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村”中的坟冢(网络图片)
【看williamhill官网 2016年08月24日讯】当我见到本故事中的男主人公时,他正坐在小木凳上,在豪华门庭的树荫下,独自纳凉。男主人公看上去很清瘦,人单薄,状态不太好,精神还勉强。在艾滋村的情境中,我感觉他应该是个已经发病了的艾滋病人。
他家离冬子家不远,隔着一条不大不小的水沟,沟的这边是他家,沟的那边恨不能就是冬子的家了。去的时候先经过他家,在沟边右侧,往左一拐便是冬子家了,但这时由于目光往往向左看,不容易注意到他,而从冬子出来,我往回走时,要走三四十米路才右拐,右拐前的正前方就是他家,所以容易就注意这个清瘦的纳凉人。
我是2002年6月27日那天跟冬子夫妇去苗的,往回走时便见到了他。第一感觉,这是个艾滋病人,他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他,但未冒然打招呼。第二天再去冬子家,往回走的路上又见到了他,他看看我,我看看他,因之前已经混了个眼熟,当时感觉时间还早,用不着那么急赶回村医家(我吃住都在那里),我便主动朝他的方向走去,越过那条水沟,往沟边的坡上走几步,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
他人实在,好客,随和,虽然气色不太好,但互相攀谈起来并不难。他叫亚洲,不出所料,果然是艾滋病人。他的家就是当年夫妻卖血建起来的,可院墙和里屋如今却破落了。前阵为了逃避一个什么罚款,夫妻俩曾到外省一媒矿打工躲避过一阵,但不料双双病发,实在熬不下去了,只好回乡落脚。
当年卖血建起的豪华门庭(外景),这在该村十分罕见。(作者拍摄)
门庭内外,天地之间
我一进到院内便发现,如此豪华门庭的背后,竟到处透出一股荒凉气:院落右侧是一片蚊蝇滋生地,即一家人大小便的“露天厕所”,且正对着三居室平房的左“主卧”;院落左侧是一小片野菜,和几棵似乎未加打理的南瓜,天生天养,一派藏不住的贫穷与破落,绵延不断。
当年卖血建起的家园(内景右侧),蚊蝇在厨房和正屋间的这片土地上到处滋生。(作者拍摄)
(注:砖后的院墙边,有一条小路,沿着这条小路绕到正屋后,那就是下一个故事的主人公的家了。)
当年卖血建起的家园(内景左侧)(作者拍摄)。虽然“绿色和平”,红砖绿叶,但除了前方那一片用青砖铺设的地面外,
图片右侧前、后方的南瓜,正前方的野菜,和野菜后面是猪圈,杂草丛生,杂乱中透着荒凉。
野菜的后方,是已经荒落的猪圈(内景左侧之局部)。(网络图片)
请注意,前方的青砖面积其实相当大,从门庭内侧开始,右侧一直铺到了厨房边,往后一直延伸到正屋前。后方高高堆放着的大量红砖,用来临时垒做院墙但还没来不及用泥灰砌起来大量整砖,那么多砖还来不及按主人的意愿派上用场,却在某一个时钟前被搁置在那儿,就再也动不了了。时空仿佛凝固在了某个瞬间,有一个东西就像几千年前的玛雅人那样,突然消失了。
这是一种在艾滋村里才独有的另类“烂尾楼”工程。在同样的情况下,一般“小户人家”见好就收,多在房子建好后才病倒,但这家主人可能是由于面子铺得太开,战线拉得过长,尤其是前庭、右厨耗能太大,所谓对“莫须有”的风险始料未及,“壮志未酬身先死”,眼睁睁看着就要“大功告捷”之际,却自己先病倒了。
这家的女主人叫雷凤,聪明利索,一家之长,大事小事都由她做主,大权独揽,一人说了算。膝下一对千金,大女儿叫春妮(化名),刚从学前班“毕业”,正准备升小学一年级;小女儿叫秋佳,还不会走路,尚在襁褓之中。
亚洲之家的第一张全家福,三代同堂。(作者拍摄)
正好雷凤的父母也在,刚从紧挨着的另一个村落那边过来,看望女儿女婿和两位外孙,可谓不辞劳苦。一家大小,三代同堂,就这样拍了一张全家福。照片中,双手架在父母身后的大女儿春妮,头往上扬着,仿佛斗志昂扬,她就是这一个家的坚强后盾。
