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涞水人张师亮,早年留学日本,抗战期间是著名的进步教授(进步就是亲共),后为甘肃学院(兰州大学前身)、西北师范学院(甘肃师范大学、西北师范大学前身)教授。抗战胜利后,张到北平负责军队总务工作,后随傅作义“起义”,受到共产党北京市长叶剑英表扬。再后来,张师亮到西北师范学院任校办公室主任、政治课教师,因有历史问题,调历史系任教,曾用马克思的《资本论》学说讲授政治经济学和历史学。在历史系举行的一次世界近代史学术讨论会上,张师亮批评毛泽东“阶级斗争,一些阶级胜利了,一些阶级消灭了,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几千年的文明史”的说法不妥当,不全面。他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阻碍经济发展时才会发生激烈的阶级斗争,阶级斗争是有规律的,不是每时每刻的,阶级斗争也不是万能的。文革之初,造反派指控张师亮一贯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反对毛泽东思想,将其打成现行反革命,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1974年,河南某地一社员与大队革委会主任吵架,被痛揍一顿,痛极怒极,高叫操革委会主任的姥姥,后来又高喊操毛主席的奶奶,于是被以反革命罪判处无期徒刑,后减为有期徒刑。八十年代中期,这名犯人服刑十年后伺机脱逃,本世纪初又回监狱自首。此时反革命罪已不存在,很多反革命犯人都特赦了,但由于他脱逃,所以要服完最后的余刑。逃脱是要加刑的,考虑到他是自首的,法院根据狱方的意见,从轻处罚,加了半年刑(一般脱逃罪加刑三年)。
绍兴某中学教师邱某,有一天突然发现当时流行的红歌《东方红》和《国际歌》有矛盾:《东方红》说“他是人民的大救星”,《国际歌》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这不是矛盾吗?这个发现本来没什么高明的地方,很多人都发现了,只是别人憋在肚子里不说,这位邱某则不然,把它当作天大的发现四处宣扬:“喂,朋友,我发现《东方红》和《国际歌》有矛盾呢!”不久革委会把他抓起来送去劳教,受了不少苦,还连累他的孩子。那时对阶级敌人有“踩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之说,在学校文印室刻钢板的一个教工,有一次真的用脚踩邱某的小儿子,直踩到往外吐食物。
一个中学教师,春节贴了一副春联“山花烂漫时可待;悬崖百丈冰易消”,有人举报说,任意加减毛诗词句子的字数拼凑春联,属于犯上行为,并且包含有反动派妄图变天的思想,是打着红旗反红旗,被送进学习班。
语言学家周有光,文革期间成为专政对象。有一次,专政队的人问周有光对同事倪海曙讲了什么,要老实交代。周有光想,平时与倪讲的话多了,没什么反动的呀。两三个月过去了,周有光对妻子张允和说,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张允和说,你好好想想,平时有没有跟人讲过不合适的话。“不合适的话”提醒了周有光,有一年和倪海曙对对子,倪出上联“伊凡彼得斯大林”,周脱口对曰“秦皇汉武毛泽东”,谈笑之后,早忘到九霄云外,从没想过是对是错,合不合适。对这样的对子算不算反革命呢?第二天,周有光满腹狐疑地早早把写好的交代材料送上去。管事的人看了说:“就是要你的这个‘秦皇汉武毛泽东’。倪海曙已经承认上联,你不交代下联行吗?你们这是反革命语言,是反对伟大领袖,你们两个都是现行反革命。”从此,大字报上周有光、倪海曙的名字旁边又增加了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头衔。
