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浓烟,伴随的是刺鼻的气味,数百米外的居民楼在灰色的烟雾中迎接着清晨的到来。在这片小区旁边的空地上,每天都有数辆三轮车来这里倾倒垃圾。每隔两三天,这里的垃圾都会倾倒焚烧一次。
河边是一片散发着臭味的垃圾场,红的、白的、黄的、灰的、黑的,各色垃圾堆满了一地。附近养殖场的几头奶牛每天都踱步来到小河边喝水,喝足水的奶牛习惯性地来到垃圾场上咬咬啃啃,搜寻着可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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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王久良相机镜头里的北京。在广东连州国际摄影家年展上,自由摄影师王久良以一组《垃圾围城》的作品获得了年度杰出艺术家金奖。
在消费主义泛滥的今天,在一切以GDP为导向的时代,王久良这朴素的愿望要实现是何其不易。这个山东汉子反问,“难道你不觉得,整个社会的方向或许就是错的么?”他希望政府能看到这一点,好好停下来想想,“改变观念比下狠手处理一两个垃圾场有用得多”。他也期盼有更多的人能看到他的作品。为此,他放弃了《垃圾围城》的版权。
自从《垃圾围城》获奖后,媒体蜂拥而至,南方一家知名报纸的记者表示可以推荐目前偶尔还要靠圈子里好友接济的他当摄影记者。但他婉言谢绝了,因为他还想再说点自己想说的东西。王久良觉得,自己的事业承载了很多人的希望,这或许就是他的历史使命。“我看到了一个事实,说出我自己想说的话,坏人心里有所顾忌,社会变得好一点点,我就觉得这是幸福。”
北京市通州区梨园地区39°52′60″N116°37′30″E 某小区外的一片空地,每天都有数辆次机动三轮车前来倾倒垃圾,而每隔三两天便会就地焚烧一次,伴随着浓烟的是刺鼻的气味。
北京市丰台区永合庄垃圾填埋场39°49′01″N 116°16′04″E 填埋场周边有北京著名的经济中心总部基地和国内外著名的旅游景点世界公园,还有10个住宅小区和10多个村庄,涉及人口七万多人。类似规模的大型填埋场北京共有16座,在占用了大量土地资源的同时还对周边自然环境以及人类生活产生了严重的影响。
京津高速铁路建设工地的残留物 39°49′48″N 116°34′04″E 这里几年前是京津高速铁路的一处工地,面积超过10万平方米,混凝土地面厚50厘米;周围大片土地被混凝土残渣浇筑,100多公里的铁路沿线不知还有多少类似的工地残渣。
北京市通州区永顺县,一位拾荒老人在这垃圾山上建造的住所,精心堆砌的砖墙意味着在此长久居住,但伴随着老人的猝死这里已是人去屋空,只有不远处的粪坑依旧弥漫着漫天的臭气。
北京市通州区宋庄镇疃里社区 39°56′36″N 116°42′18″E 这里几乎天天都在着火,伴随着浓烟的是刺鼻的气味。 这200多只绵羊整个冬天都在这里翻拣着可吃的东西,不洁净的食物使绵羊极易发病,绵羊的主人需经常给这些绵羊注射抗生素类药物。
北京市朝阳区高安屯垃圾焚烧厂周边环境 39°56′36″N 116°36′56″E 高安屯垃圾焚烧厂总投资超过8亿,是国内第一座也是最大的垃圾焚烧发电项目,但是垃圾焚烧所排放的二恶英、飞灰以及重金属含量是否达标饱受争议和质疑。事实上,附近包括通州以及朝阳常营的几十万居民早已深受影响。
北京市昌平区小汤山镇官牛坊 40°09′06″N 116°22′14″E 这座垃圾场就在一条小河的边上,河水不可避免地遭受到垃圾的污染。而附近的奶牛养殖场每天都在河里饮牛,喝足了水的奶牛照例扫荡一遍垃圾场,搜寻可吃的东西。
北京市大兴区黄村镇垃圾转运站 39°42′10″N 116°22′54″E 很难想象这是一座垃圾转运站,确切来讲就是一座垃圾场,且没有任何的环境保护措施;垃圾渗滤液混合附近一座工厂排放的污水对地下水源造成不可逆转的污染,而其周边全是蔬菜生产区,浇菜用水取自地下。
北京市昌平区小汤山镇 40°08′55″N 116°20′29″E 飞机、火车、长途汽车等交通工具以及城市移动公厕每天都在生产巨量的这种由塑料袋包裹的粪便,因为其后期处理的不便,除极少量的被农民用来堆肥外其它绝大部分则直接进入垃圾填埋场。
北京市通州区永顺镇黄瓜园 39°53′36″N 116°36′38″E 此地地处朝阳区与通州区的交界处,是一座存量巨大的垃圾山,画面前景处是持续倾倒了几年的粪便,而不远处已经建成的则是高档社区。
北京市朝阳区孙河乡 40°04′04″N 116°27′43″E 新的高楼拔地而起的同时旧的建筑也在不断地拆除。这些存在很大安全隐患的旧楼板又被重复使用,最终流向北京周边的农村,建成廉价的出租房供外地来京务工人员租用。
北京市经济技术开发区(东部新区) 39°47′44″N 116°32′55″E 开发区的集中建设产生了大量的建筑废料,图中是弃置于此的石板材边角料,近景处则是石灰浆残渣,碱性溶液已经不可避免地向周边地下水源浸淫。