春妮接得了妈妈的聪明和漂亮,两只朝天翘起小羊角辫,,让人显得精神抖擞。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双羊角辫。久而久之,似乎这双羊角辫也就成了我心目中这个小姑娘的代表性符号,仿佛春妮就是羊角辫,羊角辫就是春妮似的,时而表扬之,弄得有一回顺道家访,雷凤那天可能是精神不好,没心思帮春妮扎羊角辫,看到我来了,这才把小羊角辫又给春妮扎起来。
她这个动作,一下子让我的心头微微一震。
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童心,童画
跟秋妮不同,秋妮在小学四年级给我写第一张张明信片时,一旦把我叫成了“高叔叔”,大家都这么叫她也这么叫,便不再改口,而春妮第一次叫我时,父母便让称我为“高伯伯”,她就这么叫了下来,习惯成自然。她俩就差四岁,可一个叫我“高叔叔”,一个叫我“高伯伯”,各得其所。
第一次进艾滋村,我是“走马观花”,只感觉到面上的情况;第二次进艾滋村,我是“定点察访”,相当于书上说的“深入访谈”外加“非参与性观察”。当我走进亚洲家时,是我第二次进村“深访”的第二天,当时对艾滋村内实情的了解,刚刚从零起步,仍在摸索着去感受,去观察,所以我不可能事先告诉人家我要观察什么。况且,这是一户“计划外”的突然登门家访。第一天在冬子家做家访,因感觉其家境尚好,我在院子里见到了拖拉机,所以自己并未走进厨房,揭开锅盖看一看。而眼前这户人家,家境落差如此之大,正好遇上吃饭时间,于是我径直走入厨房,想看看这家人午饭吃的是什么。由于他们根本不知道事先我想要观察什么,当然无从准备。
走进厨房里,我看到塑料盆里放着一小撮自己说不出名字的青菜,便请教这家小主人:
“这叫什么菜啊?”
“野菜”。
“从哪里摘到的?”
“呶,在那边-”
小主人指了指,就在厨房对面,指的是正前方的那一片绿叶。
春妮午饭时吃的野菜。(作者拍摄)
春妮刚才摘野菜的地方。(作者拍摄)
我像春妮那么大时,听贫下中农“忆苦思甜”,说那“万恶的旧社会”如何苦难时,其中一个典型例子说吃的是这个叫不上名字,统称为“野菜”的东西,在荒坡野岭上挖来吃;现在的“05后”像春妮那么大时,谁能吃到正宗原汁原味的野菜,则是一种时尚和健康的表现。可春妮2002年6月28日在艾滋村的午饭中吃的那一小撮野菜,跟时尚无关,跟“旧社会”无关,却跟贫困有关。
我眼前的春妮,正用小手捧着一大碗清汤面,当她埋头用筷子伴着从自家院子里摘来的野菜时,对着我的,正是那两只小羊角辫。这碗面是她给自己做的。她不娇气,不埋怨,神情自然自在,一如既往。或许是习惯了,饿了就自己煮,自己吃。野菜清汤面很快吃完了。我看了一下她这碗面所用的调料,灶台小窗上只摆着酱油瓶和醋瓶,都快见底了,整个厨房内我找不到油瓶。也就是说,春妮的这个午餐是水煮清面、野菜加酱油醋,根本没有一丁点的油花。
春妮的一餐午饭:野菜清汤面(作者拍摄)
春妮那个午餐所用的调料,左边是醋,右边是酱油。
春妮善解人意,不仅会做饭,还会陪妈妈去看病。拍完“全家福”的第二天,即6月29日,我在村卫生所里正好碰到了母女俩,来打吊针的雷凤,和坐在妈妈身后的秋妮。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床上,陪着妈妈,哪儿也不去。她家离村卫生室不远,不过二百米左右。雷凤说,这一段路,今天她俩走走歇歇,歇歇走走,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来到这。
春妮陪着妈妈坐在打吊针的床上。(作者拍摄于“村卫生室”的过道中)
坐在床上的春妮,一双大眼睛,目光矜持,矜持中却在面对着什么,不得不面对的那种;好像在凝视着什么,不得不看到的那种,似乎带着某种孩童式的心忧,虽然不太明显。可能是一路上累了,加上受妈妈生病的影响,她把昨天还上扬着的精神放在了家里,没带到卫生所的过道上。过道的墙后就是卫生室,这也是村医家的前院,后院是自家的住宅。后来“五个一”工程时,卫生室变成了卫生所,才搬到了村边的西北角。
