的金庫。
主管部門在幾十年的宣傳中,每當提起劉氏家族因投共被蔣介石抄家這件事時,總是幸災樂禍,極盡嘲諷之能事。在此我請問中共的黨政領導,這是什麼意思?
主管部門在幾十年的宣傳中,每當提起劉氏家族為防備蔣介石抄家而轉移財產之事時,總說成是為逃避共產黨的沒收。這是天大的笑話,如果真是這樣,劉文輝家族還會來投共產黨嗎?
下面談談劉文彩的楊夫人
自上世紀二十年代來,楊夫人便離開劉文彩帶著孩子住在成都文廟後街。劉文彩病故後楊夫人成了一家之主。當時正是兵荒馬亂之際,楊夫人準備帶著子孫到海外去避亂世。她把此事告訴劉文輝,劉文輝勸她不要走,一起去投共產黨,並要她裝得沒事一樣,不要讓蔣介石方面看出異樣,緊要關頭他會通知她撤離。楊夫人聽從了劉文輝的勸告和安排。
在劉文輝起義的當天上午,他派人來文廟後街通知楊夫人馬上撤離。楊夫人當即跑到打金街姜親家的家裡躲藏。劉文輝通電起義後蔣介石部隊就立即查抄了劉氏家族在成都的所有公館,並四處追捕劉氏家族成員。楊夫人嚇壞了,第三天天未亮,楊夫人帶著兒媳張皇出逃。跟著一個引路人走田間小路,深夜才到達娘家大邑三岔鄉,路程130華里。楊夫人是半小腳,兵荒馬亂之際在外逃亡,當時的狼狽可以想像。
1973年劉文彩的次子劉元華到北京去見麼爸劉文輝,鳳凰衛視製作的節目「大地主劉文彩」中劉元華講述了當時的經過:劉元華到了之後,劉文輝就傷心地哭了,並揮手叫自己的子孫離開,只留下侄子劉元華在身邊,所有的媒體只報導了這些情況,其實劉文輝留侄子劉元華在身邊是要給他說一句話,這一句話原本只有三人知道:劉元華、劉元華的愛人和劉元華的兒子劉小飛。現我把它公之於眾。劉文輝讓自己的兒孫離開後,傷心地哭著對劉元華說:「老二,我對不起你們,早知道是這個樣子,我就帶你們走了!」
劉文輝說的「我對不起你們」,我想可能就是指他當初勸楊夫人不要去海外,而要她隨自己一起去投共產黨,以至後來楊夫人一家都掉進了政治絞肉機裡。劉文輝心痛啊!
1951年,劉文輝因公從重慶到成都,主管部門在他到達之際,在勞動人民文化宮舉辦了「惡霸地主劉文彩」的展覽。這是主管部門幹的首次宣傳活動,這是他們至今都經常提起的得意之作。可是,此次陳列的所有展品都不是劉文彩的,他的家當早被蔣介石抄得亁乾淨淨。這個展覽其實是衝著劉文輝來的,為的是侮辱他,打他的威風。
1955年西南軍政委員會撤消,劉文輝被四川當局用花言巧語騙來四川成都,給了他一個省政協副主席的席位。在他到達之際,主管部門再次在成都文化宮舉辦「惡霸地主劉文彩」的宣傳展覽,其用心和目的再明白不過。
主管部門瘋狂迫害劉文輝家族,劉文輝住在成都的夫人李助乾也不能倖免。1965年四川當局把年逾六旬的李助乾強行押解到農村去監督勞動,聽說還把她弄去遊街批鬥。劉文輝的長女劉元愷去找四川省委統戰部,那裡根本不予理睬(可見是故意的),直到劉文輝找了中央統戰部後才把她放回來。身心受到傷害的李助乾於數月後鬱鬱死去。
