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改编自明代小说《转运汉巧遇洞庭红,波斯胡指破鼍龙壳》。(图片来源:Adobe Stock)
序言
奉天敬神,穷而不馁,富而不骄,随遇而安的平和心态;善良,仁义,诚信,知书达理,宽厚待人的传统美德;家和万事兴的生活图景。作者想用这些正能量,让读者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传统美德的教育。
(根据明代小说《转运汉巧遇洞庭红,波斯胡指破鼍龙壳》改编)
(一)祸不单行
明朝天启年间。
京都顺天府。
顺天府内有条十里长街,街内有一个胡同,虽称“胡同”,但路面宽阔,家家门前均栽着一棵柳树。一进胡同,柳树夹道,柳荫清凉,深感快意,人称“柳荫胡同”。胡同南北走向,近一里长,约四五十户人家。此胡同是个死胡同,胡同尽头住着一户人家,房屋打横而建,窄窄的三间破瓦房,小小的一个泥巴院。房主独身一人,是位穷书生,落魄公子。
此位书生性秦,名牧云,今年二十三四岁,既无田产,又无营业。幸而饱读诗书,又写得一笔好字,所以全靠为别人写写对联代写书信为生。常常是吃了上顿无下顿,饥一顿饱一顿。秋冬之际,衣衫单薄,寒风刺骨,真是饥寒交迫,形只影单。外人眼中,实在可怜。可是他本人却是十分豁达开朗,无牵无挂,无忧无虑,活得倒也逍遥自在。无事时读书吟诗;看到竹影映窗,在窗前对竹抚琴;明月之夜,则坐在院中桃树下的石凳上吹笛自娱。胡同的人,都称他“秦公子”。
秦公子为人善良,待人诚实忠厚。胡同中若有老人生病,孩子们又不在身边,他总是忙着请医、熬药,端茶送水;哪家若有急事让他代管孩子,他总是细心照料,给孩子讲故事,陪孩子捉迷藏。孩子们读书碰到艰涩难懂的句子,跑来请教,他总能讲得明明白白,头头是道;孩子碰到对不上的对联,他总能信口对上,而且十分恰当,精妙。虽然满肚诗书,满腹锦绣,但独不喜八股文,所以也没有参加科考。他虽然穷困,但邻居们都敬他,爱他。
小院前有一口井,井水甘甜清澈,全胡同的人都饮用它。每日来打水的人络绎不绝,有时要等候排队,人们也不着急,就坐在小院前的石条凳上谈新闻,聊家常。小院没设门,人们可以随便出入。有时人们就到小院中转一转,看到院中有落叶,顺手扫一扫;看到窗前的翠竹菊花,也顺手舀几瓢清水浇灌一下;还有人悄悄地在桃树下的石桌上放几个馒头,玉米棒子,窝窝头……
可是近几年来,秦公子却霉运连连。三年前,几位热心的朋友在他的熟人中募捐,助他做生意。也凑了三百多两银子,众人帮他出主意,认为京官中有很多南方人,他们爱吃大米,于是决定做大米生意。两个朋友陪他到了南方的鱼米之乡买了一批大米,租了一只船,往京城运送。可是船走到半道忽然遇到狂风暴雨,船只好停泊,后来风停了,可是豪雨却下了几天几夜。雨水灌进了船仓,大米泡在水中,到了京城,打开一看,全部发了绿霉。三百多两银子,几个人的辛勤汗水,全都变成几十袋垃圾。不但没赚到一分钱,还欠着船钱和劳工费。真是欲哭无泪!后来朋友们又凑了两次银子,又做了两次生意,同样是血本全亏。朋友们心冷了,秦公子心灰了,看来做生意这条路走绝了。
后来一位官员缺少一个文书,朋友推荐秦公子,这位官员随手拿了一封信,交代了几句话,让他当场写回信,他略加思索,信笔写来,官员见他文章思路清晰,语句流畅,字迹端正秀美,甚为欢喜,当场录用。管吃管住,还有不薄的薪资。谁知刚做了一天,第二天早晨,这家老爷子忽然无缘无故摔了一跤,当场死亡。全家以为老人家腿脚不灵,摔跤也是常有的事。谁知来了个算命先生,说是他家来了个瘟神,是他带来的厄运。因此速速打发他回家。