春妮还会从井里打水,帮妈妈带小妹妹。每天一放学,她就早早赶回家,用她的小手使尽全力,先帮父母干点“力气活”,把机压井里的水抽上来,然后再带小妹妹,好让父母安心做饭。直到2004年上半年,她一直都是用用口机压井打水,后来村里把自来水接进家里后,她才不需要从机压井中打水了。
这是春妮每天一放学后帮父母打水时的那口机压井。此图摄于2004年6月26日,这时自来水刚接进她家不久,那自来水池的水泥还是相当清新。
2002年12月7日下午,亚洲从村里给我打来一个求助电话,他说:“雪丽已经卧床不起了。雷凤已经卧床了半月,欠药费800多元,医生不给开药、吊针了。”只说了这两句话的亚洲,就已经六神无主,不知道往下还要再说些什么了。于是在电话的那一头,出现了在一旁一字一句帮提示的冬子,和对着话筒一字一句跟着说的亚洲,“一唱一学”的声音:
“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请你帮帮忙。”冬子提示。
“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请你帮帮忙。”亚洲照念。
“高老师,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搅您了。”冬子提示。
“高老师,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搅您了。”亚洲照念。
“你下个月来再说吧。”冬子提示。
“你下个月来再说吧。”亚洲照念。
冬子的声音与其说比亚洲的声音小一些,不如说两人的声音差不多。原本是一个人的嘴说两家事,却变成两个人的嘴说一回事。你说,这是冬子的电话,还是亚洲的电话呢?
十天后的12月18日,我给亚洲汇去了100元钱,汇款单的附言如下:
千里送鸿毛(,)聊补无米之炊(。)买点肉菜(,)过个好年(,)坚持就是胜利。
现在看来,因我11月9日才给冬子汇去200元,冬子这时再打电话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有拉上亚洲一起打之“嫌疑”,尽管亚洲的确比冬子困难多了,但这个电话中说的五句话中,其实有四句是冬子的话,只有一句是亚洲自己的话。另外,这两次汇款的时间相差六周,数额不同,均为分别接了电话前后,自己在外所挣的讲课费不同所致。
之所以说亚洲比冬子困难得多,下面这个不可能发生在冬子家里的例子,以资为证。
可能是学前班没有考试吧,春妮当时的“读书压力”并不大。而她上小学一年级的第一个学期,老天有眼,又赴上杜聪在上蔡第一个学期的助学,也就是说,她是杜聪在williamhill官网 大陆助学的第一批127位受助者之一,或者说,她是杜聪在华助学的学生中,要论资排辈的话,她可是“资格”最老的“学友”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在这个意义上说,春妮是有幸的。既然如此,那春妮上学应该也没什么“读书压力”才是?非也!上小学跟读学前班最大的不同,是要考试。考就考吧,反正春妮足够聪明,不会考砸的,可有一件事,让她无从应付,心生烦恼。
考试不是让你“白考”的。每考一次试,都要交1元钱的考卷费,据说是要买考试用纸,印考卷的油墨什么的,就跟现在考什么都要交“考务费”似的,本来也没什么稀奇的,但这可把春妮大大地难倒了。为什么会难为她呢?每次考试,她都得回家跟父母讨钱,可父母偏偏就拿不出这一块钱,翻箱倒柜也没有,她看父母急的样子,也说不敢再问了,低着头回到学校,低着头进入了考场,别的同学“缴费”时,她都不敢看同学,也不敢看老师。
