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要償還美國兩萬個家庭超過1.6萬億美元的歷史主權債務。(圖片來源:Adobe Stock)
【看中國2020年9月10日訊】看題目,你可能覺得我寫錯了。眾所周知,中國持有1.1萬億美元美國國債,是僅次於日本的美國海外最大債主,只有美國欠中國錢的事兒,哪有中國欠美國這麼一大筆錢的事兒?
然而我並沒有寫錯。
據美國福克斯新聞網報導,當地時間2020年8月13日,美國田納西州眾議員馬克-格林(Mark Green)、亞利桑那州參議員瑪莎-麥克薩利(Martha McSally)和田納西州參議員瑪莎-布萊克本(Marsha Blackburn)在眾議院發起一項議案,要求中國償還美國兩萬個家庭超過1.6萬億美元的歷史主權債務。
你可能會無比驚訝,中國啥時候欠過這麼一筆巨款了?此事真的是說來話長。
清朝滅亡前夕,忽然認識到現代化的重要性,於是掀起了全國修鐵路的熱潮,但你知道的,為了應付以前的賠款以及官僚系統支出,政府一直都沒錢。
1911年,為了修建湖廣鐵路,在當時郵傳大臣盛宣懷主持下,清政府通過美、英、法、德四國銀行發行債券,借款600萬英鎊(當時英鎊是金本位,這筆錢相當於44噸黃金),年息5厘,每年支付一次利息,40年到期歸還本金,本息償還的最後期限是1951年。
你懂的,就在1911年武昌起義爆發,滿清玩完了。
1913年,面對滿清留下的爛攤子,北洋政府捉襟見肘,於是在1913年向英、法、德、俄、日五國銀行發行「黃金融資債券」,借款2500萬英鎊(約合黃金182.5噸),史稱「善後大借款」。這筆借款年息5厘,每年支付利息2次,47年到期,名義上需要償還至1960年。
這兩種債券,海外存世量頗大,二手貨網站上,經常可以見到它們,而所謂的1.6萬億美元的欠債,就是這兩個債券的事兒。
有人說了,這都是什麼年代的事兒了,美帝現在拎出來要賬,也不怕世人笑話。比方說,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院長助理賈晉京,在接受採訪的時候就認為,美國人自己就會把這個事兒當個笑話……
但我想說的是,這事兒可不僅僅是個笑話,尤其在當今的中美關係之下。
這兩種債券,題目上都有「Chinese Government」字樣,這意味著,是當時中國政府名義的借款,只要自認為繼承中國這一國際政治主體的合法政府,都有義務償還這筆債務。
無論是北洋政府還是後來的民國政府,對這兩筆債務都是認賬的,「湖廣鐵路債券」一直按時付息到1930年,而「黃金融資債券」則償還至1939年,後來都因戰爭原因,無力償還而暫停支付。
幹嘛還要償還這些債務?是北洋政府的那些軍閥頭子們傻,還是後來南京國民政府傻?他們當然都不傻!
在西方資本市場,對於以國家名義的借款,有嚴苛的要求,就是它必須承認以往的政府債務,按時支付本金利息,歷史債務處理乾淨,才有資格到市場上去借新錢。
否則的話,像西方的政府,隨時會因為選舉而上台下臺,一個新政府上臺了,就不認舊政府的債務,這像什麼樣子嘛?!
當然,新政府可以不承認舊政府的債券,那也行,相當於新政府「自絕於」西方資本市場,那等你什麼時候想來資本市場借錢,對不起,以前的政府債務,連本帶利,你還是要還……
有個很好的「前車之鑒」,是蘇聯。
1918年蘇聯成立後,列寧簽署了《取消所有國內外債務令》,宣布拒絕償還沙皇時代的政府債務(大約185億金盧布),這一結果直接導致了蘇聯內戰爆發。
1918-1922年,多個債權國派出貨真價實的干涉軍,支持反蘇的白軍,與蘇聯紅軍開展長達4年的內戰,要不是有托洛茨基這樣的軍事狠角色,新生蘇聯幾乎被掐滅。就在戰爭初期,列寧差點兒頂不住,給西方喊話說,你們承認蘇聯,我就給你們還債。
可惜,當時的歐洲聯軍和白軍覺得勝券在握,拒絕了導師的主動投降行為。
蘇聯穩定下來之後,開始和西方談判,要求西方賠償內戰損失395億金盧布,然後才會考慮償還185億金盧布的債務——雙方的談判,自然是不歡而散。
蘇聯的工業發展急需資金,但就因為沙俄債務問題,始終無法從西方獲取資金,只能依賴於私人渠道或者個別「友好國家」(主要是德國和捷克)借款,一直持續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前期。
1980年代,蘇聯與西方開始緩和關係,再次希望在西方資本市場發行債券。但是,沙俄最重要的債權人法國,就重提沙皇俄國時期的債務——1990年10月,蘇聯與法國達成協議,願意償還一部分債務。
你懂的,協議剛達成一年之後,蘇聯就玩完了。
但是,繼承了蘇聯國際地位的俄羅斯,承認了這份協議,1997年,俄羅斯最終償付了這筆由沙皇政府欠下的4億美元外債,時隔80年之後,那些債券持有人得到了部分償付。
1949年後,毛澤東也和當年的列寧一樣,宣布拒絕償還以前政府所欠下的所有債務,這當然包括「湖廣鐵路債券」和「黃金融資債券」。
前幾十年,中國不怎麼和西方打交道,也不需要到西方資本市場上融資,這些債務,就好像真的不存在一樣。但是,這些債券及相關債務問題,卻一直都在那裡,並未主動消失。
