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遇害的唐积勋
1967年的11月17日,好像是应23中“8.26”的请求,“偏师”(注:成都20中的“8.26”派学生组织)的头头们决定主动出击,拿掉红成派占据的23中,以帮助战友并扩大势力范围。
23中在成都西门花牌坊街后面的农村,是一所只有初中的学校,因此不仅人不太多,而且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娃娃。那天当我们和23中“8.26”派的人聚在一起时,大概有三四十个人。不过等“战斗”开始,我只看见了我们学校的人,23中的一个也看不见了。我们散开围住被23中红成盘踞的教学楼,观察一番后,“偏师”的头头方萧学发出进攻的命令。那天,双方使用的武器都比较原始,主要还是刺刀钢钎。我们这边去了大概30来个人,也没有什么武器,可能就是有一支手枪。本来是准备去攻占他们的教学楼的,但是,围攻的一方围而不攻,防守的一方又龟缩不出,大家僵持了好半天。鉴于我们摸不清楚对方的情况,也实在找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结果几个头头商量,认为倘若是显示威力吓吓对方,也差不多达到目的了。于是,头头们决定先班师回营,择机再战。
没有想到,我们才一开始撤退,对方就跟着冲出来了。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只觉得从后脑勺的头皮到脚后跟一阵发麻,我前面的一个魏姓同伴一跟斗栽倒在地。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手榴弹!快跑!”我跑上前时,魏同学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我看见他的右手胳膊内侧流着血,显然是受伤了。但他却顾不得了,左手紧抓右胳膊拼命地逃跑。我也赶紧往外面跑去。要到花牌坊,是一大片住房街巷,弄不清方向,我只好东穿西穿地见巷就钻,见弯就拐。跑着跑着,才发觉已经只有我一个人了。而我跑的方向是朝城里去的,穿出一个巷口,竟然已经是北巷子了。这时候,我才觉得屁股上火辣辣地疼,一摸,屁股上居然有血迹。我想可能是被那手榴弹的碎片击中了罢。所幸并不严重,没有伤到腿啊手的(后来回到学校脱下裤子看,才晓得是一粒绿豆大小的弹片穿透我的两层裤子,嵌进屁股里去了)。跑在我前面的那个同学,却是被一块弹片从右腰与右胳膊处穿过,受了轻伤。那个同学回家疗伤后,再没有参加过学校的活动了。
我沿着石灰街向西走去。刚刚要到成都无线电机械学校(平时我们叫惯了“无机校”)大门时,我看见一大群人正扭打着一个带眼镜的人往学校大门走去。被他们抓的人我依稀觉得是我们学校的,但我不认识他。不过看见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红颜色的绒质运动服,印有“成都20中学”字样。那是我们学校先前为体育运动比较好的同学制发的“校服”,一般来说是代表学校的意思。我伫立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等那伙人进了“无机校”后,我又往西走去。不一会儿,看见黑压压一群人迎面走来。走近一看,原来是我们自己学校的人。我连忙向他们说我看见的情况。从他们那里,我才知道被“无机校”的红成抓去的是我们学校高三年级一个叫唐积勋的同学。
唐因为跟他班上属于“8.26”的同学关系好些,因此也参加了“8.26”。但是他从来没有参加过“8.26”的任何活动。他的家就在花牌坊,在“无机校”的旁边。他本来在家里,听见爆炸声,就走出来站在家门口看发生了什么事。不料被23中和接应他们的“无机校”的红成看见他身上穿的印有20中字样的运动服,把他当作参加武斗的人抓了。我们商量一阵后,认为一来这个唐同学根本没有参加任何活动,加之他家住那里,是可以说清楚的,应该问题不大。如果我们现在去“无机校”,不仅没有办法把他救出来,说不定反而给他添麻烦。
打了“败仗”,大家垂头丧气地回了学校。半夜,有人接到电话,说“你们的人已经死了。快去殡仪馆。”我们都很吃惊,我们的什么人死了?大家都不能想象是昨天被“无机校”的红成抓去的唐积勋,因为他跟这些两派之间的争斗可以说毫无关系。况且,即使因为如此被抓去,才一个晚上不到,怎么就会死了呢?
