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参观中央机关干部土法炼钢。(网络图片)
1958年的九月至十一月,我们的大学又停课了!
全校师生要响应“领袖”关于“发展钢铁工业一定要搞群众运动”的号召,学校大停课,全校师生大炼钢铁。今日回忆起来真是又可笑又荒唐!古人说“物极则反,数穷则变”,是说事物发展到极度则向相反方向转化,时运到了尽头也会发生变化。
经过几年的政治运动,思想改造,三反五反,反右运动,williamhill官网 已被折腾得民不聊生,民生凋敝,万马齐喑。民众,尤其是知识分子,被当局整怕了,个个灰头土脸地整日抬不起头来!国计民生,人民生活死气沉沉。“领袖”又要“阳谋”,号召全民“振奋精神”,“鼓足干劲”来建设“社会主义”!?工业发展“以钢为纲”,农业发展“以粮为纲”。然而,执政者本性没有变,除了暴虐性外,欺骗性愈演愈烈。一个“全民大炼钢铁”的造假运动集这几年欺骗、造假之大成突显在我们的生活当中。我由辽源煤矿办学回校,马上投入了大炼钢铁之中。
我们青年大楼学生宿舍区的标准田径运动场好似遭到“敌人”的大炮攻击,满操场挖的是坑,“土法炼焦”。我根本不懂炼钢技术和操作程序。这期间,我一反常态,“组织”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砌土窖烧块煤成焦炭,用焦炭炼铁,不知哪里请来的师傅给我们指指点点,我们就成师了。火候和时间别说我们掌握不准,连请来的师傅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我和几位同学心里都明白,只是口里不说。烧了几炉焦炭,运到哪里去了,是否能炼出钢铁只有鬼知道!?
当时我们由青年大楼学生宿舍搬到和平大楼学生宿舍,我们年级的四个班打散了,为了参加各项政治运动更方便,组成三个班。我由原来的第二班改编后到了第一班。这个班的同学,虽然相互都认识,但是平日接触少沟通少,仍显陌生,跟我一起编到一班的原二班同学其中李荣辉、张生云和长沙的小女孩孟群育,往日对我比较好,无形中在新班中成了同声相应、同性相随的朋友。
李荣辉比我大两岁多,入学前是锦州市一个由师范学校毕业不久的小学老师,个头不高,篮球打得特好,又是学校文艺队小合唱队的歌唱队员,有一副天生的好歌喉。与他建立了一种“同智相谋、同美相护”的关系起因于他很像我高中的同窗好友曹崇尚,无论是个头长相,爱好特长,心智聪慧都想似。相知无远近吧,我们很快成了朋友。
张生云是吉林市人,市师范学校应届毕业考来。他自恃高傲不合群,总是夹着书本不知钻到哪里去了;班上的同学与他也就是相见一笑的关系,似乎与谁都没有交情。我与他也算有缘。我是个悠闲情绪浓重的人,加上在武汉老乡中有一定威望和人缘,有空了常去“老乡”那儿“串门”。有时去中文系武汉女伢宿舍坐坐,时间长了,知道那女伢同室的女生张灵芝是张生云中师同窗,中师时代就是“一对恋人”。读二年级后两人却是若即若离,同病相忧。
我也发现张生云整日愁云满布,更不爱与人来往。有一次在食堂吃晚饭,我买了饭菜见张生云坐的饭桌只他一人,就过去打招呼(平日他对我稍有好感善意),吃完饭后我说:“生云,晚上到哪去自习?有空‘咱俩唠唠’?”我尽量用东北腔调发音。他却哈哈大笑:“听来好别扭”,又说道,“武汉话并不难懂。”我也笑了。那好,我有了与他聊聊唠嗑的时机。
也许正是我与张生云“唠嗑”的过程,我第一次“发现”(也是“自我感觉”)我怎么“这么能开启别人的心扉”,头头是道,引经据典(所学心理学知识),打动了张生云逐渐发冷的心,他表示我讲的开诚相见、对之心悦诚服。
我立即又去找“武汉女伢”,要她叫张灵芝主动约张生云。他们长谈后很快和好如初!从此张生云五体投地佩服我。我们成了知己一心的朋友。可是张生云给“组织”建立的印象没有改变,“高傲自恃”、“脱离群众”、“不靠拢组织”……大学毕业时,一张“中右”(分子)的鉴定表就把他“送到”了青海省。遭了20多年的殃,受了20多年的罪。1986年,我去青海参加一次“教育控制论”的学术会议,遇到了他。已是一个驼背弯腰的小老头,其实他也只大我不足两岁。夫人是当地中学老师。把他遣送到大西北,他经受歧视、饥饿、被土匪追杀的经历,又经受过张灵芝不愿意来青海最终离婚的经历,他的“自恃高傲”、“仰起头做人”的操守已不复再见。我想起来,心里就觉得疼!
