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伟权的同事王双源也有非常类似的情况。
苏伟权是福建省安溪县蓝田水电站的一名发电机组运行工人。他失眠的原因,和王双源以及另外3名电站职工一样,都来自于他们最近背上了“见死不救”的恶名。
“别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4月23日晚上,双眼有些浮肿的苏伟权在自己的宿舍感叹,“这种感觉真是不好受。”
这一切都要源于4月初一个深夜的遭遇。
* 暴力在山崖边发生
4月1日晚,在福建省安溪县蓝田水电站,苏伟权和王双源刚刚下班。宿舍在十多公里外的蓝田镇上,公司为晚上下班的工人安排面包车接送。和苏伟权、王双源一起返回镇上的,还有另外两个同事,开车的司机姓陈。
从水电站到旁边的苦坑山,再翻过盘山路,半个小时他们就可以回到蓝田镇。时间接近晚上11点,面包车开出了水电站大门。
与此同时,3辆摩托车正在从蓝田镇方向沿着狭窄的山路向苦坑山上行驶。摩托车上搭载了3女6男一共9个人,他们刚一起饮完茶。18岁少女苏小华就坐在其中一辆摩托车的后座上。另外两个少女分别是苏琴和王丽,6名男青年中,除了同族的远亲苏荣山之外,苏小华只见过其中两人,一个是附近的理发师,叫王珠财,另一个在修车铺打工。
摩托车沿着山路向上,苏小华却发现这并不是回家的路。“你们去哪儿啊?”她有些着急地问。
摩托车往一个名叫“苦坑”的地方开去。那是蓝田水电站旁边的山崖。一条盘山土路蜿蜒到山顶,路旁就是近200米的悬崖。从山顶往下看,水电站只有一张桌面大小。看着路边越来越险峻的悬崖,苏小华逐渐感到了一丝不祥。
此前,就在女孩子们准备回家时,苏小华无意中回头,看到王珠财拉住苏荣山在低声商量什么。
“他要我们把小华她们骗到偏僻的地方强奸。”4月20日,已被抓获的苏荣山在看守所承认。苏荣山有些犹豫,甚至有些吃惊,无论如何,3名少女都是他多年的朋友。但看着王珠财和周围几个男孩儿兴奋和不容反驳的表情,苏荣山沉默着点了点头。
当3辆摩托车跑到山崖上时,苏伟权乘坐的面包车此时也驶上了山脚的土路,开始向上爬行。困得迷迷糊糊的苏伟权被灌进车内的冷风吹醒。最近这条路上不太太平,发生过好几次抢劫,苏伟权心里有些担心,顺手关上了车窗。
此时山顶上,3辆摩托车突然停下。夜里的冷风中3名女孩儿有些害怕,本能的背靠山崖站到了一起,个子最高的苏小华站在最前面。黑暗中,几个男孩儿一句话也没有,王珠财突然冲到了苏小华面前。
撕扯和挣扎随即开始。王珠财和一个男青年拉住苏小华;两个男青年纠缠苏琴;苏荣山和另外一个男孩儿则选择了他不太熟悉的王丽。
苏琴身材瘦小,很快便被按到了地上;王丽一开始就试图沿着山路往下逃,但没跑几步就被抓回来;苏小华则被逼到了山崖旁,拼命地抵抗王珠财的撕扯。
* 面包车带着希望离去
两道灯光突然从山路的拐弯处刺破了黑暗,电厂的面包车这时驶上了山顶。激烈的撕扯猛然停顿,苏小华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挣脱王珠财。灯光刺得苏小华眼前一片白光,她拼命喊着“救命”,跌跌撞撞地朝灯光跑去。
“看到车灯就觉得有救了,”苏小华后来回忆,她当时以为噩梦就要结束,“车上的人会救我们的。”
面包车在苏小华面前刹车停下,昏昏欲睡的苏伟权一个激灵。他回忆说,“我们一开始都以为遇上抢劫了。”灯光照射下,苏伟权才看清车前跑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孩儿,脸上满是惊恐。
面包车的车门被人撞得发出沉闷的响声。苏伟权忙隔着玻璃看,又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儿,双手扒住车门,嘴里在不住地哭喊。那是从地上爬起来的苏琴,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上去死命地抓住了车门。
“开门,开门!”苏琴大声叫着。苏伟权告诉记者,当时他的手就抓在门把上,但他拿不定主意,“她想上车”,苏伟权转头对车内的人说,但没有一个人答话。
迟疑了一下,苏伟权拉开了车窗。苏琴立即伸手探进来抓住了车内的扶手,一边大声哭喊着:“他们要强奸我,救救我,让我上车!”
“好像是强奸啊,要不要救她上来?”苏伟权转头询问坐在身边的王双源,手又扣住了门把手。“当时我是想开门拉她上来的,”苏伟权回忆,“但车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总要问大家的意见。”
仍然没有回答,两个男青年突然从路边的黑暗中冲出来拉住了苏琴,其中一个正是放开了苏小华的王珠财,他抱住苏琴的腰,要把苏琴拖离面包车。
苏伟权有些着急,他探出头对王珠财说,“不要这样搞,这样不行的!”回过头他跟车里的人商量,“怎么办,要不要把她们救上来?”
身旁的同事王双源没有答话,眼光明显也在其他几个人脸上扫动;姓程的同事一直没有表态,而另一名姓杨的女职工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苏伟权再把头探出窗外,苏琴的一只手还死命地拉在车窗上,没等苏伟权说话,王珠财冲着车里叫道:“不要管闲事啊,没你们好处!”另外一个声音令车上的人更加害怕:“把家伙拿过来,看他们敢不敢下来!”
“他们可能带了棍棒刀枪,我们赤手空拳打不过啊,”王双源回忆当时的情景说,“打个比方,有人落水了,但是我自己也不会游泳,我也不能就这么跳下去啊。”
司机老陈这时低声说了一句,“不能开门!”老陈开始挂挡,重新起动面包车。苏伟权转头看看车头前方,那个原本挡在路中间的女孩儿已经被两个男人拖到路边去了。
面包车慢慢向山下开去,却再也没停下来。车内一片寂静,除了把住方向盘的老陈,车内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几个人都僵硬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眼光没有了互相交错。
“那时候我脑子里真的一片空白。”4月23日晚上,苏伟权坐在宿舍的床上说。他只记得,车子开动的时候,他关上了右侧的车窗,双眼一直看着前方,不敢回头。
面包车开动时,苏琴还在大声哭喊,苏小华已经被摁在了路边浅沟里。面包车加速离去,灯光逐渐模糊,周围又陷入一片黑暗。苏小华事后告诉记者,她觉得原本突然而至的希望也在渐渐熄灭,她嗓子突然哑了,一句话也喊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