带着满肚子狐疑,次日天刚亮,我们几个人还是去了殡仪馆。
问了问工作人员,他说在昨天晚上是送来一具尸体,在里头,你们自己去看是不是。进到停尸间,我们一个个拉开那像一排橱柜似的尸柜,都没有认识的。我们正在以为是误传,松了口气。不知是谁突然尖声大喊了一声:“在这里!”一看,在墙角的一副帆布担架上,躺着的血肉模糊的尸体正是唐积勋同学。
虽然在此之前,我们学校的学生因为文革的武斗已经死了两个人,但像唐这样莫名其妙死掉的却是第一个。唐的家境十分不好。他的父母都去世了,他是由奶奶带大的。他死后,他的奶奶就是孤苦零丁的一人了。我们知道这些情况后,都非常同情唐和他的奶奶。也很痛恨对立面的那些人。
既然人都死了,何况他也可以算是“8.26”的。因此“偏师”也就“作古正经”(注:川语,即一本正经)地把唐当作“烈士”开了追悼会。
后来,大家慢慢才认识到,要说耍嘴皮子、笔杆子,那自然是高中生、大学生厉害,而说到动手打架杀人,则初中学生要厉害得多。23中虽然都是初中学生,却一点不比我们这个由高中学生管事的“偏师”差劲。我们那天其实是有枪有手榴弹的,但就是没有敢用。而人家看见我们撤退,就敢于扔出手榴弹来“突围”。末了,还要顺便抓个俘虏,而且还敢三拳五脚往死里打。
没过几天,“无机校”的“红成”竟然有人敢于到我们学校附近来参加活动。原来,我们学校附近一个属于“红成”派的农民群众组织搞什么活动,邀请了“无机校”红成的参加。而“无机校”就派了两个人来参加。看来,他们没有把我们这个“8.26”的“偏师”放在眼里。跟他们对立的农民组织的一个人,不满他们的活动,企图骚扰未成,反而被他们追打。那人便一口气跑到我们学校来了。得讯后,我们立刻行动,派人冲到他们的会场,把那“无机校”红成的一男一女两个人抓了回来。
从一被抓来,那男生就不断哭着求饶。那女生紧张害怕得不停地打抖。但是,我们却没有任何人动手打他们或者侮辱他们。因为我们那些高中的大同学,尤其是我们那些大姐姐战友,坚持我们应该文明和仁义,不准“乱来”。
大概是对方立即向成都警备司令部报告了。警司的电话和巡逻车马上也清查到我们学校来了。于是,我们决定迅速转移这两个人。好像怕太招人注意,似乎就是一个蒋姓(绰号“蒋老乱”)同学开车,由我负责看守押送。
我们把那个男生捆得像个粽子似的,嘴里塞着破布,眼睛也蒙上了,弄上了一辆大的公共汽车;那女生则叫她坐在车厢地板上不准动。我们要把他们送到同是“8.26”的成都12中学去。我们的公共汽车路过“无机校”时,那女生想站起来,我毫不迟疑地一拳把她打在地板上。
警司的车和人几乎跟我们同时到的12中。显然是我们学校有人向“警司”报了信。可能没有10分钟,12中的“战友”就向警司交了人。
然而,我们的这些几近谦谦君子的做法,并没有得到对方的认同和回报。几个月后,我们遭受了更大的打击。
武装宣传两人殒命
1968年3月底,因为生病,我在家里住了几天。一天中午,我在家门口的青龙巷口闲逛时,忽然看见对面三医院大门外来了一辆卡车,有人正忙着往下抬伤员。我一看,正是我们学校的同学们。于是赶忙跑过去。一问,原来刚刚在西门车站跟西乡路中学的“红成”打了起来。我们有两个人遭了(注:“遭了”,川语,即挨了、坏了、倒霉了之意)。送人的同学要进医院去,我就自告奋勇在那里守车。
我的脑子还在想到底是哪个被打伤了,突然一伙人一拥而上把我们的汽车团团围住。带头的家伙操着重庆口音,喊我赶快让开,他们要把车开走。我当然不答应,就跟他们喊叫吵闹起来。因为三医院这个区域是属于“兵团”、“8.26”的势力范围,来抢车的显然是重庆“反到底”的人。都是一派的,说开了还是不至于怎么样。我说:“要干啥,我们刚刚跟红成打了一仗,才送进去两个,你们是不是又要打?!”