1966年底,常熟县卫生局秘书顾启明,化名王伟东,给毛泽东写信,强烈要求毛立即下令停止文化大革命,恢复正常秩序。信发出后,如石沉大海。1968年7月,县军管会、公检法公布本县几个已列入侦查范围的重大反革命案件,第一号就是王伟东反革命匿名信案。顾启明恐慌异常,自杀未成,只好听天由命,期望侥幸得脱。11月初,顾终于顶不住精神压力,承认了这封匿名信,于是立即失去自由,家被查抄,个人信件和日记本全被抄走,一支金笔作为作案工具被没收,一张千元储蓄存单被冻结。他们指控顾立场反动,矛头指向以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为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鸣冤叫屈。不久,顾启明被押到县工人纠察队关押,上来就是一顿耳光,眼镜被打坏落地。他们罚他手捧红宝书低头站立,早晚请罪,有时寒夜里喝令他站起来恭听最新指示,有时在他面前殴打其他人以示警惩。县城各条大街都贴有打倒顾的横幅和揭发批判他的大字报,有的还贴上他的照片,报纸刊登着揭批顾的长篇报导,县广播站两次广播了这篇报道,搞得满城风雨,名誉扫地。1969年1月30日上午,工人纠察队把顾启明押到工人文化宫批斗,县革委会领导宣布处理决定,永远开除出党,永远开除出干部队伍,县军管会、公检法的干部宣布判决结果:顾启明猖狂叫嚣要“保刘少奇和各地代理人”,“百般污蔑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定为现行反革命分子,判刑三年,就地服刑,宣判后随即戴上手铐。
安徽某镇税务所工作人员杨某,曾经是志愿军,战斗中因遇严寒,一支脚的脚趾头被冻掉,走路有点跛,人称杨瘸子。杨瘸子对于这一不雅的绰号并不反感,反而欣然受之,因为喊他瘸子等于宣传他的功勋。杨瘸子平时爱说俏皮话,仗着自己资格老,更是口无遮拦。广播里天天讲马克思,杨瘸子就说:“马克思牛克思,没有钱不来事。”单位天天学毛著,他就说:“学什么毛竹,还学松杈子呢,毛竹没松杈子值钱。”这些话都是背后与人闲扯时说的,本为玩幽默,不料被人告了密。税务所组织人写他的大字报,并开会批判,说他反动透顶,后来镇里也开大会批斗他,让他和牛鬼蛇神一起游街。杨瘸子原来就是小镇名人,现在又挖出了以前鲜为人知的这些名言,更是名声大噪。杨瘸子是老党员、老战士,立过功,又是残废军人,资格老,本钱大,被批斗几场,未戴什么帽子,最后还是当他的收税员。
巫炳源、王永增是哈尔滨电表仪器厂的技术员,都受过高等教育。1968年1月1日,二人在街头散发、张贴了一批蜡版油印的十六开小报《向北方》。模仿党报,《向北方》也在报眼位置印了一段毛主席语录:“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williamhill官网 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语录下边又加上两句话:“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不允许任何人篡改和代替。”黑龙江省革委会和哈尔滨市革命委员会认为,这两句话的矛头是指向毛主席的,实质是借抬高马克思列宁主义来反对、排挤、贬低毛主席,遂将此事定为全省重大反革命案,发动群众限期破案。当时全国兴起一股大树特树毛泽东绝对权威的风潮,公开宣扬世界革命的中心已经转移到williamhill官网 。红卫兵们认为,马克思和列宁的理论都称为主义,毛泽东的理论却被称为思想,这不公平!他们发出倡议,要把毛泽东思想改称为毛泽东主义。巫、王二人加上的这两句话,弦外之音就是坚决反对哄抬毛泽东思想。案件很快告破。黑龙江省革委会和哈尔滨市革命委员会召开数万人参加的宣判大会,当场宣布巫、王是反革命集团案主犯,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其实,这张小报从刻钢版到油印,再到街头散发张贴,只他们两人,不存在任何从犯。两人怎么能定为集团案?而且还都是主犯,全被判死刑?当听到“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时,巫炳源仰天长叹,大喊一声:“这个世道太黑暗了!”随后便紧紧闭上眼睛,直至押赴刑场被枪毙,巫炳源再没睁眼。
来源: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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