春妮无法“交差”,同学也许还不至于嘲笑她,老师也许还不至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免除她的“考试资格”,不让她参考,可在考场上总让她担心老师的脸色会变,总感觉自己心里不顺畅,这种不顺畅可能就是大人说的“不得劲”吧,反正就是觉得自己心里“不带劲”,有点“不对头”。春妮是个十分敏感的女孩,她能觉察出老师和同学们任何一点“不一样”的反应。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红灯记》里李玉和的这段唱腔,文革时曾经风靡全国街头巷尾。可春妮生活在王菲时代,那时连邓丽君她都没听说,更不要说李玉和了。但李玉和在戏中所唱的,却是自己在生活中亲身所经历的。不仅如此,小小的春妮接了妈妈的性格,从小就“自有主张”,做什么事大人帮不上忙时,她很早就学会了自己拿主意。
春妮想,还有那么多的考试啊,语文,算术,期中考,期末考,这学期,下学期,那得跟父母要多少次钱,才能把这考卷费给填满啊?别的课还没算呢,再算就更算不过来了。怎么办呢?她一筹莫展。
有一天,她想到了一个办法,悄悄跟妈妈说:“妈妈,你把我卖了吧。你把我卖了,家里就有钱了。妈妈别怕,我认得家,等我长大了,我会自己找回来的。你放心,不要紧的。”雷凤说到这里,泪流满面,照片拍的就是当时的场景。
雷凤在讲到“妈妈你把我卖了吧”时,泪流满面。(作者拍摄)
雨过天初晴。我又给他们拍了张全家福。面对镜头的春妮,失去了往日矜持或笑脸,却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显然,刚才妈妈在里屋说的话,她在外屋听到了。这也是在面对镜头时,春妮唯一的一次出现情绪波动的照片。临别前,我给雷凤留下了50元钱,以示慰问,聊抚这一“不大不小”的心灵之伤。
其实,就在妈妈哭诉春妮故事的前一天,即2003年1月17日,杜聪刚刚收到第一批上蔡助学孩童的心灵图文,春妮交上去的图文就是其中的一百廿余份之一。也就是说,在刚过去的这个岁末年初,在春妮刚上小学的第一个学期末,作为一项助学活动,助学方请受助学生写一篇题为《我的愿望》的小作文,并用图画把这个愿望画出来,旨在“艺术疗伤”。
2003年春,杜聪在一篇题为“”救救孩子“ ----艾滋病在华中地区所造成的孤儿问题”的文章中说到,“最近我们让一些接受助学的孤儿,尝试以画画和文字来表达他们的愿望,结果收回来的是一叠叠感人的彩画和文章。”在一个“凤凰火海重生”的小标题下,有这样一段文字:
其中一幅图画是一个念学前班的小女孩所画的。有一天,她这样的对病重的妈妈说:“妈妈,不如你卖了我吧。你卖了我便有钱买药来医治你的病了。”她所不知道的,是妈妈患上了艾滋病,在没有药物治疗的情况下,妈妈很快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妈妈,不要紧的”。那小女孩继续说:”当我长大以后,我会懂得回来找你的”。妈妈看着眼前的女儿那么生性,应该值得安慰,但是当时的处境实在叫她不禁悲从中来。
我当时绝对没想到,当雪凤将这个故事告诉我时,春妮不仅把自己的愿望所画成了画,且在之前一天就已经交到杜聪的手上了。那晚我在宾馆里,虽然拍下了一些孩童的图文,由于我当时并不知道春妮与母亲的对话,所以不可能专程去找春妮的作文与图画,而这些画随即就迅速带到了香港,于同年三月举办了一个名为“垂死村落中的梦想”的遗孤作品展览。
遗孤心灵之画“我想快快长大”与“我的家园”(网络图片)
至今我仍然不知道,春妮是如何把“妈妈你把我卖了吧”给画出来的。后来,从杜聪在网上访谈时谈到的该次画作中,我找到了两幅看似跟春妮心态较为一致的童画,如上所示。我猜想,如果自己运气足够好的话,那说不定其中有一幅就是春妮当时所画之作。我是从下面两点来推测春妮画作的取向:一是艺术感。春妮后来读的是艺术高中,而不是普通高中,也许与此画不无关系;二是心态感。在我接触较多的那几个孩子中,春妮的心态无疑是天生一般的好,是比其他几位遗孤要积极和向上得多。即使这两幅画册都不是春妮所作,但仍然可以写照小春妮当时的心态,用来理解她和与她相似向上心态的同村遗孤,权当代表又何妨?