幾年前我在《文摘週報》上看到一篇馬識途的文章,說劉文彩在宜賓殺了共產黨員李家勛和李筱文。為弄清情況,我弄到了宜賓市志辦公室出的《李家勛傳》和《李筱文傳》,仔細看後,這兩人並非劉文彩所殺。劉文彩是稅政長官,又不是城防司令、公安局長,抓人殺人不是他的工作。李家勛和李筱文二人的傳記上寫明是城防司令覃筱樓所殺。劉文彩與覃筱樓兩人是眾所周知的對頭,覃的行為與劉文彩絕無關係。不過兩人的傳記上都寫了劉文彩在宜賓的苛捐雜稅繁多。這一點就得談談當時的歷史背景了。那個年月正是四川軍閥混戰之際,為了打敗對方,軍閥們都在橫徵暴斂,竭澤而漁,這些軍閥各多征了多少呢?以1935年為準,劉湘征到1975年,多征了40年;田頌堯征到1987年,多征了52年;楊森征到1989年,多征了54年;鄧錫候征到1991年,多征了56年;劉存厚至少多征了100年;而劉文彩只征到1949年,多征了17年。如果列一張壞人排行榜,劉文彩名落孫山,最後一位。而劉文輝說:「劉文彩做的事該我負責!」
劉文輝家產被敲詐
下面談劉文輝捐獻財產之事。
劉文輝早在1948年年底,就準備投共,而不是後來四川當局說的兵臨城下的選擇。劉文輝延遲一年多投共,那是中共中央從戰略戰術上考慮的結果。劉文輝聽從中共中央的指揮。早在1948年以前,劉文輝就通過王少春問過中共中央,他投共後,中共將怎樣對待他和他的家族(中共的做法其實是盡人皆知,只是看你相信不相信)。據我所知,中共至少對劉文輝說了:「土地上交,財產保留」這句話。王少春還給劉文輝講了中共的統戰政策。劉文輝是在這個前提下才最後決心跟定共產黨的。才有後來他勸劉文彩的楊夫人不要去海外,而與他一起去投共產黨的事情。
真實的情況是怎樣的呢?
劉文輝起義成功,中共解放軍一到就立即把劉文輝請到了重慶。隨著國民黨軍的敗走,解放軍的到來,成都很快恢復了安全。劉文輝家族就陸續返回成都,他們無一例外地發現自己的家已被占領,劉氏家族通通被擋在街上不得進入。當時除了國民黨的黨產政產之外,其他軍閥、官僚、地主們的財產都未被沒收占領,沒收他們的財產是後來土改運動的事情。劉氏家族的人員只好回到安仁老家,幾乎同時西藏軍區的解放軍也住進了安仁的劉氏莊園,劉文輝的莊園住得最多,劉文彩的莊園住了一半。這些事情的發生都在國民黨軍剛敗走,解放軍剛到的那段時間,都遠遠早於土改運動。
土改運動的事情在此我就不講了(留在以後)。我只講土改剛完,四川當局得知劉文輝手中還剩有一筆錢,於是就又向劉文彩的楊夫人及劉文輝的其他哥哥那裡逼要,說是剝削的罰款,數目與劉文輝手中的那筆錢剛好相同。逼要的手段與土改的手段一樣慘烈。劉文輝是明白人,為了救自己的親人,他把剩下的錢乖乖地全部「捐獻」出來了。從此劉文輝成了無產階級,他住的是公房,房中的家具也都是公產,每月領取400餘元工資,直到1976年逝世。當年劉文輝對他的老朋友們這樣講過:「我對他們(西南軍政委員會的領導)講,錢我不要了,我全部交出來,我們劉氏家族是詩書禮儀之家,就愛這點面子,這點面子你們總該給我嘛!」
劉文輝愛面子比愛錢都更愛,他的弱點為對方知道了,我估計這就是後來編造劉文彩故事的發端。
劉文輝的兒子親口對我說過:「如果上面沒人點頭,他們(馬識途、李維嘉、周鼎文等人)是不敢整我們的。」上面的那個人我知道是誰,這個人不是劉伯承,不是鄧小平,這個人當年聽信了馬識途的讒言,自己後來在文革中也為讒言所傷,最終丟了性命。
迫害劉文輝家族的人中有一個是李維嘉,解放前李維嘉在成都身分暴露,危急之際是劉文彩最親近的侄子劉元瑄救了他,把他藏在家裡,還把他送到雅安保護起來,同時給了他許多錢。當時李維嘉把劉元瑄介紹加入了共產黨。解放後李維嘉翻臉不認帳,劉元瑄一再給自己的家人說:「李維嘉這個人太不要臉了!」1996年劉元瑄逝世,李維嘉是同一層樓的近鄰,卻不去看他的救命恩人,劉元瑄的後人都說他不要臉!