城中有一位富商,家中三个儿子,要请一位教书先生。朋友推荐秦公子前往。刚讲了一上午的课,下午这家就失火。还有一次,他搭船过河,他刚一上船,一阵旋风忽然吹来,船立即翻了,船上的人全部落入水中,幸而码头上的人多,抢救及时,没有人员伤亡。如此接二连三,事情传开了,从此以后,人们都视他为灾星,谁沾上他,谁倒楣。朋友们远离了他,邻居们躲避着他,有时胡同的孩子们聚众玩耍,远远地见到他,喊着“灾星来了!”四散而逃。
从此以后,他的境况愈加窘迫,生活更加困苦,简直就是半个乞丐。幸而还有两个结拜兄弟对他不离不弃,倾力相助。可是这两位莫逆之交也是两位穷苦的读书人,家境贫寒,屡试不第,现在学馆当教书先生。靠着微薄的薪资贴补家用。这二位分别是吴公子,李公子。今日二位相约来探望大哥秦公子。
暮春天气,阳光明媚,春风轻柔。三人就在院中桃树下的石桌旁坐下了。牧云沏了一壶茶。二弟望着牧云,叹了一口气,心疼地说:“大哥越发清瘦了。”三弟说:“人说‘天无绝人之路’,为什么上天竟生生地把大哥的生路全部堵死?这如何活下去?”不由哽咽起来。二弟愤愤地说:“上天是不公平的,那些作恶多端的人高高在上,活得富足自在,我们这些老老实实的读书人却在受难!”
牧云放下茶杯,望着二位兄弟,郑重地说:“我命该如此,与上天何干?其实上天对我还是很眷顾的,我虽然只有三间破房子,但毕竟能遮风挡雨,比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要幸运多了,我虽然饥寒交迫,但上天还是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虽然众人都远离了我,但上天仍然赐给我两位好兄弟,我知足了。以后不准再抱怨上天。”两位兄弟无可奈何地直摇头。
二弟说:“大哥幸亏憨厚,想得开,换作别人,早就吊死了。”三弟连忙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二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咳,听说前街新来了一位算命先生,算得很准,人称活神仙。大哥,咱们去算算,看看你何时能转运。”牧云直摆手,“都这样了,还算什么,不去。”两位兄弟生拉活扯,把牧云拉出了胡同。向西走了一段路,果然见到了一个小小的店面,门前挂了一个布幌子。上写“仙人指路”四个大字。三人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小童走了出来,热情地把他们带到了店内,让他们坐了,说:“请稍等,我去叫师傅。”
不一会,门帘一挑,走出了一位道士,身穿青色道袍,三缕胡须,二目炯炯,仙风道骨,神采飞扬。望了望三人,然后目光盯住了牧云,说:“是这位公子要算命吧?”三人暗暗称奇。三弟小声说:“大哥,快把你的生辰八字报出来。”道人微微一笑说:“不用了。”专注地望着牧云的脸,霎时回过头来,说了八个字:“祖上作孽,殃及子孙。”牧云问:“祖上作了什么孽?望仙师指点一二。”道人说:“你家祖上累世做官,前几世尚可,后二世作恶多端,贪污受贿,腐化堕落,陷害忠良,胡乱断案,冤死多人。”二弟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大哥老实本分……”道士又说了一遍:“祖上积德,福荫后世;祖上作孽,殃及儿孙。”三弟问:“难道我大哥就没有出头之日了?”道人摇摇首说:“难哉!难哉!”说完袖子一扬,示意他们离开。二弟把几枚钱往桌上一放,恨恨地走了出来。牧云最后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谢谢仙师指点迷津。”