具體到不同的債權國,也有不同的情況。
二戰中德國和日本戰敗,本身面臨賠款,扯不清楚,也就沒法追債了;俄羅斯變成了蘇聯,為和沙俄劃清界限,也不怎麼考慮追債,法國人借款數額小,更不怎麼在乎——只有英國和美國,沒有以上這些問題,自然還是堅持「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在中國進入聯合國擁有席位之前,臺灣的民國政府,自認為才是中國的合法政府,他們當然不會否認這兩筆債務,一直拖到了1990年,眼看著收復大陸無望,乾脆發表了一份聲明:「臺灣擱置償還一切舊債務,直到收復大陸為止。」
中國開始有了想從西方資本市場借錢的想法,追債的事情自然就來了。
1979年中美正式建交後,美國有300多個當年債券的持有人,向阿拉巴馬州聯邦地區法院提起聯合訴訟,要求中國償還這些債券的本息2.2億美元。
1982年9月,法院判決原告勝訴,要求中國連本帶利賠償4131.3萬美元。
要知道,剛剛建交的中國和美國,關係正處於歷史上最好的「蜜月期」,時任美國總統里根,不想因這點兒事而影響和中國的關係,所以他授意美國司法部,給予了中國對這筆債務的「國際豁免權」。隨後,中國在美國提起上訴,並在白宮的幫助下獲勝,還債的危機才得以化解。
關於英國人所持有的債券,就在中國和英國就香港問題達成協議後,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就向中國提出,要求償還「湖廣鐵路債券」和「黃金融資債券」中涉及英國的資產,並揚言如果拒絕償還,中國將失去進入英國金融市場的權利。
注意,當時的中國可並沒有把這個事兒當笑話,而是與英國政府及債權人認真談判,雙方都做出理性讓步,最終達成2350萬英鎊的和解協議,英國債主的事兒,也算解決了。
美國重提這兩種債券的問題,始於2004年。當時,有個叫做美國債券持有人基金(American Bondholders Foundation,簡稱ABF)的組織,根據他們的測算,美國人當時大約認購了這兩種債券的1/4,而且在兩次世界大戰中大量接手這兩種債券,現在是這兩筆債務的最大債權人。
2004年的時候,ABF就向紐約法院提起訴訟,他們還聲稱,考慮到將近一百年的利息累積、通貨膨脹以及賠償費用,美國目前存有這兩批中國債券,價值1.83萬億美元。
當時的美國小布希政府,以反恐為核心國策,中美關係依然處於較好時期,這事兒自然就沒鬧出什麼大動靜。
但是,到了2019年,美國民間注意到川普(特朗普)政府與中國的關係急劇惡化,ABF及時地重提這筆債務,並且經過更詳細的測算,認為美國大約有5000名債權人,加上利息、通脹以及賠償費用,中國需要支付的債務總額度應該在1萬億美元以上。
到了今年,就變成了2萬名債券持有人,總額度1.6萬億美元。至於債權人為什麼由5000人變成了2萬人,具體可以參見我文章末尾附上的一個投資小故事。
當這兩種債券所涉及的賠償,已經由美國民間轉到了國會議員那裡之後,接下來的思路,有很大的可能,會被川普用來作為對付中國的工具。更何況,川普還一直在嚷嚷著,要就疫情向中國追債……
對於疫情爆發之類的問題,國際上素來有「主權豁免」的做法,所以所謂的疫情追債,更像是威脅和策略,但這兩種債券的追債可不僅僅是笑話,而是西方關於政府債務追溯的慣例……
在中美關係不斷惡化的今天,如果美國法院正式判決中國需要為這兩種債券支付資金,接下來的事情,那可就不是一點點的麻煩了。
講一個投資故事:
在美國資本市場,最著名的兩個人,大概要算巴菲特和索羅斯,而在歐洲資本市場,最著名的一位歷久彌堅的投資者,名叫安德烈-科斯托拉尼(Andre Kostolany)。
某種程度上說,科斯托拉尼可以算是巴菲特和索羅斯合體,一方面他像巴菲特一樣堅守價值投資思維,另一方面他也會尋找一些很高賠率的投機機會,他一輩子的投資也無比成功。
比方說,1989年,當戈爾巴喬夫與里根多次會面的時候,科斯托拉尼就推斷,蘇聯很可能會向西方國家借款——蘇聯要想向西方資本市場借錢,那麼它首先就要解決沙俄時代遺留的政府債務問題。
要知道,早在1918年2月3日,蘇聯已經發布過命令,拒絕承認沙俄政府欠下的一切內債和外債,這導致沙俄時代在西方資本市場上信譽良好且廣受歡迎的政府債券暴跌。現在,70年都過去了,這些債券的價值幾乎跌到了不值一文,而且交易所也不再交易這些債券。
科斯托拉尼發動自己身邊的朋友,以極其便宜的價格大量收購沙俄時期的政府債券。
到了1997年,科斯托拉尼的預想實現了,因為俄羅斯想在歐洲發行20億美元債券,雖然蘇聯都已經變天了,但繼承了蘇聯國際地位的俄羅斯,為了能在西方資本市場借到新的錢,承認了蘇聯時代和沙俄時代的外債,那些面值500法郎的債券,按照6折的本金得到了償還(也就是300法郎)。
科斯托拉尼買入這些債券的平均成本是5法郎,這意味著,他獲得了60倍的利潤。
現在,你該明白了,為什麼2019年的5000名中國歷史債券的持有人,到了2020年,就迅速就變為20000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