「狗腿子」的真相
下面談談狗腿子的事情。
劉文彩家中從來就沒有宣傳中說的那種狗腿子。他家只有四十來個雇工,這些人都是貧雇農,他們平時裡種菜,管理果園,打掃衛生,處理糧食,秋收時收租榖,空閑時在莊園裡打打牌,從未在外傷害過他人。本地老農對我說:「主人都是善人,下面的人也學主人的樣。」在土改時,因劉文彩與本地農民有著極深厚的友情,所以不敢在大邑安仁當著本地民眾的面迫害劉文彩的家人,而是把他們弄到成都慈惠堂街七縣聯合辦事處關起門來用刑。劉在安仁的管家薛籌九連批鬥都沒受過。薛籌九是在農業合作化時被逮捕的,因為他當時雇了幾個人幹活,罪名是說他破壞農業合作化。
宣傳中的狗腿子不是指上面那些介入了劉文彩田產經營的那些人,而是「公益協進社」中的人。「公益協進社」是袍哥組織,那些是追隨劉文彩反蔣的人,這些人從未介入過劉文彩的田產經營。是主管部門出於邪惡的政治目的故意混淆歷史,把這幫人說成是「收租院」中的狗腿子。
下面我來講幾個「狗腿子」(公益協進社中的人)的情況。
一、李育滋是安仁鎮的名門望族,他是劉文彩在政治上最忠實的追隨者,李育滋一直保護和救助中共地下黨李維嘉、李安瀾、周鼎文等人,解放後這些人不僅不報答,反而咬他一口,說李育滋是大地主、大惡霸,鎮壓共產黨,並把他投到牢裡施以酷刑,先是捆住他的兩個大拇指反吊起來毒打,當手臂吊斷後又強迫他跪瓦礫,並用步槍上的鋼條把他的左眼球活活挑出來,後來槍斃李育滋時周鼎文還高高坐在審判席上(解放後他任大邑縣法院院長),李育滋死後屍體拿來示眾,其間他的心臟、肝臟被挖,連生殖器都被挖了。
二、劉紹武是本地鄉長,當年國民黨通緝周鼎文時,是劉文彩收留了他。劉文彩把周安排到劉紹武家當家庭教師,要劉紹武保護他。劉紹武就供他吃,給他錢,一直把周鼎文保護起來。土改時周鼎文把劉紹武定為惡霸地主,還說他是反共救國軍而把他槍斃了,連他的大小姐都被周鼎文逼得自殺了。
三、起義人員劉結熙告訴我,他的父親劉從周(「公益協進社」的副總社長)本是去解救中共地下黨,解放後這些人反咬一口說他是去鎮壓他們,還編出一些情節寫進偽歷史中。
四、劉澤高是「公益協進社」的管事,與劉文彩的田產經營並無關係,但現在成都的媒體都說他是劉文彩管帳的管家,看來還在混淆歷史。
五、住在安仁裕民街35號現在還活著的楊茂全,他是劉文彩的親信,「公益協進社」的三牌管事,全家僅兩畝地,是個典型的貧農。
王蘊茲的起義部隊得以逃脫國民黨的追殺,楊茂全是立了汗馬功勞的。下面是劉元富告訴我的那段歷史。
1949年5月,民革地下黨組織川西地區主要負責人王蘊茲(崇寧縣參議長)領導的地下武裝4千餘人(大多是袍哥武裝和爭取過來的部分警察),因過早暴露,倉促提前起義,為王陵基的保安部隊擊潰,王蘊茲和另外幾位領導人劉紹成(崇寧縣參議員)、伍錫青(崇寧縣袍哥組織總社長)、劉本元等帶領餘眾百餘人,欲往雅安依靠劉文輝,但沿途關卡盤查,勢難飛渡,就晝伏夜行去到安仁鎮,要求公益協進社支援,這兩方組織過去雖無聯繫,但都是劉文輝掌握的地方力量,自是一談即合。