长沙女孩孟群育,父亲被“人民政府”镇压了。她比我小一岁,高中毕业考入心理学专业。人长得漂亮,容颜娟好,宜笑宜颦。衣着质地平常却式样新颖,很逗男孩喜爱。由于是高中毕业生,学习成绩很好,尤其俄语成绩拔尖。不过同学们觉得她好像缺点什么,平日常常直言取祸,不断得罪人;也常常恕己责人,老是挑剔别人的毛病,不喜欢她的女同学为多。不知何故,但我和李荣辉、张生云结为知己好友后,孟群育主动靠拢我们三人,逐渐如影随形。正好都指派去“大炼钢铁”。
我们三男一女守着一炉烧煤盼望变成焦炭,费尽了心思不说,整日灰头土脸,个个是一双“卖炭翁”的手,擦多少香皂都洗不干净。守着烧煤,整天坐在炉旁,看似忙碌却真是无所事事。这宝贵闲暇却成了我们四个朋友放下警惕无话不谈的机会。逐渐流露出对这几年政治运动的不满,对今后的前程惴惴不安。担心学无成效,劳而无功。
一个好端端的运动场,四周熊熊烈火,烟雾缭绕。两个月后一斤焦炭也未炼出来,炼焦人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早就盼着上课或者来点什么“新的任务”。出不了焦炭就炼不成钢铁,也就完不成增产计划。更损的一招来了,上级发动大家捡钢材、挖钢材、拆钢材。一时间马路上盖下水道的盖板被撬走拿去炼钢,铁窗户架拆去炼钢。
好家伙,不知谁的主意:去搬教授家的钢丝床。胆大的学生敲锣打鼓走家串户来到教授家里,强拆强搬,“反正他们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要他们“捐出”钢丝床“为社会主义建设”大跃进作贡献!一些家里有钢丝床的教授,个个吓得五内如焚。尤其是一些南方教授,睡不惯东北的土炕,家里都是睡床,木床或铁床。只好忍痛忍辱忍羞地交出来。
我们四个伙伴经过激烈的思考斗争,故意拖延拆土炉时间,不去“抢夺教授的睡床”,想办法无声无息地混过去。一个多星期了,我们四人小组毫无“战利品”。再拖几天一定会露出破绽!好在强拆强搬教授的钢丝床没有到半月,“上级下令纠正”此等“强盗行径”,原物退还,毁坏赔偿(学校赔偿)!
我们四人因此出了一身冷汗也接受一次深刻的教训!可“组织”对我们四个伙伴的关系“看出了点门道”。在“反右倾机会主义”的运动中,我们四人成了“小集团”遭到大会批判。好在没有给我们冠以“反党”、“反动”、“违法”、“落后”等名词,似乎就是一个“自由散漫”或“自由主义”的“小集团”,也没有多少危言耸听的“批判词”!
责任编辑:云天月 来源:看williamhill官网 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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