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本文整理者多次采访当年在北戴河林彪驻地的警卫人员刘吉纯。
刘吉纯,山东牟平人,现年75岁。1966年初,总参谋部、总政治部向周报告,请示调人加强林彪处的保卫工作。当时,刘吉纯正在军委办公厅服务处工作,被组织选派到林彪办公室,编制挂在八三四一部队,为警卫科副科长。
关于“九·一三”的若干情节,这些年来已频繁地见诸书报、期刊。然而,刘吉纯说,有许多书报、期刊关于事件的报道,与实际情况并不相符。涉及到他本人的文字,往往也不准确,不知这些都是怎么编造出来的。他郑重申明,他的相关回忆,以本文为准。
1971年夏天,我随同林彪、叶群及“林办”工作人员从北京到北戴河驻地。我的任务同往常一样,是协同八三四一部队做好林、叶的安全保卫工作。
9月7日上午,林立果、林立衡等从北京飞往北戴河,是我派车去山海关机场接的。午饭后,我刚休息,八三四一部队二大队长姜作寿来到房间,对我说,张清林(林立衡的未婚夫)和杨森(空军保卫部副处长、林立衡随从人员)有事找你。我随他到大队值班室,张、杨两人已在那里等我。我问有什么事,他们说,不知豆豆(林立衡)被老虎(林立果)弄到哪里去了,你快去把主任(叶群)、老虎抓起来。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我大吃一惊:什么事这么严重,况且我怎么敢抓他们。我说,先别着急,去看看再说。我立即赶到林立果住处外面,看到他的车停在那里。我到96楼找李文普(林彪随身警卫员),他是“林办”在北戴河的负责人。我向他报告了张、杨讲的情况。他说,你不要听他们的,没有那么回事。回到房间,我翻来覆去地想,到底出了什么事。由于事关重大,也不敢同别人讲。
晚上,林立衡要我到她那里去,问我,他们(张、杨)对你说了些什么?我把张、杨讲的情况告诉了她。她问,你和别人说了没有?我没敢说和李文普讲过。我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说,主任、老虎在外面做了坏事,被上边知道了。他们怕挨整,在北京待不住了,想挟持首长(林彪)到外地去。我说,怎么办,是否去报告?她问,向谁报告?我说,只有向汪东兴、张耀祠、杨德中报告。她说,汪在庐山也受到了批评,现在对谁都不要讲。首长国庆节还要上天安门。现在离国庆节还有二十多天,等几天再说吧。当时我同她商定,她在里面、我在外面观察动静。
9月8日,林立果、刘沛丰离开北戴河。
9月10日,我和林立衡碰了一次头,两人都未发现新的情况,只听说准备去大连。
9月12日,午饭后,叶群叫我去。我到她办公室时,李文普已在那里。叶群问我,现在部队情况怎样?我说,很好。她说,没什么,随便问问。我见她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说,没有事,我可以走了吗?她点点头,我就回去了。当时我很纳闷,她为什么忽然问起部队情况,是否对部队不放心?下午,叶群吩咐工作人员为林立衡、张清林操办订婚活动,并放风说要做去大连的准备。晚饭后,我们在院里纳凉,忽然听到空中有一架大飞机飞往山海关方向。这时,叶群打来电话说,老虎专程从北京来这里祝贺豆豆和张清林订婚,你快去机场接他。出来后,我很生气,飞机都该降落了才让派车去接。我只好找司机驾一辆“吉姆”同去机场。过秦皇岛不远,看到前方有车过来,我叫司机把车停靠在路中间。这时对面的车也开过来了,里面正是林立果和刘沛丰。我说,主任叫我来接你们,因为通知晚了,所以才到这里。林立果什么话都没说,与刘沛丰各提一个小箱子,改驾“吉姆”车走了。我同司机上了他们从机场借来的吉普车返回驻地。
回到驻地后,我一直没有见到林立果,怀疑他来北戴河一定有别的事情,不像是为林立衡订婚而来。我见到李文普,问,怎么看不到老虎,他的房子准备好了没有?我和李文普一同看过林立果的房间之后,回到96楼院子里。我见李文普不说话,便说,我觉得老虎回来有点不对劲,是不是要出事呀?李文普说,等上飞机后再说。我说,上了飞机可就晚了,工作人员中就咱俩有枪,是不是从部队挑选几个人上去?他没表态。
过了一会儿,叶群给秘书办公室打来电话,是李秘书接的,她派我去大连看房子。我问,怎么去?叶群说,坐火车去。我说,夜里没有开往大连的火车。叶群改口说,机场不是有架小飞机吗?我想了一下,说我不想去。她说不去就算了。当时我感到很蹊跷,因为夜间乘火车去大连,第二天晚上才能到达,而他们第二天上午乘飞机,一个小时就可以到大连了。况且,大连的房子,林彪多次住过,不用做什么准备,先给那边打个电话就行了。我想,叶群是否要把我支走?