當時,劉文彩已去成都養病,行前委託李育茲(開明士紳)代總社長,處理日常事務,李見事關重大,並且一下子來了近千人(隨同王等來的百餘人,後又陸續到達七、八百人),供給問題也不是日常經費能夠負擔的,於是一面安置來人,並給劉文彩寫信請示辦法,又恐文采病重不能煩神,另給其兄李光普(西康財政廳長)去信,請其轉稟主席(劉文輝),兩信交給總社三牌管事楊茂全火速送到成都。
楊茂全先去見劉文彩,文采在病床上看了信後,閉目細聽楊茂全詳述情況,隨即命人給其老家總管楊孟高寫信,囑其全力解決來人所需費用,並命楊茂全立即去西勝街李光普公館,李見信即帶楊坐上小車,直駛新玉沙街劉文輝公館,將楊留在副官處,自去見主席。劉文輝考慮,此事不宜動用軍隊,只能使用地方力量,但文采病重,找誰好呢?還費思量中,猛然想起,過去曾任24軍某師參謀長的張鶴齡去信,說安仁鎮要送客人到雅安,請張與王陵基駐三岔鄉的保安部隊邱營長打個招呼,再由李光普給駐邛崍的24軍謝海凡營長寫信,囑找一輛卡車,準備送人到雅安,然後李光普給李育茲回信,並轉致來客,去雅安宜隱蔽,不宜多人,以免招惹蔣特耳目(這會過早暴露24軍的政治立場)。
楊茂全回到安仁鎮,拿到劉升廷給張鶴齡的信後,又趕赴邛崍送去。張鶴齡見是老廳長(民國七、八年時,劉升廷曾任四川省檢察廳長,時人多以老廳長稱之)的委託,不敢怠慢,即同楊茂全到三岔鄉會見邱某,說安仁鎮有客人去邛崍,經過貴軍駐地,希望不要誤會等語。
邱某這個營,就是王陵基安在成雅小道上的卡子,負有防範革命進步人士通往雅安的任務,(當時雅安是出了名的民主人士之家)今見大腦殼當面來說,心知事不簡單,腦子裡飛速運轉,想到眼前這個張某就得罪不起,如果報告上級,都有公益協進社的堂口,20里外的邛崍就有24軍駐紮,如真得罪了安仁鎮的人,自己不會有好結果的,不如賣個人情,今後在地方上也好相處,打定了主意,滿臉堆笑,忙說:「小事一樁,張老派個人來說一聲就是了,何必親勞貴步。」張老乾笑一聲:「嘿嘿,好說,恐怕叫人來說不清楚,反轉誤事,順便介紹這位楊三哥給你見見面,日後就是由他陪客人一路的。」邱某連說:「沒問題,沒問題。」這一關打通了,楊茂全陪張鶴齡返回邛崍,再去謝營長處交了李光普的信,同謝約好上車日期,才回到安仁鎮向李育茲匯報。(以上是劉元富提供的史實)
王蘊滋的隊伍最終到達了劉文輝的駐地,終於得到了保全。楊茂全功不可沒。
解放後周鼎文把楊茂全定為狗腿子地主,判刑兩年。
「公益協進社」本是劉文彩在劉文輝授意下組建起來的反蔣組織,後來被周鼎文等人以種種陰謀手段把它說成了反共組織,這些情況本人在以後專文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