那个带头的家伙见说我不通,用他的手枪抵着我的头,说:“再不让开,老子打死你!”
说实话,我心里还是闪过一丝恐惧。但想到我们的人就在里面,我于是也鼓起眼睛,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拿腔拿调地说:“我不信,在这儿还把船翻了。”
正说着,一群拿着冲锋枪、机枪的人跑着过来,把我跟那帮重庆“反到底”的都围了起来。口里喊道:“要干啥子?不认黄了嗦?”
我一看,原来是三医院对面13中“8.26”的。其中有几个是我们打过球的熟人。是他们有人看见并且认出我来,专门喊人出来帮忙的。
这下,形势立转。重庆人还是转得快,七嘴八舌地忙说,有话好说,误会,误会。这时,我们学校的人也出来了。一听重庆人想抢我们的汽车,就气得破口大骂。有人拿起枪就要去打那个带头的重庆人。
我们送来的两个人都死了,大家正在悲痛和愤怒中。看见抬出来两具尸体,大家都没有说话了。我这时才看清楚,是高二年级的罗顺喧和初一年级的宋崇林。
已经没有什么话想说了。我立即跟伙伴们一起把两个死去的同学送到了“8.26”的大本营川大去。我们把他们直接送到了川大的理科大楼生物系的实验教室。在那里,给他们进行了尸体的防腐处理。
罗和宋是在武装宣传的时候被对立派成都西乡路中学的人打死的。按照计划,他们深入到了西乡路中学、23中学和无机校“红成”控制的西门车站,准备在那里的广场和周围的主要建筑上张贴自己的标语以显示力量。但是,这个计划被对方事前获悉了。于是,对方作了精心的准备——包围了整个区域。
我们的人几乎还没有开始所谓的宣传行动,对方就打响了枪。我们这边负责武装保卫的也立即还击。一时间,整个西门车站枪声大作,路人急忙四下奔逃。双方使用的都是部队的常规武器,什么冲锋枪、机枪、步枪都一应俱全。完全是一次真正的战斗。从对方各种火力的分布点,我方马上就明白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但对方在暗处,而我方在明处。可以说,从开火的那一瞬,这场战斗的胜负就已经决定了。于是我方只好决定赶快撤退。
罗和宋是奉命负责掩护大家撤退的武装人员之一。罗是机枪手,宋则是他的副手,也负责协助和掩护他。在一边还击一边撤退时,他们已经快脱离陷阱的时候,罗突然中弹了。宋见状毫不犹豫地又匍匐折身去救他。结果,宋也被对方的狙击打中。他们平常就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不能肯定宋是不是“义无返顾”的英勇无畏,但那一刻出于对朝夕相处的兄弟的情谊,他不可能选择放弃。其实,罗是眉心中弹而一枪毙命的,宋去不去救他都不会改变罗被打死了的结果,反而是多搭上一条命。我想,这可能是他们俩的缘份罢。
事前,我们学校的军宣队因为不放心,所以也派人跟着去了。在双方激烈对射的过程中,军宣队一个叫“大魏”的人站在交火的中间地带,挥舞双手高声叫喊,要求双方停战。虽然他身着军装,双方会有所顾忌,一般情况下不会有意朝他开枪,但在那种情形下,他这种勇敢的态度和精神确还是非常感人的。
在将近两年的文革武斗中,我们20中的“偏师”几乎没有打过胜仗,却因为武斗、车祸等死了六七个人。甚至还被西乡路中学的“红成”摸进学校偷袭过一次。不过那次并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
“孟老乱”遭遇车祸
