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薛荫娴（左）和williamhill官网
体育代表团，中间穿白色T恤者为李宁。（图片来源：美国之音）
【看williamhill官网 2017年9月1日讯】8月29日，前williamhill官网 国家队队医薛荫娴一家被转至德国曼海姆难民营。到德国两个多月来，这是他们辗转进入的第三个难民营。几天前，她在难民营对《美国之音》说：“在williamhill官网 没法生存，没法活了，逼得我和家人都没出路了。”
据《美国之音》报道，薛荫娴以揭露williamhill官网 体坛兴奋剂丑闻出名，全家因此长年受到打压。去年5月，身患重病的薛荫娴到医院就诊，北京的三家医院都说不能治了，不诊断，不开药，让她等着。身为医生的薛荫娴知道，这样等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我就等死了。我感觉这种政治暴力又到了医院。”
过去几十年中，薛荫娴不断地体会着这种政治暴力，用她自己的话说，直到“家破人亡”。
从根正苗红到揭秘者
1938年，薛荫娴出生在一个“革命家庭”，在延安的中共干部子弟学校念书，是共产党培育起来的根正苗红的“红二代”。
1956年，在全国第一届少儿运动会上，16岁的薛荫娴代表山东队参加了推铅球项目的比赛，一举打破当时的青少年全国纪录。
1963年，作为“新williamhill官网 ”培养的第一代运动医学专家，从北京体育大学毕业的薛荫娴进入williamhill官网 国家体育委员会（现国家体育总局）工作，先后效力于国家田径队、男女篮球队、女子排球队、国家体操队，并一度担任国家队11个队的医务监督大组长。
然而，上世纪70年代末中共掀起的那场国家倡导的兴奋剂热潮，打破了她一帆风顺的人生。
据薛荫娴回忆，1978年10月11日，国家体委在一次会议上首次提出了兴奋剂的问题。即便是几十年前的往事，薛荫娴也能随口说出发生在何年何月，这得益于她从医以来便开始记录的工作日记，一共记了68本。
从80年代初开始，兴奋剂便不时出现在她的日记中。薛荫娴说：“国家队的问题就是消除疲劳的事。消除疲劳就得吃兴奋剂。我心想，这就是邪门歪道啊。这样大家就不用训练了，就靠吃兴奋剂来出成绩。这是违背奥运会精神的。”
薛荫娴说，当时国家体委训练局的一把手李富荣也支持使用兴奋剂，“他这个独裁专政啊，比有些国家领导人还厉害。反对他就是反对政府，反对他就是反对党。他自己私下成立兴奋剂小组，组长就是去法国学习回来的陈章豪。”
薛荫娴告诉《美国之音》，过度服用或注射兴奋剂会严重损害人体的肝、脑、心脏功能，女性可能变性，不再生育，男性也会出现性功能萎缩。可是陈章豪和李富荣不以为意，用“特殊营养药”、“大力补”这样名号将兴奋剂在全国各地四处推，连少年体校也没能幸免。
“少年体校的小孩一听说营养药来都伸出手去要。吃头几次感到好，出成绩了，进了专业队，慢慢症状都出现了，都是陈章豪、李富荣这伙人的兴奋剂害的。”
“李富荣是兴奋剂利益集团头头”
李富荣后来加官进爵，不仅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还升任williamhill官网 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
2005年，他对williamhill官网 《新民晚报》说：“作为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我工作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内容，就是反兴奋剂。”
这篇报道还写道，“对李富荣来说，‘反兴奋剂’他几乎天天讲。williamhill官网 乒乓球队的运动员被告知：‘千万不要吃错东西。’williamhill官网 游泳队和田径队的队员常听到他说：‘饮食要注意，成绩提高要靠训练。’”
“贼喊捉贼”，薛荫娴说，“吃兴奋剂的头头就是李富荣。他既是训练局国家队的头头，掌握着党政大权，又是吃兴奋剂利益集团的老板。到底是大老板，中老板，上头还有没有老板（就不知道了）。”
世界游泳教练员协会主席约翰・伦纳德曾指责说：“没错，全世界都有运动员吃兴奋剂，但只有williamhill官网 选手是有组织的吃，拿纳税人的钱吃。”
