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所武器走私大学”
采访世界头号“军火走私大鳄”维克多·布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后,《纽约时报周刊》记者皮特·兰迪斯曼还是找到了这样的机会,采访地点就在意大利人开的莫斯科复兴宾馆。
布特的哥哥塞尔基和叙利亚裔美国人理查德·奇查克利提前来到宾馆大堂。塞尔基负责掌管布特的多家航空运输公司,身为会计师的奇查克利自称是布特的前业务伙伴,也是他的朋友和兄弟。奇查克利冲宾馆大门努了一下嘴:“他来了。你看他像世界头号军火交易商吗?”布特今年36岁,高高的身材,已经有些发福。落座后,他掏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放在膝上。奇查克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看,这就是世界头号军火交易商。”
布特耸了耸肩:“我真的没见过多少枪。”塞尔基插话:“而且,我们今天也都没带枪。”兄弟二人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布特继续开玩笑:“我或许应该开办一所武器走私大学,传授突破联合国武器禁运的课程。”
布特向前探了探身子:“‘9·11’事件后,我从梦中醒来,发现本·拉登成了老大,我成了老二!可是我只能保持沉默,因为我的客户是很多国家的政府,如果我披露了内幕,那么我这里就会出现一个红洞!”他指了指自己的前额。
在复兴宾馆接受采访的时候,布特要了一杯胡萝卜汁和一份芝麻菜沙拉。奇查克利解释说:“他吃素,是生态主义者,认为应该保护热带雨林。”布特表示,在过去的10年里,每当他和他的运输机一起进入非洲遥远的丛林,他就利用一切机会给野生生物拍照,研究非洲部落。
-有冲突的地方就有他
可是,他到非洲的目的绝不是进行什么野生生物保护。1999年夏天,西非和中非一些地区同时发生多场冲突,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国安会)授权对刚果东北部、利比里亚和塞拉利昂等战区内的政府和民兵组织领导人进行电子侦察,于是,美国的电话窃听系统、间谍卫星全面启动,加上英国派到非洲的间谍。每天早上,国家安全委员会官员们的办公桌上都会放着大量最新情报。机敏的情报分析人员惊讶地发现,每一场冲突都与一个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就是维克多·布特!分析人员还发现,只要是与布特有关的情报,都与运输机、钻石运输或武器运输有联系。
中情局和军情六处派驻非洲的特工首次注意到布特的存在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当时他的运输机队开始横扫非洲,一开始贩售剑兰,接着贩售冻鸡,再后来是钻石、开矿设备、卡拉什尼科夫狙击步枪、子弹、武装直升机,甚至还参与运送联合国维和部队、法军士兵和非洲国家领导人!马苏德、蒙博托、泰勒等世界风云人物成了他的好朋友或客户。
可是,直到2000年夏天,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才意识到,布特不仅控制着非洲、中东和阿富汗的武器走私活动,他可能还是全球最大的武器走私与交易网络的幕后黑手。国安会非洲问题专家史密斯于是将这一信息提交给当时国安会负责反恐的理查德·克拉克,可是,由于布特的犯罪行为都是在美国以外的地区发生的,美国的法律对他并不适用。于是,美国国安会实施了一项至少有7个国家的情报部门参加的行动,并在四大洲展开内阁级外交。一年后,比利时以洗钱和钻石走私的名义,对布特发出逮捕令。
直到今天,布特仍“在逃”。和拉登、萨达姆不同的是,布特就在莫斯科,并没有因为西方国家的逮捕令而销声匿迹。可是,他也拒绝与媒体记者、联合国调查人员见面,直到现在,他惟一一张被公开的照片还是2001年3月由比利时一记者在刚果一机场偷偷拍到的。2002年3月,他接受了CNN记者的采访,否认向塔利班和“基地”组织走私武器,他在发表的声明中把自己称为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好企业家,是“替罪羊”。自那以后,他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可是,他越是沉默,关于他的传说便越多,他已经成为国际犯罪组织的头面人物。
-军火管制漏洞太大
冷战时期,军火交易基本上由美苏两个超级大国控制,但柏林墙倒塌后,军火走私走向失控,交易商们将意识形态与影响抛在一边,他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赚钱。
布特根本不愁没有货源,因为苏联解体后,大量武器散落在前加盟共和国,其中,乌克兰拥有的前苏联的武器最多,而且也是最致命的,这些常规武器足以武装一支百万大军。乌克兰政府已经将大量核武器移交给俄罗斯,但据有关报道,在1992年到1998年间,价值320亿美元的大型及小型武器和弹药以及其他一些军事设备不知去向。
