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美熏心,实祸蔽塞
最近一段时间来,随着奥运倒计时一周年的到来和中共十七大的即将召开,williamhill官网 大陆民众通过互联网技术所争取到的、非常有限的一点新闻言论自由再次受到强权的打压。一些论坛会员纷纷接到网管的通知或公告,大致意思是:凡是发现有“涉及党,国家,政府,政府各部门、单位的”、“涉及日本,苏丹达尔库尔,西藏、新疆问题的”、“涉及国内群众上访,游行,示威,及各项民生问题的”、“涉及国外法lungong(注:法轮功),右翼势力,西藏、新疆流亡人士的”等类帖子,要及时举报斑竹删除!而许多敢于直言的网站被强行关闭。风声鹤唳的,歌功颂德的马屁连篇累牍,针砭时弊的批评却喑哑无声。倒行逆施,现实俨然回到公元前的暴秦年代。
汉宣帝时,路温舒给朝廷上书建议"尚德缓刑",他说:"秦之时,羞文学,好武勇,贱仁义之士,贵治狱之吏;正言者谓之诽谤,遏过者谓之妖言。故盛服先生不用于世,忠良切言皆郁于胸,誉谀之声日满于耳;虚美熏心,实祸蔽塞。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秦亡天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自吹自擂和阿谀奉承充满了耳朵,而对实际的灾难和祸害却闭目塞听,并不许言论,实行话语专政。话语是民心向背的最好展示,专制者不得民心,必然惧怕民言民语。秦亡是如此,其它所有的专制者也未曾逃过这"亡"的宿命。
虽然文明社会将言论自由规定为人权的一项基本内容。但williamhill官网 的专制者为打尽言论,历来就不遗余力。在williamhill官网 封建刑律中有一项罪名赫然叫做"妖书妖言"。颜师古对"妖言"的注释是"过误之语",拿到现在,就是指一切非"正确舆论导向"了。即大凡政权、法令、官府衙门的是是非非,小民不能妄加言论,否则大祸临头,甚至还可能殃及家人。如李悝为魏文侯制定的《法经》"杂律"中就这样规定:"议国法令者诛,籍其家及妻室"。商鞅为秦孝公变法时,他"教秦孝公……燔诗书而明法令……"即取缔其他各家各派的杂言杂说,尤其是儒家的礼治学说,要求以法令来限制人们的所思所想。司马迁记述有:"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卫鞅曰:'此皆乱化之民也。'尽迁之于边城。其后民莫敢议令"。这样的结果很类似于后来的知识分子进牛棚。
为稳定政权,专制王朝总是要挖空心思地想出了很多罪名。秦始皇三十四年,丞相李斯上书:"今皇帝并有天下,别黑白而定一尊。私学而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秦始皇同意了。陈胜、吴广起义后,诸生凡言其为反叛者被秦二世皆以"非所宜言"罪为由下狱处死。这秦王朝的"挟书罪"、"偶语弃市罪"、"以古非今罪"、"非所宜言"罪,发展到今天,换汤不换药,专制者想出了"诽谤罪"、"煽动颠覆罪"、"非法持有机密罪",等等,五花八门的,归根结底就是不准人们"妄议朝政"。
汉高祖刘邦初入关中时,曾宣布"悉除秦苛法"。高后元年又有除妖言令。文帝二年又诏令"有犯此者勿听治"。(《汉书 ·文帝纪》)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可惜专制者习惯于一意孤行和劣性不改,时至西汉末年,妖言罪又兴风作浪。东汉时期,"妖言大狱,所及广远,一人犯罪,禁至三属,莫得垂缨仕宦王朝"。(《后汉书·章帝纪》)魏晋南北朝继续沿袭妖言罪法。魏文帝时,"民间有诽谤妖言,帝疾之,有妖言辄杀,而赏告者。"(《三国志·高柔传》)这个赏告者吸引了不少人,告密领赏者众,嵇康隐居村野打铁也被告了密,一曲广陵散成为绝唱。唐律继承前代妖言罪法,且更加具体。《唐律· 贼盗律》"造妖书妖言"条注云:"造,谓自造休咎及鬼神之言,妄说吉凶,并涉于不顺者,绞。"另规定:"传用以惑众者,亦如之。"宋、元、明、清基本沿袭唐制。
朱元璋年轻时穷困潦倒,做过和尚,所以对"秃"、"僧"、"生"、"寇"、"贼"等字特别敏感。如杭州府学教授徐一夔作贺表,有"光天之下,天生圣人,为世作则",朱元璋理解为:"生者僧也,骂我当过和尚。光是剃发,说我是秃子。则音近贼,骂我作过贼",结果,徐一夔也被处死。另外,浙江府学教授林元亮,为海门卫作《谢增俸表》中有"作则垂宪"句;北平府学训导赵伯宁,为都司作《万寿贺表》,有"垂子孙而作则"句,两人均遭诛杀。尉氏县学教谕许元为本府作《万寿贺表》,有"藻饰太平"句,被理解为"早失太平",也遭斩首。明万历间,顾宪成重修东林书院,与高攀龙等在里面讲学,评议朝政,并联名疏劾专权的太监魏忠贤,而魏忠贤只须在皇帝面前一哭,便把东林党人罢免处置了,还毁去了各地书院,这跟当前的关闭网站如出一辙,尽管最终崇祯吊死在一棵梅树上,不可一世的明王朝灰飞烟灭了,但它对中华民族的文化传承所造成的伤害和损失是无法弥补的。
到了清,顺治二年的乡试中,有河南举子误将"皇叔父"多尔衮写成"王叔父",这下不得了,被指为藐视摄政王多尔衮,主考官欧阳蒸、吕文藻被革职,交刑部议处。和朱元璋有些类似,清王朝对凡文字中有"清"、"明""壶儿(胡儿)"等敏感词都要进行查禁,认为这是"犯上" 和颠覆政权的"反清",就连"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之随口戏言也能招致了无妄之灾。自由言论没有了,诗人龚自珍只能用"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只为稻梁谋"的诗句表达内心无尽的恐惧和愤怒。
纵观历史,没有一个专制政权因查禁敏感词而得到稳固和持续。我并不关心一个专制政权的灭亡,但压制自由言论加速着当前的道德堕落和人性沦丧,其对民族文化的破坏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并积重难返,所以有必要提醒当权者尊重人权,不要与文明为敌,遗祸子孙。值得欣慰的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作家、诗人、记者、以及网民不断地以自由言论冲撞着专制的牢门。我们知道,言论只有在自由的状态下,理智才能以它固有的勇气和平静表达意见,权势者的阴谋和野心才可能有所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