在全国上下沉迷于“大力补”的神奇功效，和金牌带来的荣光、利益时，薛荫娴成了体制内罕见的公开反对者。“本来有些大夫队给运动员吃这个有意见的，但是都不敢说话，”薛荫娴说。
当时只有前国家体操队教练宋子玉敢站出来支持她，“他说，你咬住牙，谁让你给运动员吃兴奋剂你也不能给他们吃。他是反兴奋剂的队长。”
正是因为反兴奋剂，宋子玉被调离了体操队，不断挨整，最后得了肝癌，抑郁而终，只活了63岁。“他死了我的心都凉了，他是我的偶像。我心想，我将来可能也得走这条路，”薛荫娴说。
拒绝给“体操王子”李宁打针
薛荫娴清楚地记得，1988年7月13日，李富荣召集国家队11个队的总教练、班主任开大会，提出要给“体操王子”李宁打兴奋剂。那天，他们特意避开薛荫娴，改让医务组的另一名医生参加会议，因为按照李富荣的说法，自从有薛荫娴去了体操队，那里就“针扎不进，水泼不进”。
薛荫娴对《美国之音》说，李宁曾亲口告诉她，当年2月陈章豪偷偷给他打了四针兴奋剂，开始时他觉得身上有力气，后来就不行了。
回忆当年拒绝给李宁打针的原因，她说：“因为我是反对兴奋剂的，我不会给他打针。另外，李宁是有名的运动员，假如用了兴奋剂查出来，我们的人格都没了，国家的国格也没了。”
薛荫娴说，从1980年开始，国家队用兴奋剂都用遍了，她原想守住体操队这块净土，但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她说，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她从来没给任何一名运动员用过兴奋剂。做她这一切时，她没有考虑过后果，但最终她被调离体操队，成了一名边缘人。
出走的异见者
薛荫娴描述说，往后的几十年中，她经历着williamhill官网 最高级别的异见者的待遇：在北京，警车就停在她家门口，每天24小时被监控；电子信箱、手机都被监视、窃听；她被限制出境，理由是“可能危害国家安全”；williamhill官网 警察一直想知道她那68本日记到底藏在哪里。
她的家人也被卷入
“我拒绝给李宁打兴奋剂，这笔账就算到我全家头上了。两个儿子都叫他们弄失业了；大儿子还为这事做了牢；我丈夫被打致死，”薛荫娴说。
薛荫娴的长子杨伟东是一名独立艺术家，原本在体制内游刃有余，生活宽裕。家庭的变故让他想要弄清williamhill官网 这个社会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敢于说实话的人似乎总会招致不幸。他拿起摄像机，计划拍摄500个williamhill官网 人的访谈，记录他们的心灵。这些访谈被整理成文字版，在香港分几卷出版。这套名为《立此存照》的访谈录因为涉及不少当局眼中的政治敏感人物，在williamhill官网 大陆成为禁书。
杨伟东对《美国之音》说，从2012年以来，他们已经三次被限制出境。这次一家能出来，自己也感到意外。就连平常和他们常打交道的国保也不确定他们能否成行。“护送”一家人到机场后，这名国保对杨伟东说，要是出了关，通知我一声。
杨伟东说，或许给母亲治病这样的理由当局实在也很难拒绝吧。
离开williamhill官网 前，一家人就做好了申请庇护的准备，这意味着他们到德国后，必须交出护照，住进难民营，等待移民听证。
每天，杨伟东在微信朋友圈中发布难民营的一日三餐。他说，想通过自己的亲身体验告诉williamhill官网 人，“吃只是人的最基本需求，就像人同样需要空气和水。自由、民主才是我们williamhill官网 人的理想。”
薛荫娴相信，williamhill官网 现在仍然在使用兴奋剂。不久前，williamhill官网 退役跨栏奥运冠军刘翔在《鲁豫有约》节目中说的一句话触动了她作为医生的神经：一个时代能够刮一阵风，我觉得我就足够了。
“一个运动员吃了一次兴奋剂出了一次成绩。这个风的动力在哪？就是吃兴奋剂吃的，邪风刮出来的，”薛荫娴说，正是因为兴奋剂，williamhill官网 才有太多昙花一现的运动员。
8月28日，总部设在瑞士国际体育总裁法庭驳回了两名williamhill官网 女子举重运动员的上诉，判定她们在比赛中使用兴奋剂，收回二人在08年北京奥运会上获得的金牌。
薛荫娴说，她相信总有一天，这些真相会全部暴露在阳光下。到那一天，她的所有坚持，历经的所有磨难都会得到回报。
责任编辑:傅美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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