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正在為之付出的真的是本命夢想嗎?
【看中國2017年11月20日訊】每當我快要忘記某一本書的時候,我就要把它拿出來看一看。
這本書,名字叫《此生未完成》,作者於娟。
於娟出身蒲柳,靠苦讀一路走完「寒門出貴子」的道路——考上大學,出國留學,做課題發文章,拿到博士學位,謀得復旦大學教職。期間和相戀多年的學長男友結婚,生下一個可愛的男寶。
完成這一切的時候,她剛滿31歲。就在人生順利得連老天都要嫉妒的這一刻,她被確診為癌症晚期。
年年月月一磚一瓦悉心搭建的人生大廈,就在一瞬間,開始傾落。
於娟家裡沒有病史,一直以來身體健康,幾乎不生病。事實上,也很少有人在那麼年輕的時候,特別是剛剛做了媽媽時患上乳腺癌,。
對於上天毫無預警的安排,她只能接受。
「回想10年來,基本沒有12點之前睡過,學習、考GT之類現在看來毫無價值的證書,考研是堂而皇之的理由,與此同時,聊天、BBS灌水、蹦迪、K歌、保齡球、吃飯、一個人發呆填充了沒有堂而皇之理由的每個夜晚,厲害的時候通宵熬夜」。
這是於娟得病前的生活狀態。看到別人考證她也去考,看到別人出國她也要去,吃喝玩樂體驗人生,更是一樣都沒有落下。
非常充實非常拚命,這是如今各大媒體鼓吹的那種活法——盡量折騰別停下。
可是在玩命之前,又有多少人真正想清楚,自己正在為之付出的真的是本命夢想嗎?
「現在想想拼得累死,到頭來趕來趕去也是早一年畢業。可是,地球上哪個人會在乎我早一年還是晚一年畢業呢。」
我們民族渴求出人頭地,容易焦慮,熱衷比較,而且生來勤勞上進。這是優點,但也容易害你陷入另一個怪圈——戰略上思考得少而戰術上努力得太多,身體很累但靈魂空虛。
「對於實現副教授後要幹什麼,我非常茫然。當下我想,如果哪天象我這樣吊兒郎當的人都做了教授,我會對中國的教育體制感到很失落。為了一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生目標的事情拼了命上去,不能不說是一個傻子干的傻事。得了病我才知道,人應該把快樂建立在可持續的長久人生目標上,而不是應該只去看短暫的名利權情。」
這段話擊中了我,我開始想,什麼才是屬於我的可持續的長久人生目標?
要有一個幸福安樂的家庭,要做出對別人有價值我自己也喜歡的事物,要光明地賺好多好多錢。
第一次讀這本書的時候,我只想到這麼一個大框架,就把這個框架寫在了一張木質的明信片上。後來,每萌生一個新的想法,就再加上去,現在明信片的一面已經被寫得密密麻麻了。
那是我給自己設計的,關於命運的暗示。
武志紅老師提供過一個思維模型——你就想一想將來死了之後,你希望自己的墓誌銘上寫什麼,那就是你要的人生,就是專屬於你的「命運腳本」。
他從美國心理學家歐文.亞隆那裡學到這個方法後,也曾經無數次地問自己,來來回回修改答案,目前心目中的版本是2015年底想出來的「墓誌銘」——他跳入過深淵,他安全返回,他品嚐到了生命。
於娟是搞社會學研究出身的,幼功不廢,作為病房中「被同情鏈」頂端的人,她居然又做起了病房調查研究,還勇敢地說自己的記錄「可能會是個孤本」。
面對進入倒計時的生命,於娟度過時間的方式,就是寫反思日記和做記錄。
那時候,她反而覺得,除了身體的病痛之外,那是她多年來精神最愉悅輕鬆的一段時間,她找到了價值感:每一位病人的歷程和想法被記錄下來,對於病人而言是慰藉,對其他人而言是警醒。
用佛教的話說,這是一種「施與」。
兒子還小,但於娟等不及了,她給兒子上的第一課,就是用生命上的終極教育。
她試圖告訴兒子,永遠不要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
「你的人生裡,遇到珍貴的人與關鍵的事,都要積極爭取,可以失敗,但是不能放棄。」
最痛的時候,她一個人深深地懺悔過,因為她心底最捨不得的,不是父母,不是老公,是那個什麼意識都沒有,只會吃吃睡睡的胖娃娃。
「我甚至想,哪怕就讓我那樣痛,痛得不能動,每日像個癱瘓病人,污衣垢面趴在國泰路上,任千人罵萬人踐踏,只要能看著爸媽牽著土豆的手蹦蹦跳跳去幼兒園上學,我也是願意的。」
沒有經歷過瀕死的人,不會知道死亡到底意味著什麼。
每次看到「為夢想窒息」,「只要干不死,就往死裡干」,「這個時代要死也要死在創業中」,我就會想起於娟,那個只求污衣垢面疤疤癩癩地活著,只為看著兒子成長的年輕母親。
2107夏天,福建女教師危秋潔獨自去日本旅遊,結果命喪大海,已被判定為自殺。
日本媒體公開了她留在賓館裡的告別信:對不起,這是一封告別信。活了27年,實在已經努力不下去了。請不要為我的離去悲傷,我會化作星星守護著大家。我從心底愛著你們。
言辭委婉,而情緒沈重。
我尊重任何一個人對自己生命的安排,也不會JUDGE她最後的選擇,我只是忍不住為她感到不值和心疼。
她才27歲,風華正茂,長相甜美可愛,剛剛通過教師資格考試,愛好廣泛,尤其喜歡日本文化,看上去不像有抑鬱症。
太宰治在他的小說《晚年》裡寫到:我本想這個冬日就去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是適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還是先活到夏天吧。
對於年輕的危秋潔,大到家人朋友的愛、對事業的追求、學生的愛戴,小到一本書、一部電影、一支口紅、一杯咖啡、一口蛋糕、眼前北海道的美麗風景,哪怕其中任何一樣美好,讓她在做決定的時刻產生一點點念想,都有可能支撐她從海邊走回來。
更何況,她還有大把前程,未來無數的愛與被愛,虐與被虐,還有正在火星趕往地球路上的老公小孩和狗……
她已有的,和即將擁有的,沒有一樣能留住她。她跳入深淵,永遠不再返回,終止品嚐人生。
我對危秋潔感到惋惜,但我會懷念的,是於娟。
她曾經那麼那麼努力地把瀕死的生命活成一朵盛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