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我又不是大老板或者大官什么的,就是一个教书匠,人微言轻,无能为力。再说东北老工业基地下岗职工问题可是个复杂的社会经济问题,解决不可能一蹴而就,政府在这方面已经用了很多心思了,所以觉得又有万般的无奈感。实在的说我也只有那么一点悲悯还没完全消失,还有一些思想在思考、探索,有一点的激情偶然冲动一下,所以也就只能在博客里絮絮叨叨的说些我认为有道理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话,有的时候连说话的想法都没有了。
这些下岗职工真是共和国的好儿子,在过去他们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和牺牲,今天他们仍然是那么知情达理,有个网友在留言中说:"东北人太可怜.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其实这话说的也不尽然,东北老工业基地在近20来"东北现象" 的影响下衰退以来,一直在不屈的努力,正在努力摆脱体制机制和结构性矛盾带来的负面影响,并且已经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就,就如我们辽宁,从GDP指标上看现在开始步入发达地区的行列了。
当然,许多问题和国家早期实施的"区域性政策倾斜战略"即"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让一些地区先发达起来"的战略思路以及"现实的重化工业结构性衰退"这样全世界都是一样的经济规律有很大关系,有许多可不是一两句"思想解放""勤劳致富"的漂亮话所能解决的。所以我说东北老工业基地庞大的产业工人过去是共和国的功臣,是发达地区的恩人,他们过去是坚强的,现在仍然是坚强的,现在面临困境应该被看成是共和国共同的困难,而不能有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 的心态,而如果有个别人还有"幸灾乐祸"心理的话,那可是丧尽天良了,特别是南方发达地区的人们。
我更希望中央要在政策、战略上切实想到东北,想到这里庞大的产业工人群体,而不是把他们扔在一边不闻不问,也不是简单的"振兴老工业基地"一个口号做结。要在医保、社保、财政转移支付、资源税等方面,给与切实的倾斜扶持,向当年支持东南沿海那样,这不仅是为这些下岗职工解困,也是为国家长期发展着想。否则基础工业荒废了,国家的的外向型虚拟经济就成了无源之水的泡沫了,就会变得脆弱不堪,去年的冻雨和今年的经济危机对南方地区的冲击和震荡就很说明问题。因而从发展来说关注东北是符合我国"和平崛起"的长期国家安全战略需要的,要上升为国家战略。
不知不觉又说了一些没用的"理论",我为了东北老工业基地,为了家乡我已经"理论"了快20年了,可谁来听呢?
夜深了,我怀着沉重的心情从弟弟家里回到母亲那里,今天天气很冷,零下20多度,在这个普通的工人居住区,不管生活如何艰辛,但照例是家家户户挂着大红灯笼,企盼在新的一年给这些底层的工人带来一些运气。在昏暗中一切都静悄悄的......远远看见一个黑色的建筑突兀在前面,发出隆隆的声响,一个身影在昏暗的绰约的灯光下进进出出--这是一个破旧、原始的老式锅炉房,就是这个破旧的锅炉房维系方圆一大片老旧小区的供暖,使人想起一个瘦弱的小毛驴拉着一个载重的大挂车的情形。
一个五六十岁样子的老工人在夜幕下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看着他那满脸沧桑,我就可以想见他的生活状态,我说可不可以给你拍照,他木然的做了个造型,长期的艰苦生活早已把"工人阶级"的英姿磨灭了,不知道当年他是怎样的,但眼下他留给我的只是木讷、茫然、脆弱和无奈。按理说他也比我大不上十岁八岁的,可看起来他却和我简直是两代人,岁月使他过早的老了,他诧异的看着手拿相机的我。
"师傅很辛苦啊!"我问候了一声,可这位大哥竟然受宠若惊的下意识的给我行个礼,我赶紧还礼:老哥过年好!
不管生活如何艰辛,但照例是家家户户挂着大红灯笼,企盼在新的一年给这些底层的人们带来一些运气
我不由得走进去,这里有三个工人在辛勤的劳作,一个是这位大哥53年生人,一个是62年生人,一个是74年生人,按十年为一代的话,这里其实是三代抚顺普通的工人,除了一个是所谓"在籍工",其余两个都是下岗后再就业的,也就是说是地道的下岗职工。我和他们攀谈起来......
