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生活中,人们离不开数字,对大多数人而言,数字一般是十分枯燥乏味的。可是,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这十三个原本看起来十分单调的数字被诗人们巧妙地运用到诗中时,却往往会变得十分形象生动,表现出很强的艺术感染力,使全诗妙趣别具,平添许多艺术魅力。
在我国古代诗歌史上,以数字入诗的做法可谓是源远流长。早在我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有不少诗句使用了数词(据统计,单是《国风》中使用数词的诗就多达46首);而在《唐诗三百首》一书所收录的诗作中,含有数字的诗作更是多达130余首,几乎占了总数的一半。可以这么说,在我国古代诗词文化宝库中,数字入诗的例子可谓是俯拾即是、不胜枚举!
数字入诗,用处颇大,既可以叙事抒情,也可以刻画人物,还可以绘景状物。以数字入诗来叙事抒情,可使所叙之事、所抒之情更加感人,如唐代诗人张祜的“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何满子》)、佚名的“一春花事一春愁,十二珠帘十二楼。千万愁中听百舌,两三枝上五更头”(《春愁》);以数字入诗来刻画人物,可使人物形象更加饱满,如唐朝大诗人白居易《长恨歌》中写杨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杜牧的《赠别》写少女“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以数字入诗来绘景状物,可使所写之景、所状之物显得更鲜明,这一点被古代的诗人们运用得尤为充分。如唐代大诗人杜甫在“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绝句》)一诗中,就巧妙地运用了“两、一、千、万”四个数字,使全诗的意境更加鲜明;而北宋初期的词人晏殊在《破阵子》一词中四个数字的运用则把清明前后的清和景象描写得极其生动:“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同是描写春色,数字在李山甫的诗句“有时三点两点雨,到处十枝五枝花”中就好像活了一般,把明媚动人的春光展示得淋漓尽致。此外,像唐代诗人杜牧的“四百年炎汉,三十代宗周,二三里遗堵,八九所高丘”(《洛中送冀处士东游》)、杜甫的“秋水才深四五尺,野航恰受两三人”(《与朱山人》)、温庭筠的“弱柳千条杏一枝,半含春雨半含绿”《题望苑驿(东有马嵬驿,西有端正树一作相思树)》等都深得此法之妙。
数字入诗的手法亦是多种多样,变化无穷,各有妙趣。其中常见的、有规律可循的主要有夸张式、重叠式、铺垫式、算术式等几种。
所谓夸张式,是指诗中所运用的数字是夸张的,而非实指,如杜甫的“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和“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古柏行》)、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望庐山瀑布》)。
所谓重叠式,即某一个或某几个数字在同一首甚至是同一句诗中反复出现,其中以“一”字的反复运用最为常见。如清人易顺鼎在《天童山中月夜独坐》一诗中前后相连的四句诗的相同位置使用了同一个数词——“一”,而唐代诗人王建的《古谣》一诗中则反复用了八个“一”字,却都丝毫不给人重复罗嗦之感。其中易诗是这样写的:“青山无一尘,青天无一云;天上惟一月,山中惟一人”,而王诗则为:“一东一西垄头水,一聚一散天边路。一去一来道上客,一颠一倒池中树。”清代另外两位诗人陈沆、何佩玉更是在一首诗中反复用了十个“一”字,且对仗工整,别具生趣,自然贴切,不给人雕琢生硬之感。其中,陈沆的《无题》诗描写了一幅渔翁在秋江月下荡舟独钓、怡然自得的生动画面,诗中有情有景,有人有物,有声有色,简直可以入画:“一帆一桨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俯一仰一顿笑,一江明月一江秋。”(有的人说此诗为纪晓岚所作,字句亦稍有不同:“一蒿一橹一渔舟,一个艄公一钓钩。一拍一呼一声笑,一人独占一江秋”)。何诗与陈诗形式相似,但意境不同:“一花一柳一鱼矶,一抹夕阳一鸟飞。”此外,像李白的“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宣城见杜鹃花》)、元人徐再思的“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双调水仙子]夜雨》)等诗句皆有类于此,而又各有其妙。