走到街上,见两位兄弟面色凄然,牧云拍着两人的肩膀,笑着说:“不要难过,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与其愁眉苦脸地过,不如喜笑颜开地过。”二弟说:“谁能笑得起来?”牧云说:“为什么不笑?你们想,我祖上罪恶滔天,按说该灭九族,我也应该千刀万剐,可是我却侥幸地活着,是上天给了我一条命。”“照你这么说,对上天还要感恩了?”“对上天神灵就应该尊重、感恩。记住,在任何时候,都应如此。常怀感恩之心活着,知足常乐地活着,比什么都好。”
三弟说:“咱们是到大哥家借书的,倒把正经事忘了。”牧云说:“那就回家拿书去。”二弟说:“太阳偏西了,我饿了,估计大哥家也没什么吃的。”搜了搜口袋,摸出几枚钱,三弟也凑了几枚钱,三人到店里买了一包酱牛肉,一包花生米、一小坛酒,拎着吃食进了胡同。
老远看到几个孩子在小院的桃树上摘桃子,二弟就要吆喝,牧云立即堵住他的嘴,说:“你这一喊,他们一惊,掉到树下,万一摔伤怎么办?”二弟无奈地摇摇头,说:“那好,咱们走过去,慢慢劝说,总可以吧?”牧云说;“站着,别动!桃子本来是供人吃的,如今让几个孩子吃了,不是再恰当不过的吗?”三人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孩子把桃子揣在怀里,溜出了院子,才向家中走去。
二弟指着牧云,一脸苦笑,说:“一个烂忠厚!一个无用的老好人!难道孩子偷桃子,不应该受受教育?”牧云笑笑说:“应该,那是以后的事。”三人边走边说,进到屋内,二弟、三弟立即进西屋找书去了。牧云则忙着找碗筷,放杯碟。等二人找到了书,走出了西屋,只见方桌上已经放好了杯盘酒菜,三人入座。
三弟兴奋地说:“大哥家的书真多,这要用多少钱买啊?”牧云说:“我哪里买得起?听干爹说,我的这房子原先是府里一位仆人的住房,此人略识几个字,特别爱读书,当年府里被抄时,满地都是书,他把不少书都捡到家里。后来躲避追捕,他逃跑了。干爹死后,我终日以书为伴,常常吃不饱饭,就‘吃’书,把书当作精神食粮,真奇怪!一看书,把什么都忘记了,当然也就不知饿了。没有这些书,我可能早就饿死了。”三弟说:“难怪大哥饱读诗书,学问如此之好。”
三人开怀畅饮,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一会激昂慷慨地发发牢骚;一会儿一板正经地谈谈学问;一会儿低声细语地聊聊八卦。知心兄弟一起畅所欲言,直抒胸臆,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二弟忽然说:“听说勾栏中新来了一位唱杂剧的小花旦,扮相俊美,唱腔清脆,人称‘雪莲花’。咱们兄弟今晚一起去听戏吧?”牧云说:“谁有那份闲情逸致,有那买门票的钱,不如买几个馒头充饥。”“不要钱的,听说城西有一家大富商,儿子今年中了进士,接着又娶了尚书家的千金,双喜临门,一高兴,就在勾栏里包了一个月的大戏,专请‘雪莲花’去唱。”三弟雀跃,“不用花钱,为何不去?”牧云问:“不知唱哪一出?”
听说第一出唱的是《牡丹亭》每天唱几折,要唱好几天呢!”牧云也兴奋起来,说;“那好,咱们今晚一起去听戏。”三人不久把酒全部喝光,只觉得头昏脑涨,脚下轻飘飘,倒在床上,不久睡去。
牧云醒来时,天已经黑下来,下床点起了灯,把二位喊醒:“快起来,不是要听戏吗?”二人一骨碌坐起来,三人洗了脸,牧云换上一件干净衣服,向勾栏走去。到剧场一看,已经是座无虚席,三人只好站在后面。又来了十几个人,把他们挤到东北角上。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回分晓。下一回为:〈冬去春来(二)艳遇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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