当晚10点半左右,林立衡对我和李文普说,主任、老虎要挟持首长到广州去,在广州呆不住就去香港。她想要报告去,李文普说怕林、叶找他,他不去。我见李文普不去,便和林立衡一起去部队值班室。那时部队干部战士早已休息,我把林立衡带到小树林里,然后找到姜作寿大队长和陆军医,说林立衡有重要情况向中央报告。我把姜作寿领到小树林后,说,你们谈吧,我过去看看动静。并嘱咐姜作寿,为了林立衡的安全,就不要让她回去了,在部队会安全些。我回到96楼后,心情十分紧张,但因事关重大,又不敢对别人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对林彪在庐山会议上的情况一无所知,只看到陈伯达不参加会议,觉得他可能出了问题,至于别的情况,就不清楚了。
11点多钟,听到叶群在走廊上大喊,快走快走!我以为是去大连,就跑到秘书办公室,让宋秘书给大连打电话。他刚拨通,把话机交给我,恰好林立果进来,问我给哪里打电话?我说大连,他立即拉断话机。这时,八三四一部队张宏副团长打电话给李文普,询问情况。林立果又把电话按断,并大声喊:“谁都不要打电话,也不准接电话!”接着,他拉李文普出去,李文普立即叫司机杨振刚备车。我跑到大队部,让姜作寿赶快派人去机场,先把飞机看住,别让起飞。他们本想派一名区队长带人去,我说不行,要让于仁堂副大队长去。等去机场人员上车后,我回到96楼。刚到楼前,看到林彪的车已经开了出来。由于没有看见叶群的车,我到秘书办公室,让李秘书看叶群的车走了没有。他看过后,说还没有走。就在这时,林彪内勤张恒昌跑来说,他们都坐一辆车跑了。我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伏尔加”车,就跟宋秘书、李秘书和小张一同上去。考虑到四上人中就我一个人有枪,又拉一个有自动步枪的战士,直奔山海关机场。
虽然车已开得很快,我们还是不断催促司机开得再快一些。由于车速太快,天黑又没路灯,司机突然刹车,拐了一个大弯后才停了下来。原来前面正有一辆长长的火车通过,我们的“伏尔加”车已接近铁轨,若不是司机年轻机敏,我们不是撞上火车便是翻到路边沟里。如今回想起来,还很后怕。
当我们赶到机场时,那里一片黑暗。林彪乘坐的“红旗”车停在那里,先赶到的战士不知所措地站在车边。我问,飞机呢?他们指着前方的飞机跑道说,在那里。这时,飞机已经起飞了。我问于仁堂,怎能让他们上飞机呢?于说,我们也是刚到机场。而且,事前只向干部讲了一点情况,战士们根本不知道林彪要跑的事,所以都站在那里,不敢动。我想,也不该埋怨部队,没有上级命令,下面谁敢动“副统帅”呀。如果中央早下命令,林彪他们是跑不了的。稍后,张宏副团长也赶到机场,把没有上飞机的机组人员集中起来。我和一起去的几个人乘车返回北戴河。下车后,才知道李文普已受伤住院。“林办”所有在北戴河的工作人员一起被软禁起来,开始接受长达四年的审查。
“九·一三”前夜,是我一生中最惊心动魄的一夜,如今回想起来仍然不寒而栗,心有余悸。幸运的是我们在去机场的路上,没有翻车或撞车,否则定死无疑。最可怕的是如果林立果、刘沛丰知道我和林立衡已向中央报告,很可能会先下手除掉我。当时我已把手枪放在裤兜里,时刻警惕有意外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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