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1037-1101),字子瞻,又字和仲,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北宋著名文学家、书画家,唐宋八大家之一。
苏东坡一生爱茶,不管是他得意之时,还是落难之后,都不改对茶的钟爱。
由于对茶的厚爱,苏东坡把茶的文化与品德提高到了一个新高度。他深明茶理,深谙茶道,把煮茶的艺术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苏东坡与茶的文化中,两首煎茶诗词最受人们的关爱。
一首是《试院煎茶》:
“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蒙茸出磨细珠落,眩转绕瓯飞雪轻,银瓶泻汤夸第二,未识古人煎水意,君不见昔时李生好客手自煎,贵从活火发新泉。又不见今时潞公煎茶学西蜀,定州花瓷琢红玉。我今贫病常苦饥,分无玉碗捧蛾眉。且学公家作茗饭,砖炉石铫行相随。不用撑肠拄腹文字五千卷,但愿一瓯常及睡足日高时。”
另一首是《汲江煎茶》:
“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枯肠未易禁三碗,坐听荒城长短更。”
《试院煎茶》是苏东坡申请外调时期写的。这期间,遇科考,他监试。而《汲江煎茶》则是苏东坡晚年时在流放的南荒之地儋州(今海南省儋州市)所作。
两首煎茶诗,都说到了水与火。古人煎茶离不了水、火。古人喝茶,很注重水。陆羽在《茶经》中曰:“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深谙茶道的苏东坡,深知煎茶之水的重要。在他的人生中,曾发生过一件令他难忘的水事。那是他在京城为官时,一次回家接家属,船从巫峡过,王安石托他取点巫峡水煎茶。可三峡风景太美,苏东坡因为赏景而忘了在巫峡段取水,船到西陵峡时,他才记起取水之事,只好在西峡取水。此水被善于辨水的王安石发现后,弄得他很尴尬。这件事,使苏东坡对茶之水有了更深的认识。苏东坡在儋州煎茶的水,是江水。因为他居住的地方,没有山水(泉水),只好取江水。“自临钓石取深清”,这一句取水诗,南宋著名诗人杨万里说有五意:“水清,一也;深处清,二也;石下之水,非有泥土,三也;石乃钓石,非寻常之石,四也;东坡自汲,非遣奴卒,五也。”可见,苏东坡取水,是尽力选好水。
说到火,古人煎茶有“活火”与“死火”之说,所以苏东坡在《汲江煎茶》写了“活水还须活火烹”,在《试院煎茶》写了“贵从活火发新泉”,都是说煎茶的水火关系。“活火”,即是炭烧的火旺。怎样才使火烧得旺?当然是用扇子不停地煽风。古人煎茶是很讲究火候的。因为火候决定了“水候”。水煎到什么程度才算好呢?陆羽在《茶经》中曰:“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也。”火烧到一个阶段,“火候”就变成“水候”,“水候”的变化,即如陆羽在《茶经》中所说的“鱼目”、“珠子”、“波浪”。苏东坡的两道煎茶诗,都写了这些,描绘了水的动态。这是作者亲自煎茶的心得,也是对煎茶文化的升华。特别要说的是,两首诗中,都写出了煎茶的声音。小小的煎茶锅里,能描绘出这样韵美的动音诗句,充分说明作者对煎茶的微细观察与文字的功底。
《汲江煎茶》,是苏东坡在晚年所写。虽说那是他人生中最落难的时期。他的一生,十分坎坷,入仕途后,近一半时间,是受冤而度过的。他被贬到海南儋州时,一个夜晚,用清醒的茗汁,洗涤心中的郁结。汲江煎茶,亲手取水,不仅瓢来了江中月,更瓢来了大江的深情。他对海南的深情,在离别海南时写曰:“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亲汲江中之水,是大自然赐给苏东坡的一份爱。苏东坡的煎茶诗,不只是事物的写照,而是人的精神升华,道出了古时多数文人雅士好茶的思想根源。“坐听荒城长短更”,这是《汲江煎茶》的最后一句。杨万里评曰:“山城更漏无定,长短二字,有无穷之味。”这味,直至今日,仍是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