据权威的军控专家分析,这些武器可能流向伊拉克、伊朗、索马里、也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甚至有可能通过塔利班,流向“基地”组织。80年代,世界军火走私的中心是中美洲,苏联解体后,乌克兰取而代之,维克多·布特等“军火大鳄”于是如鱼得水。据一位调查人士透露,到2000年,布特已经成为武器走私的一个“名牌”。
其实,布特走私军火之所以如此大胆,是因为各个国家的相关法律相对滞后,自90年代中期以来,联合国对一些国家实施武器禁运,一些武器还是流向这些国家,但没有一个人因此受到法律制裁,因为联合国没有拘捕权。
武器走私的性质很难界定,这也是布特屡屡得手的原因。他亲口证实了这么一件事:1995年8月,也就是塔利班占领喀布尔13个月之前,一架运输机被塔利班拦截,最后迫降在坎大哈。这架飞机是布特派出的,上面载满支援当时的阿富汗政府的军火。一年后,许多媒体报道说,这架飞机的机组人员成功越狱,跑回那架飞机,突出重围,飞回了萨尔加基地。这件事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
但布特纠正说,这件事的真相并非如此。他反问:“一架在停机坪上停了一年未经过任何维护的飞机说起飞就起飞了?那次决不是什么逃脱,其中有很多政治方面的内幕!”但至于是哪个国家在背后发挥了作用,布特秘而不宣。
-他走私军火快成精了
布特的军火走私网究竟是如何运作的呢?因洗钱而于2002年2月在比利时被捕的桑吉万·鲁普拉进行了部分披露:他曾告诉布特,面对反政府武装的巨大压力,利比里亚总统查尔斯·泰勒请他紧急运送一批武器过去。布特告诉他,他有绕过联合国禁运的方法,那就是从一个合法政府那里获得合法的武器销售许可证。而这样的许可证在某些国家只需要5万美元就可以搞到手。
经过伪装后,军火走私看上去更像合法的商业行为。武器采购清单通过关系网悄悄地传递,第一个链接点通常是军方,交易商用金钱贿赂他们,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买通士兵,让他们看住货舱,有时候将军火箱标成易腐烂的水果,或者等待机组人员在“加油”机场来个“狸猫换太子”;一名飞行员可能以一个登记号码飞进机场,用另一个号码飞出;或者他一开始执行一项公开的飞行任务,比如从比利时的奥斯坦德到秘鲁,可是,返航的时候却绕道去了西非某个战区。
至于账目问题,对布特来说更是小菜一碟。他既可以使用皮包公司,将钱洗干净,也可以直接打到某个航空公司的账上。有时候,武器交易直接用现钞或钻石支付。美国国安会前运输安全主任沃洛斯基表示:“布特的采购和后勤网是一个整体,这是他如此有吸引力,如此成功的原因。军火走私比走私毒品要难得多,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布特做得更绝。”
-“军火大鳄”的发迹史
布特的发迹史是从1992年开始的。这一年他做了第一笔生意,当时他只有25岁。他用12万美元采购了三架“安”式运输机,开始以莫斯科为中心搞航空运输,他的处女航是从莫斯科飞丹麦。布特说:“我没有投资人。”但25岁的小伙子是如何搞到这么一大笔钱的呢?他只是说:“找钱并不是件难事。”
1993年,他将业务移到阿联酋,这里是联结亚洲、非洲和欧洲的贸易和运输枢纽,一些俄罗斯新贵也愿意到这里来采购免税商品,布特负责替他们将这些东西运回国。他的生意真正红火起来是从贩卖南非的剑兰开始的,一株剑兰的进价只有2美元,但在阿联酋可以卖到100美元,一次可以运20吨。用奇查克利的话说就是,这桩买卖比印钞票都好。
到1996年,布特的运输公司已经拥有飞机160架,员工超过1000人。他的目标是在中非、南非和阿联酋创建一个公司网。1997年,他买下了南非一座废弃的机场,修建了一个冷库,储存冻鸡。在南非,一公斤冻鸡只有1美元,可是在尼日利亚可以卖到10美元。
档案显示,1967年1月13日,布特出生在塔吉克斯坦的杜尚别,父母都是俄罗斯人。成年后,他非常喜欢俄罗斯古典文学,进过苏联军事外语学院,后来又在一所军校获得了经济学学位。现在,他可以流利地说六国语言,他自称这些语言都是在旅行期间学会的。
全球武器走私现状
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统计,目前全球走私武器的交易额急剧膨胀,已由1992年的185亿美元飙升到1000亿美元左右。走私武器的种类也在不断增多,各种性能更先进、杀伤力和破坏力更大的高新技术武器不断地进入走私武器的行列。
有冲突的地方就充斥着武器走私,没有冲突的地方同样也不乏武器走私。小到手榴弹、枪支及零部件,大到飞机、坦克和导弹,甚至核弹头,一应俱全。更令人惊叹的是,一些技术尖端、对外绝对保密、通过正常渠道不能获得的高新武器却能通过走私渠道获得。
武器走私大致可分为三种:一是国家与国家之间违反国际条约和协议,秘密进行军火交易和军事技术转让;二是军火商秘密进行的军火交易;三是犯罪组织进行的武器走私。走私方式则多种多样。一是借人道救援之名,行武器走私之实。二是打着货运、客运旗号,直接用大型货船和运输机运送坦克、大口径火炮及导弹等大型武器。三是货柜走私。四是化整为零,冒充正常贸易公开运输。五是武器打包,以邮件邮寄。
世界地区冲突不断,武器有着很大的市场,这促使许多不法分子为了丰厚的利润铤而走险,再加上大国时不时以走私武器为手段,进行政治渗透,因此禁止武器走私活动短期内很难有所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