开汽车,是武斗时期学生娃娃最有兴趣的事情。反正汽车在哪里都可以弄到。站在马路上,看见有车过来,把枪亮出来晃晃,没有哪个司机敢不停车交车。而那时根本没有什么交通警察,更不需要有什么驾驶执照。我们因此也没有进行过任何正式的驾驶训练,纯粹是“自学成才”、“无师自通”。谁的胆子大,谁敢先“吃梨子”,谁就是师傅。
1967年年底的一天,我们的同学开一辆老掉牙的美式吉普车,本该只坐5个人的车里挤了12个人!结果刚刚开出茶店子南街拐上成灌公路,就摔下了一个来。被甩下的那人居然没有受伤,于是骂骂咧咧地追着车跑了很长一段路。而车上传来的却是阵阵笑声。看着那车飞逝而去,这个因此逃过一劫的同学只得怏怏而返。
那天晚上11点过,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门笃笃地响。我问:“哪个?”又没有回应。我赶忙抓了一支“54”手枪,轻轻走到门边,靠在墙边,猛地打开房门。定睛一看,是跟我同室的庆庆。昏黑的微光下,他满头是血,一脸凝重,呆呆地站在门口。见我开门,他用嘶哑的嗓音低声说:“遭了,翻车了!”
进得屋里,他才告诉我,他们到郫县的永兴公社去,当地的地方大哥热情款待,又是肉又是酒的。结果回来时车被一个绰号“孟狗儿”的同学开翻了。现在孟、王胖和一个姓张的都送到医院去了。他惊魂不定地说,“可能都‘莫眼’(注:成都方言,没有希望或没有办法之意)了。”
一会儿,学校里的人都纷纷起床了。大家商量马上到医院去。
我们赶到了医院,医生说孟已经没救了,要求马上通知家属来。我看见躺在急救室手术床上的“孟狗儿”,头肿得老大,呈紫色;整个人不停地抽搐,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
几经周折,我们把孟的父亲接到了医院。天没有亮,孟就咽气了。
躺在隔壁的王胖不断地说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哭泣着问医生到底是“咋个的”。后来,好像连夜又把他送到成都军区总医院,才确定他是第七颈椎骨折了,是高位截瘫。所以,他胸部以下都失去了知觉。还有一个姓张的,也直直地躺在观察室的床上。不过,他没事,第二天就出院了。
把孟的尸体送到殡仪馆后,我们去了他的家,对他的家人进行安慰。
孟的父母都是共产党的老干部。据说他的父亲曾经是周恩来的司机;父亲原先的名字就叫孟其鹏,后来因为儿子喜欢这个名字。拗不过儿子,父亲就改名叫了孟其贵,把“鹏”字让给了儿子,自己用了“贵”字。
这个孟其贵先生那时是中共西藏工委驻四川办事处的主任,为人忠厚,有些木讷,是个慈祥老人。我们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本来是该叫孟其鹏的死的,因此是儿子替父亲死了。孟的母亲的前夫是共产党四川省委书记廖志高,她本人则是中共四川省委第二党校的校长。是个非常能干的女人。而“孟狗儿”自己也是个很有天资的人。虽然戴一副眼镜,但行事风格却十分胆大。
在学校,自文革后,大家又给他起了个“孟老乱”的绰号。“孟老乱”自树一帜,特立独行,一个人成立了个所谓“极左派”的“‘野鸭子’战斗队”。孟时常就国家及地方文化革命的局势发表一些宏论,虽不见得说得准,更是起不了什么实际的作用,但听起来却是头头是道的。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和高瞻远瞩的气势和俨然思想领袖的口吻,不能不让人景仰。至少,那时的我对他非常佩服。当然,他究竟也只是20岁不到的中学生而已。死于自己肇事的车祸,的确始料不及。他是家里的独子,因此对于他的家庭父母说来,是件非常不幸的事情。他的父母在自己备受冲击的动荡不安中,还要承受独子夭逝的打击,白发送黑发,也是十分令人同情的。跟他同时遭遇车祸的王胖,在病榻上躺了三年后也死了。