所谓铺垫式,是指故意先用数字作铺垫,使诗的前半部显得通俗易懂、平淡如水;最后却用警句作结,使全诗平中出奇,骤然生色,使读者在大失所望之时,眼前突然为之一亮,充分体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艺术之妙。比如:据说,明代文学家解缙小时候有一次到社仓去为家中买米,不想却受到几个地主豪绅的故意刁难。这时,恰逢天空中飞来一群麻雀,落在了社仓的墙头之上。解缙见状,触景生情,随口吟道:“一个一个又一个,墙上还有许多个。”几个豪绅听到这儿,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说:“这算哪门子的诗啊!”可就在他们的话音未落、笑声未止之时,解缙又接着吟出了诗的最后两句:“太平食尽皇家粟,凤凰何少尔何多!”豪绅们听罢,笑声嘎然而止,脸色亦为之顿变。他们知道解缙在骂他们是侵食皇家粮食的麻雀,却又无可奈何。据说明代另一位才子唐伯虎也写有一首类似的数字诗,题为《登山》,诗是这样写的:“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高山上。举头红日白云起,四海五湖皆一望。”这首诗前两句通俗如大白话,但后两句却意境鲜明,使全诗为之骤然生色。此外,传说明代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也写过一首这样的数字诗:“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扶桑日,扫退残星与晓月。”此诗前两句粗俗不堪,语淡如水,后两句却气度不凡,颇有帝王诗风,可谓反差鲜明。
要说在民间流传最广的数字诗,可能非下面这首《咏雪》诗莫属了:“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芦花皆不见。”这首诗的前三句平淡无奇,如稚童数数,几乎很难称得上是诗;可最后一句,却奇峰突起,令人耳目为之一新,再一次领会到“先抑后扬”的妙处,领会到什么叫“诗贵一联精”。近几年来,随着《宰相刘罗锅》、《还珠格格》、《风流才子纪晓岚》等电视连续剧的热播,这首诗在民间流传更广,几乎达到了家喻户晓、妇乳皆知的程度。可关于这首诗的作者,人们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的说是清代风流才子纪晓岚,有的说是清代喜欢附庸风雅、舞文弄墨的乾隆皇帝,还有的说是身为清代扬州八怪之一的大诗人郑板桥。在流传的过程中,这首诗的文字亦多有出入:“千片万片无数片”有的作“九片十片无数片”或“九片十片片片飞”,“入”字有的亦作“进”字,“芦”字有的亦作“梅”字,“皆”字有的作“终”字或“都”字。
明代另一位才子、广东南海的状元伦文叙为苏东坡所画的《百鸟归巢图》题写的诗与解诗相类似:“天上一只又一只,三四五六七八只。凤凰何少鸟何多,啄尽人间千万石。”但又与上面所举的四首铺垫式数字诗大有不同: “天上一只又一只”是两只;“三四”为十二只,“五六”乃三十只,“七八”为五十六只,四组数字相加,恰为百只,正好暗合了画中的“百鸟”之数。此诗构思奇巧,令人读之拍案叫绝,可看作是算术式数字诗中一个很好的例子。此外,像宋代苏轼的“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水龙吟》、佚名的“离恨十分留一半,三分黄叶二分尘”也深得此法之妙。
这些以数字入诗的佳句,构思巧妙而又自然活泼,读来脍炙人口、妙趣横生,给人一种别样的艺术享受。
相传,有个穷秀才颇有些才学,但因科举场上徇私舞弊之风盛行,使他屡试不第。这一年,听悦主考官廉洁奉公、任人唯贤、他便打点行装,赴京赶考。
可是,由于路途遥远,纵然秀才历尽了千辛万苦,待他赶到京城时,考试已经结束了。秀才好说歹说,终于感动主考大人,准他补考。
主考出的题目,是用从一至十这十个数字作一上联。秀才听后,暗想:我何不把一路的颠簸和误考的原因说上一说,也好求得主考大人的谅解;于是开口对道:
“一叶孤舟,坐了二、三个骚客,启用四桨五帆,经过六滩七湾,历尽八颠九簸,可叹十分来迟。”
主考一听,心中称奇,此生才学确实不浅!接着,他又要求秀才从十至一作一下联。秀才想,正好借此机会把这些年读书、应考的苦衷表一表,便朗口应道:
“十年寒窗,进了九、八家书院,抛却七情六欲,苦读五经四书,考了三番二次,今天一定要中。”
主考听罢,连连称妙,接着又应对一番,秀才皆对答如流。这样,这一年状元的桂冠,就被这位对联高手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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