之所以在此多费笔墨,我在此想说的是,这样积极向上心态的遗孤画作,在那一批同时回收上来的一百廿多份材料里,其实并不多见。凭我当时的目测与现场直觉,应该不到十分之一。当时收上来的材料中,表示自己要当医生的,约占三分之二以上,甚至有可能达到五分之四之多。正如2005年元月,杜聪在另一篇文章里所描述的那样,“大部份孩子的愿望是当医生救助病人,研究“艾滋病的解药”。艾滋病使他们家破人亡,也难怪他们有这样的愿望。”但杜聪在2003年春的文章中,有这样一段总结:“虽然该地区面临那么严重的灾难,但是小孩子纯洁的心灵没有因此而被毁灭。”
可当我们从“未被毁灭”或“也难怪”的视角之外看问题时,我的看法是:艾滋村孩童的心灵,已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甚至摧残,大部分孩子都想当医生的心灵表白,绝不是一种常态的儿童心理状况。关于这一点,如果杜聪能将艾滋村儿童的画作,与他本人在进艾滋村之前在云南当助学志愿者时,当地山区孩童的心愿画能够做一番比较的话,只要看看两地孩童想当医生的比例落差,便一目了然。
常识告诉我们,医院、医生与白大褂,是每一个初涉人世时的孩子来说,医院就是其结下人生第一个“深仇大恨”的所在地,惟恐避之不及,而对让他挨打针吃药的医生,更是“恨之入骨”。在孩童心目中,医生绝不可能是“喜羊羊”,而是“灰太狼”;绝不可能是“白衣天使”,而是“白骨精”。所以,当那么多的孩童想当医生时,绝不是一种童真的常态表白,而是童心被摧残、扭曲与异化的失常表现。这种表面上的“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实际上掩饰着痛苦记忆的被全面内化,“想当医生”不过是其内在压抑的一个释放出口,是表面上的“积极心态”掩盖了实质上的“灰色记忆”,是“形左实右”的东西。
写到这里我想说,在艾滋村里,像春妮这样还留存着向上心态的孩童,其实并不太多。
似乎只有一颗强大无比,搏动正常,搏出血量十分充沛的心脏,才最有可能将人世间的种种痛楚,及其所产生的各种负性物质,通过循环系统带到体内的各个代谢与排泄器官,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潜能,最大限度地化解掉,化整为零,或将其“驱逐出境”,能清零处且清零,能归零处不尤人。在这个意义上说,心功能与痛苦记忆应该有某种反比性的关联。如果这种负相关得以确立,那我斗胆预见,在相同条件下,春妮这一生一世得心律失常的可能性,要比她的同伴要小得多,小得多。
没有一颗搏动良好的心脏,就不要进艾滋村,也不要待在艾滋村。春妮以她特有的心脏,将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在“艺术疗伤”中化成图文,留在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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