原来这位53年生的老哥是位下岗职工,他在这里工作也不是上岗,是替她老婆在这倒班,也就是说两个人拥有一份工作,一月工资不足七八百元,也可以想见他们实际生活水平了。
这位62年生人的师傅是这里唯一的"在籍工人",似乎有些顾虑,看着我这个貌似"领导"的人不愿多谈,把我让进屋里后就去忙自己的了,倒是那位憨厚的老哥对我敬畏之余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为了打消他们对我的隔阂甚至抵触,我走进他们的工作间,和他们一起劳作起来,说实在的我当年高中毕业第一份工作就在这座城市离这不远的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做力工,先后做过力工、瓦工、钢筋工、车工、钳工,应该说是经过锻炼的,干活就是现在我也不差什么,我们这里都很勤劳,也很艰苦,所以有南方人说东北人不勤劳那绝对是胡扯!和南方人比东北人就是太实惠、憨厚,不会为利益钻花花绕,不擅长做买卖而已,憨厚但嫉恶如仇,特别是那种男不男女不女,娘娘腔唯利是图的小买卖人,东北人最看不上。
那位62年出生的的师傅看着我干活,突然说:"看你这架势这位领导也是干过活的吧"
"当然,当年我就在电瓷厂做过力工,钢筋工和火电焊工,后来在3路线跑过公交,还在粮栈街的机械厂做过车工、钳工,站前新抚刑警队也干过......"我和他们说。
"感情您也是抚顺的工友啊,我以为你是市里的大干部查夜来了呢"师傅和我拉近了距离。
"我现在不是这的工人,我在沈阳的一所大学工作,不过我可是在这一带出生的抚顺人,我回来陪父母过年的,不是什么查夜的干部"我解释道。
他仔细打量我突然问道:"你...你......你是老巴家的二哥吧,上了大学,出了国,在省里做了大官的二哥吧?你还能记得我么?我是......。"我如论如何也想不出他是当年曾是我的儿时伙伴,而朴实的工人只知道"出息"就是做了官,可我只是个教书匠啊。兄弟亲热的拉住了我的手:二哥,我原来在小街(我小时候住所的老地名)那儿住,一左一右都知道你,你是俺们的骄傲!
当然,当年我就在电瓷厂做过力工,钢筋工和火电焊工,后来在3路线跑过公交,还在粮栈街的机械厂做过车工、钳工,站前新抚刑警队也干过......我告诉他们
我们天南地北的拉开话匣子,大家很开心。可是当我问到他们现在生活时,他们的神情顿时黯淡下来:"唉,难啊,凑合过吧。二哥您在上面多提我们说说话吧,我们熬不起,忍不住了。"不知道他说的"忍"字里面有着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我知道这里的人是很倔强也很抱团的。现在生活所迫很多出去成了"漂族",在南方常有所谓"东北帮",其中很多都是生活无着的下岗工人和他们的后代。
说到下岗工人后代,我开始注意这个工作间里唯一的70后,他父亲是一个下岗工人,他自己也没有正式工作,初中毕业就不再念书了,30多岁了一直这么漂着。
"你一月收入是多少?生活状况如何?媳妇在哪工作?今年过年你花了多少钱?"我问。
"别提了,我那还叫收入啊,五六百啊,老婆,穷嗖嗖的谁跟我啊,单身啊!过年花啥钱啊,没有家上老爸那蹭饭吃,我一分钱也没花啊"。这兄弟说到这里神情暗淡,一个人使劲的吸烟再也不做声了。
我心里一阵抽搐,想起在前一个贴子我曾认为每家下岗工人过年平均在1000元,现在看到这位兄弟,我知道我高估了,他们的实际情况比我匡算的还要惨啊!别说在南方,就是沈阳的富人可能做一个头发,美个容,洗个澡什么的都得五七八百的,这人比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妈的!我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声,为了我的家乡我这个大学教授已经不止一次的骂娘了......
别提了,我那还叫收入啊?五六百啊,老婆?穷嗖嗖的谁跟我啊,单身啊!过年花啥钱啊,没有家上老爸那蹭饭吃,我一分钱也没花啊
30多岁了一直这么漂着,他们的实际情况比我匡算的还要惨啊!
... ...
转眼已经是午夜两点多了,身上带的一包烟和几个哥们全抽完了,我也该走了。把电话留给了他们:"有事打电话"。可我知道他们绝不会给我打电话,和许多抚顺亲人一样都是坚强而很有知情达理,不会来麻烦我,仔细想来我也真是个没用的人,我又能为我的家乡,我的亲人做点什么?
我常常有这样的闪念,如果这个社会允许平民竞选市长的话,我就一定竞选抚顺市市长,不为别的,拼死拼活好好干上5年,如果能为家乡改变面貌,为那些下岗工人,为我那些亲人和兄弟们献出一点力所能及的智慧和力量!
可是,这都是连电视剧里也不会出现的,我空有一番抱负却依旧是个无用的书生。
我要走了,那位老哥来送我,喃喃的和我说了他心中的苦衷:前几年啊,东公园我老房子那地方动迁,死几掰咧的才给了5万多补偿费,买房子买不起,结果孩子上学就给扯吧了,现在我到处租临时房住啊,老了老了连个窝还没有呢?说到这儿,他哽咽了,几近哭出来......
望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我心里一阵阵泛酸,眼泪在我心里默默的流淌着......
老了老了连个窝还没有呢?说到这儿,他哽咽了,几近哭出来......
望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我心里一阵阵泛酸,眼泪在我心里默默的流淌着......
唉!我的家乡!我的亲人!我的血地!我拿什么来面对你啊!
(以上照片均为作者于抚顺市东公园母亲家附近某锅炉房实拍 )
2009年正月初一夜感于抚顺东公园地区
唉!我的家乡!我的亲人!我的血地!我拿什么来面对你啊!一路上小儿子看着默不作声的我突然说:老爸,过年这几天你有些老了.....(巴哥摄于2009年正月初五回沈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