横死街头的章岸清
因为水生在我们年级的一班,为了跟他玩,我跟他班上的不少同学也很熟悉要好了。甚至有一段时间,我干脆搬到他们班上的寝室去了。其中跟我最要好的一个就是“八一校”的,叫章岸清。他也时不时要尿床。但这没有影响我跟他很长时间睡在一间床上。我们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岸清的父亲是西藏军区汽车团的,好像是团长一类的官,很少回内地。1963年中印战争结束后,岸清的父亲给了他一辆小型的“菲利普”自行车。因为我也有一辆“菲利普”,看起来比他的就大得多。所以我始终认为他的是“女式”;但岸清坚决不同意我的看法。
岸清的家在老南门外江西街东侧的农村巷。那是一座有好几间房子的独院,不过收拾得像个农家院,跟它所在的农村巷倒很是般配。岸清的母亲是个农村的妇女,没有什么文化,就在家里为丈夫带孩子守家。
岸清还有个妹妹在读小学。在那时,他的各方面条件算是不错的,虽然不是很特别。没有想到,他却死于了文革武斗的枪口下。
本来,岸清没有参加任何群众组织,更没有卷入任何“群众斗群众”的武斗中;他是属于呆在家里混日子的“逍遥派”。他完全可以平安地度过那段疯狂的岁月。但是,他还是没有逃过厄运。
1967年,在成都武斗最厉害的时候,他奉父命回陕西老家避风和相亲。然而,就在他回成都那天晚上,刚刚下火车的他,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却误入了两派武斗(所谓的“‘红成’十中保卫战”)的中心地带陕西街。在听见枪响后,他又以军人子弟的警觉和常识,立即趴在地上匍匐而行;这一下,双方都以为他是对方的人。而守卫方的“红成”更是认定他拿的行李是“炸药包”,而他的“低姿”爬行更像是训练有素的爆破手。霎时间,无情的枪弹密集地向他扫去。几天后,武斗结束。他的尸体被“叫花子”们在大街上拖来拖去,无人认领。他同班的蔡姓同学看见被人拖在梨花街口,倚放在水泥电桩那里的一具尸体(蔡是红成的,可能那时就在十中里),认为“很像”他,于是打电话告诉我去辩认。
章岸清的头部基本上被子弹打得稀烂,整个下颚几乎都没有了,手、脚也都被打断了好多处,身上更是满布弹孔。我仅仅是从他那还算基本完好的额头确认这是我的朋友章岸清。
后来,我们整理遗体,从他的身上翻出了他从西安到成都的火车票和学生证。
章的死状尽管很惨烈,但由于此前我已经看得太多因武斗而死的人。所以我们除了惋惜一阵,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
我常常庆幸自己没有丧命在那个混乱动荡的时代。在那个年代,到底有多少年轻的生命无谓地殒殁,官方没有准确的说法。但看到有资料称可能有两千多万人在文革中死于非命。那种无政府状态下,危及的不仅仅是对立的群众组织,或者备受冲击的“走资派”、“反革命”等等,任何人都可能遭遇不测而丢掉性命。我们成都20中自1967年初夏一个叫周孝孺的被“保守派”的农民打死后,延至1968年底下乡以前,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因武斗、翻车,一共死了8个同学!
(本文作者文革爆发时为成都市第二十中学66届初中学生。本文节录自作者长篇回忆录,题目是编者另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