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月16日,当人们从父亲突然辞职引起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后,许多老朋友、老同事、老部下纷纷打电话、捎口信,想到家里来看望他。可他让家人一一婉言谢绝了,他是怕连累了人家。十几个月里,他足不出户,终日不语。1989年3月24日在家中,沉默的父亲翻出了自己从1977年再度复出以来的全部讲话、文章和批示,反思自己十年间在领导岗位上的功过是非,父亲除了读书思考,总是长久地沉默着,独对晨曦和落日。
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时间太久了,我担心他会闷出病来,就怂恿孩子们去找他玩一种叫做“宾构(Bingo)”的小游戏,以分散他的注意力。可是玩着玩着,他又会走神儿,重新陷入沉思。有时我们陪他打牌,打着打着,他会突然把牌一推,说:“没意思!”然后转身走开。
父亲原本是个思维敏捷活跃、生性热情开朗的人,沉默不是他的性格。然而,此时这却成了一种无奈的必需,一种对个性的顽强抵抗,一种无可选择的存在方式。
通过父亲坚定的沉默,我才深深地体会到,政治家常常是孤独的,有时甚至是很痛苦的。他不能向人们说明事实,也无法向自己的亲人倾诉。他必须用纪律和意志关闭自己的心扉,有时甚至不得不把自己整个封闭起来。
我常想,父亲这一代人,可能是由于年轻时生活环境恶劣和长期紧张的工作,很多人虽然活了一辈子,却只会工作,不会生活。
有一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关于如何转移注意力的小块文章,如获至宝,回家和父亲闲聊时说:你几年前建议离退休干部休息后,写写回忆录、练练书法或绘画,还可以学点儿养生之道。没想到这些居然和报纸上科普文章宣传的观点很接近,只是科普文章中介绍的内容更广泛一点儿。看到父亲还在听,我就装着随意地接着说,报纸上讲了四点:发泄;倾诉;换环境,如外出一段时间;或学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像什么写诗啦,绘画啦。
不知道父亲是否受了这篇短文的影响,有段时间他竟学着做起诗词来。
父亲曾写了一首词《戏赠(于)光远同志调寄渔家傲》,幽默诙谐地调侃了教条主义:
科学真理真难求,
你添醋来我加油,
论战也带核弹头。
核弹头,
你算学术第几流?
是非面前争自由,
你骑马来我骑牛,
酸甜苦涩任去留。
任去留,
浊酒一杯信天游。
父亲对于修建三峡大坝一直是心存疑虑的。1985年,当父亲看到李锐寄给人民日报社不同意修建三峡大坝的文章时,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作出不要发表的批示。几年后,父亲借巫山神女之口,做诗表达了他对修建三峡大坝的真实想法----
妾本禹王女,含冤侍楚王。
泪是巫山雨,愁比江水长。
愁应随波去,泪须飘远洋。
乞君莫作断流想,流断永使妾哀伤。
<思念依然无尽----回忆父亲胡耀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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