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个绰号叫没良心,是长我两岁的哥哥。从小我们俩水火不容,为了看哪一台卡通可以互相叫骂到扭打在一起,然后“碰!”地一声各自甩门在房间赌气一整晚不说话。
我总觉得他霸道、野蛮,不懂得怜惜他自己的妹妹;他就是永远那个死样子,在同学面前绝不会承认我这个妹妹,我也懒得搭理他,平常大家各走各的去上学,
回家就开始为选台、为玩具争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国一那年,老爸比较疼女儿,我上的国中是所谓明星学校、私立学校。哥没有表示什么意见,照样骑着他的铁马,每天赶着去家附近的普通国中上课、打混。
私底下我知道老哥有一些瞧不起所谓明星学校的作风,更是对老爸每天接送我到外县市上课不置可否、毫不关心。可能是反叛期吧,我们互相看不顺眼也满久了,我从不知道他喜怒哀乐,只知道他可以关在房间弄他的模型飞机、汽车达两三个小时之久。
上了国中,我的功课压力大得使自己胃痛、头痛等等一堆问题都出现。在家我只惦记着一堆永远也写不完的作业,再也没见到我每天在外“野”的哥哥,在家也没时间和他争电视看。在家中,我永远是那张哭丧着的脸,埋头苦读到三更半夜,爸更是心疼到每一次接到学校的电话,就会放下手边的工作,飞奔到学校接我回家,那表示我的胃痛又犯了。
好死不死,这一天我又抱着课本,坐在教室内痛到挺不起腰来,而老爸正好出差去了,
人不在国内。我咬紧牙关,不敢告诉导师我又必须请假,更何况这一次肚子痛又是心理压力造成,因为我忘了带家庭作业,家中唯一会开车的老爸不能来帮我解危,愈想愈害怕老师的棍子。终于,我还是冒着冷汗,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去打了个电话回家。妈知道我又闹心理紧张的胃痛,老妈叹口气,她有别的事要忙,爱莫能助,除非我那位老哥(公立国中星期六下午不必上课补习)肯搭公车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替我送作业来。“算了,他才不会肯呢!”我说完这一句话就挂掉电话,又气又痛的踱步回教室午休去了。
钟声响了,下午第一节开始,我痛到惨白的脸,双手抖抖的抄着笔记。正当我发呆的眼神望向窗外,突然瞥见校外一位男生正行色匆匆的走进校目,与警卫说了一堆话,才大步迈向我们这一栋楼。“那好像是哥?”我正在纳闷的时候,他已经东张西望、探头探脑的在我们教室旁出现。
当他慌张的眼神与我吃惊的眼神接触,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这才会过意来,“真的是他!”
我急忙走到教室外,他第一句话劈头:“妳怎么又忘了带作业!”接着低下头,抽出他袋子中的笔记本,交到我的手上。我看着他脸上的汗珠,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妳有没有带胃药?我给妳带来了!”老哥的语气中完全有责备的意思。
“你坐车坐了多久?”我胆怯的问着。
“天呀,妳们学校还真远,我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还要问路边的小摊贩才找到,什么烂学校。”老哥又劈哩啪啦,以他一贯的批评语气谩骂起来,我只觉眼眶湿湿的,话题一转:“我肚子痛,中午没吃饭。”
他突然停下来,从卡其裤后回袋中掏掏右、掏掏在找什么似的。“这个拿去吃面,我要回去打球。”他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元钞票,转身就在走廊的另一头消失了。我捏着哥的零用钱,呆站在走廊上。
一直到他结婚、生子,我才真正见识他温柔、顾家的一面。
而我始终没有勇气和机会问他,是什么原因让他那天下午放弃打球野混的机会,大老远的替这个他看不顺眼的大妹送作业,甚至一向小气、常恶霸式向我要钱买模型的他,也掏出了自己零钱。这简直是个谜。
原来,人都是会变的,唯一不变的,是世间“血浓于水”的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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