北京市丰台区长辛店镇 39°52′22″N 116°11′20″E 伴随北京城市的快速扩张,作为重要建筑材料的沙子被疯狂开采,整个永定河流域早已沦为北京城市建设的天然沙场。采沙形成的大坑虽已经填平但垃圾倾倒并未停止。最后这里也会覆土绿化,届时我们再看到的将是青草茵茵的秀美景象。
北京市顺义区后沙峪镇古城 40°06′22″N 116°29′48″E 位于温榆河东岸,面积约20万平方米,几年前便开始倾倒垃圾,对岸处有承包者对前来倾倒的垃圾车进行收费;现在这里的砖厂仍然处于生产状态,大量的黄土继续被采掘,新的土坑正在形成。
北京市经济技术开发区(西区) 39°45′09″N 116°29′35″E 这里属于开发区扩地西区的征地范围,农田已被废弃,地下的沙子遭到有权势者疯狂盗挖,而建筑垃圾立即尾随而来。
北京市昌平区沙河镇巩华城东 40°07′46″N 116°17′45″E 位于南沙河、北沙河两河环抱之处,整个垃圾场占地1300多亩;2002年底开始倾倒垃圾与大粪,至今,这里积存的垃圾总量已经无法推算。现在为了获取更深层的沙子又将垃圾挖开。比在此承包垃圾的四川籍小老板赚取利益更大的是当地有权势的采沙者。
北京市大兴区瀛海镇 39°43′30″N 116°30′00″E 这是一座占地15万平米的超大垃圾场,
远景处的垃圾正在逼近,近处的水面已经完全被垃圾和大粪覆盖,
且垃圾仍然在源源不断地运来。
北京市昌平区北七家镇40°05′22″N116°27′33″E 远处田地里的垃圾袋儿说明其上风处存在着垃圾场;近景处大量被烧毁的纸箱板来自于附近一家工厂;抱孩子的是孩子的阿姨,孩子的母亲正在画面外翻拣可回收的纸板。
北京市朝阳区高安屯垃圾焚烧厂和金州医疗垃圾焚烧厂39°56′36″N116°36′56″E 金州安洁医疗垃圾焚烧厂负责处理北京市一半以上的医疗废物;垃圾填埋区周边聚集了无数的乌鸦,而其上空为北京国际机场主要的进港航班航线。
北京市通州区宋庄镇疃里社区39°56′36″N116°42′18″E 大坑的承包者是安徽人,
垃圾运输者以一车垃圾几十元不等的价格卖给承包者;这里几乎天天在着火,
拍摄时值低气压,方圆几里全部笼罩在低矮的烟雾中。
(图中人物是和王久良一起工作的摄像师,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坚持拍摄的。)
北京市国家环保产业园区(建设中)南侧39°42′56″N116°33′00″E 我和纪录片摄像师绕到垃圾场对面拍下了这满池漂浮着的塑料袋,这就是我们眼中的“北京市国家环保产业园区”。
北京市朝阳区高安屯卫生填埋场附近建设中的住宅区39°55′39″N116°36′05″E 正在建设的是北京最大的保障性住房项目之一的朝阳区常营经济适用住房和两限房居住区,此处距离高安屯垃圾填埋场仅1.2公里。
北京市丰台区长辛店镇39°52′22″N116°11′20″E 位于卢沟桥以北直到鹰山南麓的永定河西测,令人惊诧的规模,近10年的疯狂填埋,复杂的垃圾成分加之在此倾倒数年的陈年老粪,使永定河面目可憎。
从Google下载的地图上,中间为北京市,四周的黄色标志为王久良拍摄过的垃圾场。
垃圾填满的几十米深的大坑、生活在“垃圾圈”中的人们、焚烧垃圾的滚滚浓烟、肆虐的蚊蝇和垃圾中觅食的奶牛……网帖中摄影师用图片语言默默讲述着这一 让人触目惊心的事实。在一张卫星地图上,长年拍摄“垃圾围城”的摄影师王久良用黄色标签将自己拍摄过的非法垃圾填埋场标注出来:在北京中心城区外,密密麻 麻的标签已形成了一个黄色的“七环”。
“我自己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就有四五百处。”王久良指出,这些非法垃圾填埋场主要分布在北京中心城区外一些区县的农村地区。
令人痛心的是,“垃圾围城”并不是北京特有的现象,事实上,除了人口密集、土地资源日益紧张的大中型城市,在全国的很多其他地方,这也已经成为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我的老家是安徽的一个小县城,县政府所在的镇,基本上每条河流都被污染了,护城河全都是垃圾,河水的水位极低,颜色绿油油的。”一位网友如是说。
在广西昭平县境内,千年古镇黄姚因为缺乏有效的垃圾处理设施,每天产生的数吨垃圾几乎全部未经处理随意堆放,古镇的大量土地被垃圾侵占,污水横流,甚至威胁到下游城镇的饮水安全。
一个收益不错的鱼塘,几个月后成了垃圾场,因为“倒垃圾比养鱼更赚钱”;一片湿地被填埋、整平,直至开发;一个垃圾场所处的位置2005年前还是一片水田。“这些人为了一点点利益就什么都不顾了。”王久良说,在追踪垃圾场的时候,他痛心地看到了很多美好事物的消失。
探访非法垃圾场:租地-回收-分拣-填埋的灰色产业链
一辆微型面包车,是35岁的摄影师王久良追踪垃圾场的“座驾”。在王久良的带领下,记者找到了位于北京市通州区宋庄镇的两处非法垃圾填埋场。
进村不到2公里,一股浓烈的臭味就扑鼻而来。“这里是一家养猪场,从城里回收泔水,捞出能用做猪食的部分,其余的就送到前面的垃圾场。”王久良指着一 大片平房对记者说,在垃圾产业链里,“泔水猪”既是消纳大量餐厨垃圾的重要方式,也是垃圾实现“变废为宝”的重要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