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莊王設宴招待群臣,令美姬為大臣們斟酒。到了傍晚時分,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蠟燭也熄滅了。這時,有一個武官,拉著美姬的衣帶不放,想調戲她。那美姬順手便揪斷了他的帽纓,並催促點亮燭火,要看想調戲她的、沒有帽纓的人是誰。
楚莊王說:「怎麼可以為了顯揚婦人的節操,而屈辱一位國士呢?」於是下令:「今天和寡人一起喝酒的臣子,都要拉斷帽纓。否則,表示不夠盡興!」於是,群臣紛紛拉斷了自己的帽纓。然後點上蠟燭,喝到盡興才散席。
後來,在圍攻鄭國的戰役中,有一個武官,每次交戰都衝鋒在前,五次交戰,五次都取下敵將的首級,大敗敵軍,全軍獲勝。楚莊王詢問他:如此驍勇作戰,是何原因?原來他就是被美姬揪斷帽纓的人。楚莊王大笑,並予嘉獎!
漢朝的袁盎,曾做吳王劉濞的丞相,他的一位從史(隨身副官)私通其侍妾。袁盎得知後,從沒泄露過此事。有人恐嚇從史,從史便逃走了。袁盎親自把他追回來,還把侍女賜給他,待他還像以前一樣。
漢景帝時,袁盎擔任太常(官職名),又奉命出使吳國。吳王當時圖謀造反,想殺死袁盎,派了五百個士兵,包圍袁盎的住處。袁盎沒有發覺。正好那位從史,在圍困袁盎的軍隊裡,擔任校尉司馬。他買好二百石酒,請那五百多人暢飲。那些人個個喝得爛醉如泥,校尉司馬就在夜中喊醒袁盎,對他說:「您快走吧!天一亮吳王就要殺您了。」袁盎問:「你是什麼人?」校尉司馬說:「我就是以前私通您府上侍女的從史啊。」袁盎聽後十分吃驚,急忙逃離了吳國。
【馮夢龍評曰】
五代時,後梁的葛周、北宋的種世衡,都曾因類似的情況攻打敵軍,而取得勝利。葛周曾與寵姬一起喝酒,有個侍卒,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寵姬,以致答不上葛周的問話。那個侍卒自覺失態,害怕葛周懲罰他,可葛周什麼也沒有說。後來,葛周與後唐交戰失利,葛周召來這個侍卒,讓侍卒出戰,侍卒奮勇破敵,大獲全勝。葛周竟把他的寵姬賜給侍卒做妻子。
北宋初年,蘇慕恩的部落在胡人中是最強大的。當時鎮守邊關的種世衡,夜間與他一起飲酒,並叫出侍姬來勸酒。席間種世衡有事,離席進入內室。蘇慕恩偷偷地調戲侍女,種世衡突然走出來,看見這一幕,蘇慕恩慚愧地請罪。種世衡笑說:「您想要她嗎?」隨即把美姬送給了蘇慕恩。從此,各部落凡是有二心的,種世衡都派蘇慕恩前去討伐,沒有不成功的。
唐玄宗時,張說有個門生,和他寵愛的一個女婢私通,張說想依法處置他。這個門生突然急呼道:「相公難道以後沒有緊急用人的時候嗎?何必吝惜一個婢女!」
張說覺得他的話很奇特,就把婢女送給他,打發他走。此後,也不知道他們到哪裡去了。後來,張說遭受姚崇的陷害,隨時可能大禍臨頭。一個晚上這個門生突然登門,請張說將「夜明帘」(一件寶物)進獻給九公主,讓九公主為他在唐玄宗面前說好話,才化解了這場禍事。張說,躲過禍殃之事,可算得上是挽回之福。
金兀朮喜歡一個士卒的妻子,就殺死士卒,奪走他的妻子,並對其十分寵愛。有一天睡醒,忽然看見那婦人拿著刀向他逼近,金兀朮大驚而起,問婦人為什麼?那婦人說:「我要為丈夫報仇!」
金兀朮很是吃驚,揮手讓她出去。
第二天,金兀朮設宴款待將士們,把那位婦人叫出來,說:「殺你吧,你沒有罪;留下你吧,也很不合適。今日,我任憑你在眾將中,選擇一個你滿意的人,你和他一起去吧。」那婦人指出一人,金兀朮隨即把婦人賜給了他。金兀朮不殺那個謀殺他的小兵的妻子,也是胡人之中的俊傑之士啊。
(筆者附言:馮夢龍的這一則評點文字,頗長。看來他非常重視這些內涵。值得仔細品味。這是施恩得報的另一類例證)
(據明代馮夢龍《智囊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